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和定会后悔,但我更希望她不要后悔。——李纯熙
李纯熙端起茶抿了一口,她几乎能猜出来舒和接下来的话,无非是堕入情网,有了心上人。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不舒服源于她对舒和的感情。
李纯熙从来不是以同辈的眼光来看待舒和的,因舒和年少失怙,她对着舒和总有种长辈对晚辈的怜惜与疼爱。
如今舒和有了心上人,李纯熙颇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惆怅,但她自认没什么资格多言,只压下情绪,勾起笑来,等着舒和的下文。
待舒和缓缓道来的时候,李纯熙的脸色随之阴了下来。
片刻,长乐宫中传出李纯熙微微拔高的声音。
“绝不可以!”
……
“听说,你与舒和不欢而散了?”
皇帝笑呵呵的看着李纯熙气冲冲的冲进含光殿,一屁股坐在太子身边,太子见她小脸通红,拿出折扇为她扇着风。
“阿耶!”
皇帝调侃的语气惹得李纯熙恼火一跺脚,她一把抢过太子手中的折扇,“刷”的一声打开,猛的为她和太子扇了两下。
见李纯熙恼火的不像样,皇帝知道逗过头了,干咳几声后便假装肃了神情。
“嗯……我倒还不知原委,你说来听听?”
李纯熙闻言,缓了手上的动作,有些失神的慢慢坐下,语气飘忽。
“舒和有了心上人。”
“这不也挺好?哪家的郎君,我帮她掌掌眼。”
太子挑挑眉,觉得若是二人家世相配,又两情相悦,也是件佳话不是?
皇帝摇摇头,看着李纯熙恍惚的表情。
“定是有什么不妥,才让纯熙这般异样。”
李纯熙朝皇帝笑了笑,又拉着太子的衣袖。
“若真两人真的般配,我也是如阿兄这样想的,可我是怎么都没想到。”
她彻底停下扇风的动作,眸带求助般看向皇帝太子,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舒和,她的心上人竟然是……”
李纯熙有些难以启齿,见她的父亲兄长都面带鼓励,终于说出此人姓名。
“沈国公之子沈晁。”
“你说什么?!”
皇帝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他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有些狰狞的表情吓得李纯熙一个激灵。
太子也被吓了一跳,极快的观察了皇帝一眼,他拉过李纯熙,安慰的捏捏她的手。
李纯熙只是下意识一抖,回神便上前两步,疑惑问道
“阿耶这是怎么了?”
皇帝下颌被咬的紧紧的,他见儿女都面带疑惑,将颤着的手收回袖中,缓缓坐下。
“小太阳,你确认舒和……”他有些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说道“与沈晁,两、情、相、悦?”
李纯熙担忧的看着皇帝,诚实点头。
“她亲口所言。”
说到这里,她也带着些怒其不争道
“舒和也太不知事了些,先不说沈晁是个没出息的,就他的年龄,足足大了舒和……”
李纯熙有些卡壳,看向自己的兄长,太子很给力的接上她的话。
“大了二十三岁。”
“对,大了二十三岁,都能做舒和的父亲了,再看看他的后院,前年主母才被妾室磋磨致死,怎么也该明白此人并非良人啊。”
皇帝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
“这才叫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阿耶这话什么意思?平昭姑母怎么了?”
皇帝顿觉失言,摆手收了那追忆的神情。
“没什么,陈年旧事而已,不必多提。”
李纯熙脑子转的极快,太子亦然,兄妹俩对视一眼,没再追问下去,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见皇帝大怒之后有些萎靡的神色,李纯熙很是心疼,便不愿再细谈这事,想插科打诨过去,眸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又将怒气聚于眉间,气哼哼的再次为她和太子扇起了风。
“反正我就很气,我要气死了。”
看着太子被她猛烈的扇风扇得表情无奈,加上他被风吹得发丝凌乱,十分滑稽,惹得李纯熙差点憋不住表情,急忙抿唇,抛出了准备好的重点。
“格老子的!”
“噗!”
太子本来想端茶挡一下李纯熙的扇风,刚抿一口便听见她的这句惊世之语,不由扭头喷茶,咳了几下,将茶盏“砰”的置于桌上。
他微带怒气的止住李纯熙的动作,点着她的额头。
“堂堂长公主,因何出此粗鄙之语,还有,”他本就硬朗的脸上染上凶狠,“这等辱骂之语是谁教你的?我非要将他……”
本来李纯熙还是笑眯眯的听太子训她,听到后面太子逐渐危险的语气,来不及回头看皇帝的神情,急忙上前捂住太子的嘴。
“阿兄别说了,这是我从……”
她话音未落,太子也未来得及挑眉拉开李纯熙的手,便听得龙椅之上传来幽幽一句话。
“我教她的,你要将我如何?”
