昔时老祖宗在,褚老太君还不敢太显露出对媳妇的不满,等及老祖宗过世,褚老太君多年媳妇熬成婆,总算是到了自己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时候,于是对于褚二夫人,自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褚二夫人心中自然知道原委,可又能耐几何?只能小心侍奉着婆婆,只愿她不要过于计较才好。
褚老太君表面上对这儿媳妇还是客客气气,只是暗地里却总喜欢给她添堵,比方说给褚二老爷房里塞人:“老二到现在还只一个阿钺,这可怎么成?这事儿本来不该我做,你要主动挑几个合适的人出来伺候着老二,好让咱们褚国公府人丁兴旺,可我心里思量着,你出身小户人家,也不知道这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那我就越俎代庖给你将这事给办了,你千万别要在心里恼了我。”
她的声音又冷又硬,没有一丝温情,可那几句话说得褚二夫人无言以对,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低头,领了那两个打扮得跟花朵儿似的丫头回去。
好在褚二老爷并未违背当日许下的诺言,那两个丫头,他一个也没有收用,只是将他们留着做了前院的粗使丫头,就连后院的门没有跨进过一步。
为了这件事,褚二夫人心中对褚老太君颇有怨怼,只是却不敢出声,回到娘家诉苦,她母亲劝慰她道:“这大户人家里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事?你婆婆这样做,京城里绝不会有人说她做错了什么,只会讥讽你不懂规矩,连通房丫头都不给女婿放一个呢。既然女婿没那份心思,你也可以不用再想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家和万事兴,怎么着也该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呢。”
褚二夫人的娘家全靠着褚国公府才开始有了起色,她父亲由五经博士擢升成了正六品的司业,现在眼睛正盯着那祭酒的位置不放,哪里敢来得罪褚老太君,女儿吃点亏也没有什么大事,再说男人这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更何况女婿没有收用,这又有什么好堵心的呢。
吴司业在褚二夫人回府的时候,特地还谆谆叮嘱:“蕙莘,你须明白,吃亏是福,你越是吃亏,越是在给自己攒福气,更何况那褚国公府,钟鸣鼎食簪缨世家,都是明白人,哪里还会有婆婆故意来压着媳妇的,你这可是年纪越长,越不懂这世事了?凡事都要往好里头想,我素日都是这般教你的,如何进了褚国公府才几年,就变了思想?定然是被一些小家子的奴婢们给带着上了歪路,我吴承业的女儿,可不是这样拎不清的。”
父母都好好的将褚二夫人说道了一番,褚二夫人自己仔细想想,觉得他们说得颇有道理,自己本不该这般与婆婆去置气,只能按着孝道,好好侍奉着她才是。
这样日积月累的下来,褚二夫人对于褚老太君的偏心,竟然视若不见,总觉得无论婆婆做了些什么,都是应该的,对于婆婆的挑剔,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必要去想得太多,忍气吞声的也就过了。
褚二夫人有三个孩子,老大褚昭钺乃是褚国公府的长公子,另外还有两个女儿,在小姐里分别排在第二和第三。其中褚昭涵跟褚二夫人的性子特别像,十分软糯胆小,每逢遇上了什么事情,便慌忙躲到一旁,不敢出声,而老三褚昭莹,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格外泼辣,嘴巴跟刀子一般,有时候说出的话直直扎到人的心窝子里去,褚二夫人劝过她许多回,做女儿要有做女儿的样子,要温柔敦厚,只是收效甚微。
“母亲,这测字之说,也未必见得准,还真的跟着他测出来的方位,不去寻别的地方不成?我瞧着不如多派几个人,细细寻访大哥的下落,到京城之外各处去找,或者是悬赏求得线索,这样更周全。”褚昭莹依偎着坐在褚二夫人身边,细声细气道:“父亲母亲做了这么多善事,定然会有福报,菩萨才不会看到母亲伤心难过呢,大哥会没事的。”
褚二夫人点了点头:“可不是?母亲也是这般想的。”
母女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些宽心话儿,虽然心里头没底,可还是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说着说着,这心里头的忧愁也真散了几分,褚二夫人的眼泪也渐渐的收住了。
“夫人,夫人。”
门帘一掀,派出去占卜的刘婆子走了进来:“夫人,方才去南大街那边找了诸葛先生,诸葛先生测了一卦……”望着褚二夫人那焦急的脸,她有些犹豫,好半日才迟迟艾艾说道:“他说可往西北去寻寻看。”
想了好一阵子,刘婆子才决定将诸葛先生说的凶卦隐瞒下来,将声音压低了些:“夫人,我从诸葛先生那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盛家的婆子。”
“什么?”褚二夫人吃了一惊:“你有没有问问,他们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也要去诸葛先生那里问卦?”
