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便是我的祭日,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杀人偿命我甘愿伏法,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为我全家的死,为我们圣宫一百多口人命负责?我咽喉涩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想旧时在玉春楼,每每官府抓人,被抓的人都会慌张的疾呼冤枉,而今,我身上真的背负着一百多个人的冤屈,可我竟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一群狱卒走过来,叮叮咚咚的开了牢房的大门,他们是来将我推去午门的。一人拎着一个胳膊将我拖出来地牢押上了囚车,在阴暗的地牢里待的太久了,外面强烈的阳光刺的我的眼睛张不开。镣铐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被卡在那里动弹不得。待那两人将囚车的木门关上后,囚车便在侍卫的押解下,吱吱呀呀的向前走去。
一朝生死两相别。想我当初进宫之时,跟在三位王子后头,紧张却也新奇,我并未想过能如这皇宫里的人一般享受富贵与荣华,却也安分守己,只想平安度日。不想,今日重走这条路,却是在囚车之上,通往无尽的黑暗地狱。
我又想起了师娘的脸,那是我失散多年却又重新获得的母亲般的关爱,可是只有短短数日,却又再次与我相离,她送走我和陈飞的时候,眼神里尽是疼惜,殷殷期望着我们能够回来,可曾想,当初那一眼,便是诀别。陈飞呢?我被肖羽带走的时候都没有见到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希望我的事情不要连累到三位王子和暮雪才好,他们是那么优秀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被恶人所利用所要挟。还有,还有夜凌寒……他到底在哪呢?
思绪未及,刑场已到。不远处的青石台子上,一个壮汉*着上半身负手而立,他满面虬髯,目似明灯,双腿站在地上像两个小柱子一样,沉稳厚重。在他身后摆着一个刀架,架子上放着他银晃晃的弯刀,刀柄上的红丝带静静的垂着,没有风,飞扬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凝结了太多魂魄的原因,那一抹红丝带竟那样像一条血巾。刀架的旁边放着一壶酒,一盏灯,我知道,那是用来开刀。
囚车缓缓停下,侍卫抓起我,干脆利落的拖到了青台之上,我双腿跪在地上,两条胳膊被人按着动弹不得,眼光所及之地全是斑斑驳驳像是没冲洗干净的血渍,触目惊心。
阳光照得人脑袋发晕,我摇了摇头,眼前才逐渐清澈起来,远处,走来一位黑衣的男子,我不禁心头一震,心跳得快了起来,可是待那人走近我才看清,那是肖羽,不是夜凌寒。
“怎么?姑娘在期待什么?”肖羽走到我面前,假惺惺的问,他明知道我已经暂时失哑,不能回答他的问话。
“夜凌寒不在宫中我已经说了,昨日我就已经拿到了圣上的处决令,不要想太多,干干脆脆的死吧!”肖羽说道。
他默默的转过身背对我,那壮汉喝了一口酒,腮帮子鼓鼓的,用力喷向那盏灯,火焰顿时蹿得老高,那壮汉抬起自己的刀,放在火焰上烤了烤。
这是临刑前的准备。
太极殿内。
三位王子站在大堂之内,旁边站着黑衣佩剑的夜凌寒,高坐于堂上的便是当今圣上。他背后的金丝软榻上,一位面容娴静佩戴凤冠的中年女子端坐其后。气氛沉静压抑,两方对峙相持不下。
“公主,您不能进去……”
“你放开我!”伴随着一阵嘈杂,菏泽公主从门口冲了进来,她满脸泪痕,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看见圣上和皇后后立刻跪倒在地上,低声啜泣:“父皇……母后……”
皇帝和皇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原本沉静的皇后顿时紧张起来,她快步走下来搀扶宝贝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有见她高声哭过,今日是谁这么大胆,竟惹得她的宝贝女儿难过至此……
皇后心疼的搀扶,但菏泽却不愿意起来,皇后更加的焦急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她轻轻向后瞄了一眼此刻还在场的外人,似乎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处理自己的家事,让别人看了笑话。
菏泽向来懂事,知书达理,今天却一股子犟劲,不肯让步。
“母后……”她呜咽着喊了一声,转过脸去看自己的母亲,在她转过脸的瞬间,皇后看见她的脸上赫然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啊!”皇后惊叫出声,居然还有人敢动手打菏泽!“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皇帝也看到了菏泽脸上触目惊醒的伤痕,立刻走下来,神色怒然。
“是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越来越近。“你别碰我,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她一边威胁着身后阻拦的侍卫,一边横冲直撞的走进太极殿。身后的侍卫为难的瞄了一眼龙颜,生怕龙颜大怒,自己的脑袋搬家。
皇帝的脸色差极了,他这太极殿岂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可是今天倒好,一下子闯进来了四波人,先是夜凌寒执意闯入,接着是三位王子不顾阻拦,而后又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菏泽哭哭啼啼,而现在又是敦煌的明珠暮雪横行霸道,真是把他这个皇帝太不放在眼里了吧!