“阿耶那里学来的。”
李纯熙慢慢吐出最后几个字,慢慢的看着太子的表情变得呆滞,慢慢的看太子瞪来一道“坑哥”的谴责视线。
“阿兄,我……”
太子用力点了一下李纯熙的眉心,凶巴巴的瞪她一眼,起身向皇帝请罪。
“是儿失言,请父亲恕罪。”
皇帝哼了一声,摆手让李纯熙上前,看了看李纯熙眉心的一点红痕,没好气的看向太子。
“她稚儿年幼,欺负她做什么,有本事上来来打我啊。”
稚儿李纯熙满脸无语,见太子伏首跪于地上,抿唇对着皇帝不爽道
“您昨日还说熙儿是个大姑娘了,不能抱了的。”
皇帝不由干咳一声,瞧着李纯熙满眼谴责,不停示意他让太子起来,顿时表情变得酸溜溜的。
父女俩在御座之上打了几下的眼神官司,最终仍是皇帝败北,太子成功起身。
而关于舒和之事,李纯熙只总结了一句话,让皇帝太子赞同点头。
“她若是迷途知返,我们依旧如常,若她执迷不悟,这苦果终是要她自己尝的。”
……
舒和选择了执迷不悟。
得到舒和下月成亲的消息时,李纯熙正在王珵的书房,懒懒歪在专门为她布置的美人榻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榻。
“以她的刚硬脾气,我早就猜到她不会回头的。”
李纯熙听罢盛秋的话,停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着窗外枯黄的秋景,神色淡淡,又有些凄怆。
正在埋头处理公务的王珵听到李纯熙有些异样的语气,从卷宗堆里抬起头。
“殿下在为舒和郡主难过?”
李纯熙摆手让盛秋下去,听到王珵的提问,起身走至他面前,拨弄着笔架上的毛笔。
“显而易见,她走了步错的不能再错的棋,我心疼她,又帮不了她。”
王珵神色并无一丝波动,他将砚台推离李纯熙,免得她袖子沾了墨,又接着低头下笔。
“不论对错,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殿下何必自扰。”
“你外面一副温润君子模样,内里却是个冷酷无情的。”
李纯熙不满,将玉手“啪”的盖至王珵正在书写的卷宗上。
王珵虽收笔极快,但墨点的惯性却不是能阻拦的,李纯熙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多了一个黑点。
他叹了口气,放下毛笔,捧起李纯熙的柔荑,帮她慢慢擦拭着。
“这世间芸芸众生何其之多,珵顾不过来的,能守得在意的人一世无忧,便是珵心神所至,毕生所求了。”
李纯熙垂眸看着王珵温柔有力的帮她擦拭着墨痕,目光柔软。
“花言巧语。”
“字字真诚。”
李纯熙被他逗乐,也散去了那一丝对舒和的复杂。
“下月舒和成亲,你陪我去。”
王珵抬眸看她一眼,应了下来,李纯熙见他有些疑惑,解释道
“我不会大张旗鼓为她撑面子的,私下里见她一面便是,之后不论她过得如何,我也不会多管了。”
“好。”
王珵从来都不多置喙李纯熙的决定,他总是这样带着温柔的浅笑,站在李纯熙的身旁,支持着她的一切。
行程定了下来,李纯熙移了注意力,她感知着右手上不属于她的温度,笑眯眯的晃了晃右手。
“擦也擦好了,你还要握多久?”
李纯熙向来脸皮厚,与王珵的情思几乎是隔了一张纸后,她便很少害羞了,而王珵……
王珵闻言触电般松开紧握的玉手,耳根久违的微微发红。
“与殿下说的入迷,珵失礼了。”
李纯熙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瞧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大发慈悲的饶了他。
“说起来,今年时日所剩不多,再过几个月到了明年,我便要及笄了。”
王珵被这话转了注意力,发烫的耳根恢复正常,他点点头。
“殿下生辰在三月,算来确实快了。”
见王珵神色恢复如常,李纯熙移了视线,就及笄之事与他交谈起来。
……
待到长安满城金黄,舒和成亲之日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