“那婆子见着我,就赶着往一边躲闪,似乎不敢见我,我也不去多事了,免得万一人家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这边却凑了过去。”刘婆子尴尬的笑了笑:“夫人,有什么事儿以后总能知道的,何必这般赶着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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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我是为咱们女儿的亲事来的。”
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盛大娘的注意力,她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惊讶的望向了盛思文:“你还记得要给芳华张罗亲事?”
“这是自然,哪个做父母的不会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呢?想当年,看着你离开,我这心里头就跟刀扎一样,舍不得你,也舍不得你肚子里的孩子,只是形势所迫,我不能喊住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
不得不说渣爹还真有一手,盛芳华冷眼看着盛思文跟盛大娘诉苦,心里头暗道,若自己不是在前世看过一些电视剧,早就打了点底子,肯定也会被渣爹这声泪俱下的表演给迷惑了。大周民风淳朴,大部分的人都是奉信人之初性本善的,如何会将人往那恶毒上头想?看着便宜娘的那神色,盛芳华便知渣爹的苦情戏已经有了些效果。
“你快些莫要说这些了,你只说说到底给芳华寻了什么人家?”盛大娘急急忙忙的打断了盛思文的话头:“我要求也不高,只需老实本分人,能真心真意对芳华便好。”
“哎呀呀,你放心,我给芳华寻的人家,那可是千里挑一!”盛思文说得眉飞色舞:“公侯门第,还是长公子,身份高贵……”
“等着等着,”盛芳华在一旁打断了他的话:“请问盛大人,你可有女儿?多大年纪?”
“我有三个女儿,长女十七,早些日子已出阁,次女还有一个多月便及笄,还有一个女儿就是你了,我算着,该是十六?”盛思文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盛大娘:“我记得你来找我时,肚子已经显怀了。”
“盛大人,你且莫要把我算到你的女儿里去。”盛芳华摇了摇手,微微一笑:“这般好的门第,这般好的家世出身,盛大人不为你那位即将及笄的女儿着想,却要跑到这乡村角落里找我,这也真是奇怪了。”
这人说的话,简直是一个字都不能信,公侯府第的长公子,这种不知多少人羡艳的上好姻缘,竟然会平白无故的落到她身上?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下来,盛芳华昂首站在那里,眉目间有一种鄙夷之色:“盛大人,我自小便没见过你,全由阿娘一手拉扯长大,故此只知有母,不知有父,说的话有些尖刻了些,你千万莫要见怪,谁叫咱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呢。”
不过是当时快活了下,十几年没有负起一点责任,到现在也不能给母亲一个名分,却妄想要利用她——这国公府的门第太好,反而让她生了怀疑,里边的日子可能不好过呢。
“丫头,我是你父亲,难道还能害你不成?”盛思文有些焦躁,这个女儿精明得很,又油盐不进,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将她接回府去呢?
“哎唷,这可说不定,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更莫说你根本就不值得人信任!”盛芳华嗤嗤的笑了起来,脸上如有春花绽放:“若是你值得信任,我阿娘又怎么会独自一人住在这桃花村里,受苦受难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