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捆绑经营,就是想要加油,先得看歌舞表演。
加油三百,表演一千二。
徐争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吧,一千五就一千五,我就加油,不看表演。”
杨兴铭道:“那不行,你不看表演,就不给加油,不然我不真成了卖黑油的了。”
嘿,这卖油的还挺有原则。
“那里面有攒劲的节目,你看得高兴了,出去了就把嘴夹住了,是吧。”
杨兴铭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另一边,镜头外,黄子正催促道,“哥,该你上了。”
周瑾没说话,随手端个黑不溜秋的脸盆,走进了镜头。
站在红色小轿车前,好奇地打量着。
宁皓之前给他找过一些电影,如《杀人回忆》、《水中刀》和《雨人》,让他学习一下“非正常人”该怎么演。
琢磨好几天,倒也攒了点心得:非正常人,或者说脑子少根筋的人,眼神要么不聚焦,要么就直勾勾的。
周瑾设计了一下,觉得还是散瞳比较合适,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对一切充满好奇心,注意力永远无法集中。
现在,他站在小轿车前,好奇地张望着,可是很快,注意力又被吸引走。
只用了两个动作,一个智障儿童欢乐多的形象,顿时被塑造了起来。
徐争局促不安地看着周瑾,哪怕他已经发现了这是个智障,但还是感觉紧张。
他生怕有人发现,小轿车后备箱里的尸体。
“去看表演吧,会有惊喜的。”杨兴铭继续诱惑着徐争。
“好,我去。”徐争终于选择了妥协。
“疙瘩,把油加上。”杨兴铭招呼着周瑾。
疙瘩,就是这个智障儿子的名字。
两人将一大桶汽油放倒,使劲地推。
这一场戏,是跟着徐争走的,摄影师给了大全景,让徐争走进屋,然后就跟着进去了。
先拍个徐争在窗户前,探头探脑的镜头,然后慢慢地向窗户外推进,这样在镜头上,就获得了徐争的视角。
窗户外,周瑾和杨兴铭还在推着汽油桶,黄子正躲在远处,招手指挥着。
周瑾悄悄瞄了眼,发现窗户里边,好像没看到摄像机,就直起身来,叉着腰站着。
黄子正道:“哥,你继续推啊。”
周瑾站着不动,也没说话,意思是:这场过了没?
黄子正没明白,问:“哥,你什么意思?”
另一边,宁皓正站在门口讲戏呢,看到这边的情况,随便一挥手,“好了,过了过了,准备下一条。”
本该准备下一条的工作人员们,这时候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一窝蜂地凑到宁皓身边,往屋子里看。
周瑾好奇地跟了过去,一言不发地往里挤。
屋子里的这一条,拍的是加油站的附加节目,歌舞表演。
其实一个小小的加油站里,能有什么歌舞表演,说白了就是皮肉生意。
屋里里贴着暧昧的海报,牵了一根绳子,上面挂着女人的胸衣和内裤。
于男背对着摄影师,裹着毯子,徐争则目不斜视地坐在椅子上。
“来,”于男掀开毯子,将肉体暴露在镜头里。
没有什么羞涩,也没有什么欲拒还迎,她直接开始脱衣服,一直到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胸衣,和黑色的短裤。
如果不是和谐大法,周瑾很怀疑,宁皓会不会让她直接脱光。
于男不算漂亮,身体也有些肉乎乎的,但就是这样丰腴(yu)的身体,将肉欲直白地展现了出来。
“哇,”围在房门口的男人们,特夸张的,小声欢呼一下。
宁皓瞪了他们一眼,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于男。
于男听着男人们的动静,也是一愣,但毕竟是专业演员,丝毫没有停顿的,开始解胸衣的扣子。
“哎,你干啥?”徐争局促不安地制止了她。
“什么干啥?”于男停顿一下,“你不会真要看节目吧?”
“行,小费多加一百。”
她抬抬屁股,披个毯子下了床,打开录音机,有些暧昧的音乐声流了出来,听起来像是维族的,充满着异域风情。
于男伴着音乐,绕着根铁柱转圈圈,然后把毯子一扔,跑到徐争面前,开始扭臀,抖胸。
周瑾不知道这跳的是什么舞,可能是拉丁,可能是爵士,也有可能是瞎跳的。
但他能看出来,于男的动作笨拙,但很熟练,一举一动都带着性暗示。
到最后,于男干脆坐到徐争身上去了,把他的脑袋埋进自己胸里。
徐争正尴尬着呢,忽而看见窗户外,杨兴铭在给小轿车加油,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他手足无措地把于男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对不起,我是来加油的,我加完油就走。”徐争弱弱地说。
看到于男愣愣地看着自己,徐争赶紧拿出钱包,“你什么都不用做,两百,小费。”
然后又把衣服扔给她,“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一个男人,碰到一个妓女,付了钱不让她干活,给她小费,还让她把衣服穿上。
这是遇到好人了吗?