“你女儿是我打的,莫要责怪旁人!”暮雪面对天子,理智气壮的说。
被她这一出突然弄晕了,骑瀮抢上前来,将暮雪拉到自己的身后。
圣上强忍着火气问道:“那敢问暮雪公主,何以在我皇宫内出手伤人?”
“父皇……”菏泽呜咽着,拉着皇后的袖子:“现在满宫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了,他们都说,都说父皇要杀那个漴笙是因为他和夜大人不清不白,是我比不过人家妒从心起,因此才怂恿父皇找理由杀了她……”
“什么?!”皇帝大怒:“谁敢说这样的话!不是早已经说了这漴笙是刺杀四王爷的重犯吗?是谁在背后惹是生非,如此出言重伤?!”
“出言重伤?”暮雪不顾骑瀮的阻拦再次跳了出来:“夜凌寒是你女儿什么人啊?不过是小时候的一句玩笑,圣上你没有赐婚也没有跟夜家有过任何婚约,人漴笙跟夜凌寒在一起才是名正言顺吧?你女儿不仅棒打鸳鸯,亲自在安乐宫欺侮了漴笙,而且现在你还帮着她给漴笙捏造了一个杀人的罪名?你如何服天下?如何服众?”
“放肆!”龙颜大怒。
紫萱皇后赶紧先丢下自己的女儿,赶上前去先让圣上冷静消气。这暮雪说话可着实是过分了一点,为了避免圣上与她再起争执,紫萱抢着说道:“暮雪公主,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说话,这漴笙是杀害四王爷的凶手,已然昭然若揭。公主为何要质疑我长安的律例?”
暮雪微微笑了笑:“跟皇后娘娘说话真是舒服省力气呢~我不质疑,只是漴笙姐姐是我们的好朋友,突然说她是凶犯将其关押,我很难信服。我不是在跟你们要人,我只是在讨一个公道,如果你们说她是凶手,那么有什么证据?或者她是亲口承认了?我们与她相识这么久,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杀的四王爷,为什么要杀四王爷?为什么不杀七王爷八王爷?我都想这道原因,这不过分吧?”
“请圣上告知我等原因!”骑铭说完,单膝跪地,骑瀮离琰均跪地请求。
他要如何跟他们说这样一个原因呢?因为四王爷曾经杀了她全家,而且还是受他的指使么?他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就像是你曾经犯了一个错误,说了一个谎,却要用千千万万的谎言和错误去弥补。
“还请圣上相信,漴笙真的是清漪公主!”夜凌寒跪地请求。
“呜呜……”夜凌寒的话音刚落,菏泽便又嘤嘤的哭起来:“这回全天下都要笑我了,不管她是不是个公主,在风言风语中她就是一位公主,这样我更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母后,你把她带来,让我们俩比比看,到底是我好还是她好?我是不是真的像外人所说的那么不堪?父皇……母后……给孩儿一点面子吧,暂时不要杀她了,若她真是刺客,等找到证据再杀也不迟啊……那时候不用你们说,我也会不满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可是现在她死了,我的名声就完了呀……呜呜……”
皇帝的面色有些动摇,不知今日菏泽为何如此坚持执着,难道是她真的这么喜欢夜凌寒?虽然两家人有联姻的意向,可是他们两人之间一直平平淡淡,不言不语,直到前段时间菏泽跑到安乐宫去抽了那个漴笙几巴掌,这事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甚是奇怪,当时就想罢黜了夜凌寒,只不过,这女儿家的心思,谁猜得透呢。今日她居然也会为几句风言风语争风吃醋,也是因为那个夜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