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春是如何来这里的呢?
这个故事又要从傍晚时分说起了。梅家每天早中晚饭的时间都是固定,这日直到晚饭时分梅文典都还没有回家,夏春等了半天,也没见梅文典回来,便先开了伙,她一边吃晚饭一边觉得奇怪,她吃着饭的时候,秋蝉问着她,“阿典中午吃完饭不就出去了吗?怎么玩到天黑了也不知道回来?”
夏春也皱着眉头,下个了一会,“不知道,阿典这小孩就是玩心重,什么都喜欢玩,但玩起来也总是三分钟热度,随他吧,等他肚子觉得饿了,自然就会回来吃饭了。”
秋蝉心里默念了一句“我天爷”,“小姐,我说你也真是心大,您忘了你们上次在山上遇到袭击那件事情了?万一阿典小少爷又……”
秋蝉倒是心中对此害怕得紧。
“是,你说得对。”听秋蝉这么一说,夏春也瞪大了眼睛,上次在山上祭拜回来路上遇到匪徒的事情,至今还没有水落石出,说到底这清水涧还是不安全的,阿典虽然大了,也学了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可夏春还是越想越觉得不安心,想了想还是和秋蝉一起出门决定去找梅文典,可梅文典究竟去了哪里呢?
问了仆人,说是小少爷最近沉迷上了下象棋,约莫着是不知道去哪里学下象棋去了。夏春和秋蝉大概知道了一条道,两人沿着那条道路一路走一路问询,终于打听到了文典原来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路边的一棵高大的皂荚树,那树下还有另一棵树,只不过只剩下了一个粗大树桩摆在这里,粗梳妆上画着象棋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旁边还有两个钉在地上的木板凳。木板凳和粗木桩看起来都很光滑,看来已经被人坐过很多次了。
夏春摸了摸那木板凳,上面还有温热的痕迹,明显是刚被人坐过没多久,夏春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奶糖,放在手中,向旁边正在玩着五彩玻璃珠的两个穿棉袄小毛孩问道,“你们今天下午可见到一个小男孩,大概这么高,这么瘦,长得还有几分眉清目秀?”
那两个小孩看到了夏春手掌心里摆着的两个奶糖,都开始流口水,纷纷点头忙不迭地答道,“看到了,看到了。”
这两个胖胖的小毛孩,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非常胖一个非常瘦,胖的小孩说道,“那个大哥哥就站在这里,看了一下午的象棋。”
夏春见那胖小孩说了话,便把手中的奶糖给了一个给胖小孩。
夏春望着那个胖胖的小孩,继续问道,“看下象棋?那他看象棋看完了又去了哪里?”
熟料那胖小孩得到了糖果,便一个劲儿地唆着嘴巴里的奶糖,根本不再理睬夏春。反倒是那瘦瘦的小孩见胖小孩说了话能拿到糖,也开始积极地给夏春提供有效信息,“看完下象棋之后,他跟着一个大伯,还有一个满脸长了麻子的人往这条道走了。”
瘦小孩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林荫道说道。
那胖小孩旁边的瘦小孩听到了,赶紧拍了拍这胖小孩,“什么呀,那个满脸长了麻子的人就是‘麻子六’,人家是有名字的。”
胖小孩不以为然,开始指导起瘦小孩,“哎呀,‘麻子六’是他混江湖的诨名,谁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呀。”
胖小孩:“哦,原来是这样。”
夏春便和这秋蝉一起往着小孩指示的道路走,一直走到了王老伯的家。王老伯早年是这清水涧的一个秀才,家中的装饰那也是以清雅为主,以前值钱的那些字画都已经卖出去了,如今剩下来的也不多了,零零散散地摆着,充当着门面。
夏春进来的时候,门没关,但她老远就听到了梅文典的声音,便赶紧走了过去,揪住了梅文典的手。
夏春自然是不愿意让梅文典在外面学的。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是现在,梅文典就要去镇子上上学了,梅文典现在需要做的是收心。
梅文典于是便向夏春求饶道,"我就在这里学得挺好的,我刚来没多久,棋艺已经进步飞快了,我觉得他们教得挺好的,求求你嘛,我好不容易才跟着这老六叔叔,感动了这个王老伯,我就是想要学学看,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可不想老是输给那崔家的老二,夏春姐,你看我们棋盘都已经摆好了呢。"
梅文典拖着夏春,一副不愿意走的样子。
夏春瞅着一旁的棋盘桌,他们分明是刚吃完晚饭,果然是两方阵仗已经摆好的架势,那王老伯倒是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摸着白胡须,不急不躁地,等着这对方先下。坐在王老伯对面的,是个满脸长着麻子的男人,夏春光是看到这个人的脸,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夏春为了不难受,努力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那麻子脸对着王老伯谦让地说道,“师父先下吧。”
“不,还是你先下吧,规矩不能破。”王老伯说道。
那两人便旁若无人地开始下了起来,梅文典见两人已经开始了,赶紧跑了过去,“开始了,开始了,好戏又开始咯……”
夏春在旁边看着,知道梅文典已经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忍不住叹了几口气。
“阿典,我们该回家了……”夏春走上去,拉住梅文典,准备叫他走。
“夏春姐,我下午还没看够呢,你让我晚上继续看会嘛。”梅文典抱着夏春的大腿,给她求饶。
夏春看了一眼梅文典,拉着秋蝉就要往外走。
出了大门,秋蝉满是担心,“小姐,我们就这样把小少爷丢在这里吗?”