很显然不会有这种好人,至少周瑾没在三条街见到过,宁皓也不会玩这种套路。
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遇到卧底的条子了。
“那个,大哥,我是第一次干呢,”于男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不干我老板打我着呢。”
“大哥你不要抓我,我不骗你,骗你不是人呢。”说着蹲到了地上,手抱头,姿势非常熟练。
“你起来吧,我不是警察,”徐争把地上的毛毯扔给她,“要不是你们这,搞什么捆绑销售,我根本不会进来。”
这是一段很长的镜头,摄影师抱着摄像机,来回切两人的反应。
好容易拍完这一条,宁皓把围观的男人都赶走,“去去去,你们看个逑,这都跳完了。”
又对周瑾道:“你丫别在这杵着了,去把那车玻璃糊上。”
周瑾看着他,用什么糊?
宁皓以为他没明白,多解释了一句,“待会要透过窗户拍你们,记得保持状态啊。”
周瑾点点头,没说话,走出来,发现黄子正拿个透明胶布,趴在车头上,糊玻璃呢。
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接过透明胶布,意思是:我来吧。
黄子正一脸懵地被他推下去,周瑾没管他,跳到车头上,开始修车。
先“撕拉”扯出一大段透明胶,用牙齿咬断,然后把它们贴到稀碎的玻璃上,就算完事。
杨兴铭在他附近转悠,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眼睛不时扫向屋子里。
演这种背景板的戏很麻烦,因为根本不知道,镜头什么时候会扫到你,就得一直保持入戏的状态。
周瑾没觉得不好,认认真真地糊他的玻璃。
在无人区体验过一个月后,周瑾老感觉自己的胸膛里,憋着一团火,想烧又烧不起来。
但是他又知道,这种状态非常难得,演到戏里,肯定会很出彩,因此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一张嘴,那股子火就顺着喉咙跑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周瑾把玻璃窗都糊完了,也没不知道到底拍完没有。
黄子正飞快地跑进去请示导演,然后又飞快地跑过来,道:“杨老师,该您上了。”
杨兴铭点点头,拎着刀走到门口,等待入镜。
话说在屋子里,于男误以为徐争是个好人,就撒了个慌,说自己是舞蹈系的学生,被骗到这里来的,想让徐争带她出去。
正谋划着呢,杨兴铭拎着杀猪刀就进去了,把她收拾一顿,然后带着徐争出来了。
“一千五。”徐争数钱给他。
杨兴铭笑着摇头,“不够。”
然后努努嘴,示意他看小轿车,周瑾还扒上面糊玻璃呢,左一层右一层的。
“哎哎哎,你拆下来,我不要,”徐争跑过去拽周瑾。
周瑾鸟都不鸟他,心说:劳资糊了这么久,你还想让我拆下来?
“拆下来,天冷不把你冻死个逑啦。”杨兴铭笑呵呵地道。
“可我没让你给我修啊。”徐争急道。
“疙瘩,把车灯也给他修上。”
杨兴铭一副“不是你要不要修,而是我想不想修”的架势,活生生一个路霸。
周瑾闻言从车头上跳下来,正要去碰车灯呢,徐争一把抢过来,摔在地上。
“我不修,我不修,我不修……”他一边喊,一边气急败坏的,用脚踩着车灯。
这个习惯了规则和法律的律师,在闯到无人区里后,突然发现自己习惯的那一套没用了。
于是,他怒了,但更多的是慌了。
周瑾心道:我帮你修车灯,你干嘛用脚踩呢,算了,还是我帮你吧。
他取出锤子,蹲下来,“砰砰砰”地砸在车灯上。
那模样认真无比。
“好了好了,灯不修了,一共三千。”杨兴铭笑道。
一罐汽油,一卷透明胶布,再加一段歌舞表演,在无人区里,价值三千块。
徐争气急,数了三千块钱扔地上,“你牛逼。”
潜台词是,你现在牛逼,你看劳资以后怎么收拾你。
徐争急急忙忙地开着车跑了,一直开到四野无人之处,在经过一番良知的挣扎后,他终于下了毁尸灭迹的决心。
可是这个倒霉的律师,好容易把黄博从车里拖出来,浇上汽油之后才发现,他没有打火机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把车开回来了。
“把油加上,”他数了一千五给杨兴铭。
杨兴铭瞧着他,没动弹。
“不是一千五吗,拿着,我漏油行不行。”徐争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杨兴铭接过钱,瞅瞅于男住的那间屋子,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你身体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