“不然呢,你也知道,阿典这小孩玩心太重,一旦喜欢上玩,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哎……”
夏春回望了一眼,“随他吧,知道他安全就好。”
话说秋蝉和夏春两人出来,因为担心林岳风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便又相互陪伴着去了码头找人来打听情况,小年将至,按道理说这过完小年才算过完年,但是不少人因为要回去做生意,已经赶着回去过年了,码头上的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都是做生意的人。不管去哪里,清水涧的这个码头都是必经之处,两人便来了这里。秋蝉和夏春几经辗转,终于打听到最后林岳风不见的地方是在河边的这个码头。听跑码头的小哥说林岳风当时是被麻子六带着一群人给打了一顿。
“打了一顿?!”秋蝉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
码头小哥不以为然,大冬天的小哥脸上还在流着汗,他一伸手擦掉了那流下来豆大的汗水,“是啊,打得特别激烈,那个林岳风被打得趴在地上,你说他就一个男人,就算是再能打,那也打不过那么多人,这不就被打在了地上吗,当时他身上的钱都被他们给抢走了,大家都不敢上去帮他,就只敢默默地在旁边看着。毕竟那可是麻子六啊,是我们清水涧有名的恶霸。”
“然后呢?”秋蝉的心早就已经被码头小哥说得整颗心都揪紧了。
码头小哥坐在船上,接过秋蝉给他递来的一碗姜茶,咕噜噜地喝下,小哥喘了口气,道,“然后那个林岳风不就被打得趴下了呗,在地上不敢动了,但是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个红色荷包,你说这林岳风什么都不抓,连他的钱都被那麻子六抢去了,也没有什么怨言,我当时就在想,他为什么要抓着那个荷包呢?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个究竟。”
“然后呢?”秋蝉这回已经紧张地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小哥的两个肩膀,小哥被秋蝉攥着,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紧张。
不知道哪里的大钟敲响了,很快那些买了船票的船客们鱼贯而入,走上了这个小小的乌蓬船,里面很快坐满了。
那边已经有等不及的船客叫他了,码头小哥回头大叫了一声“来了”,便站了起来,拿起了摆在船上长长的竹竿,他正准备去撑船,秋蝉赶紧拉住了他。
秋蝉脸上已经有些焦急,她赶紧问道,“哎,小哥,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码头小哥眯起了眼睛,回过头说道,“后来啊,后来就下了大雨,那个大雨哗啦啦,哗啦啦的,几乎不会停歇……”
“谁让你说雨了,让你说林大哥呢。”秋蝉满是不耐烦。
“这下了雨,你的林大哥不就成了落汤鸡了吗?我当时在旁边看了半天,正要好心地上去给她撑伞,谁知道他自己缓缓地爬了起来,手里抓着那个荷包,身体晃悠了两下,就站直了,往前面走去了。”
“往哪里走去了?”许久没说话的夏春这回终于开了口。
“我咋知道往哪里走去了,他走进了那个树林,然后就不见了……”
说罢,这小哥一甩胳膊,走上了船,只见他把长长的竹竿在手里瞎划拉了两下,转了个圈,清澈的河水被他的竹竿打了几道水波,浅浅地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