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挚躺在干净的床榻上,他紧闭的双眼却不停的唤这个名字。他的手紧握着床沿。
坐在床边的南宫雨鹭不断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雅挚一直是清仁医馆的长住客。初来医馆的他是被纳兰荣阙带来的,那时只有几岁,背后有小面积烧伤。他几乎每晚都会有噩梦相伴。随着时间的变化,他随之长大,身上的创伤早已康复,但是心里的呢?南宫晓一直使用舒缓深情的药材治疗,但是终究是心病还需要心药医。
初次见到雅挚的南宫雨鹭的时候,失忆的他一言不发,但是半夜经常被他的哭喊声惊醒,偷偷一个人跑到他房间里只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躲在被子里哭泣的他。那时候年纪尚小的她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痛苦的人,甚至会去南宫晓,为什么他会这么痛苦。渐渐的纳兰芷水会来医馆看望他,她的开朗灵巧好似能打开他的心,他愿意与人说话。不久三人便玩到了一起。雅挚痊愈之后便回了纳兰先生的家。白天里听了蒲伊叙事的全过程,加上她一直都关注雅挚的事情,渐渐的也能明白了。
突然一手抓住南宫雨鹭的芊芊玉手,她愣了一愣。那只手突然松开了之后伴随而来的一句:“对不起,冒犯了,雨鹭。”
“你睡的挺浅。”她放下了手中的手帕。“你的衣物我给带来了,放在桌上了。”
“我也不想这样,旧伤新伤一起来。”雅挚转身,背对着她。语气不强不弱,但是却带着点疲倦。
“过几日,我会去看望芷水姐姐。你会去么?”
“……”雅挚没有说话,屋内突然横生一股奇怪的气氛。
“你带我看望她便好了,我还有案子在身。”突然雅挚转身面向南宫雨鹭,直勾勾的看着门口。
“你还是不愿意去。”
“恩。公事繁忙。”
“骗子,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么?口是心非的,刚才还叫谁名字来着?”
“……”
“我可不管了。但我最后还是要说一句,她挺想念你的,蒲姑娘让我转告你,徐溯他们已经回府了,姑娘正在门口等着我,我走了。”南宫雨鹭拿起了给他擦汗的手帕,转身便要离去。
“你说的是……真的么?”雅挚望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
“恩,毕竟你是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啊,虽然你是养子,但也是兄长。”南宫雨鹭说完便推开了门,“抱歉蒲姑娘久等了。”
雅挚看着空旷的房间,发起呆来。许久他才坐起身,来到桌旁翻弄自己的衣物,掏出个被一段上好锦缎包裹的东西,他把布料打开,是一把折扇,就是这把折扇,几乎是他不离手的。
他的手一甩,“噗嗤”一声,折扇在空中带起一道微风,扇面上是一幅山水画,配以文字,行云流水般。他的目光落在文字最后的落款上,是一个红色的章,上面印着:纳兰芷水。
雅挚一收扇子,放在桌子上,缓缓的换起了衣服。“哐哐”两声传来了敲门声,雅挚连忙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南宫隐,他看似已过而立的年纪,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毫无血气脸色的雅挚,若仔细可看到他眼角细细的小皱纹,留有髭,一身简单又不失大气的祥云刺绣锦缎披褂,手托着汤药的托盘。南宫隐,南宫雨鹭是他的独生女,同时也是南宫晓的长子。他站在雅挚面前,凸显雅挚像个孩子。
“是隐叔叔,我正整备去药房,您怎么送过来了,真实麻烦您,晚辈实在过意不去。”雅挚赶紧接过他手里的汤药。
“没事,我送过来,正好看看你。省得你再走一趟。”
“谢谢叔叔。赶快进屋吧。”雅挚把他请进屋。
“你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休息几日便可恢复了,这碗汤药里的中药是你晓爷爷给你特意挑选的,可舒缓心神,稳定心智,喝过它早点休息吧。”南宫晓一眼看到桌上了那把折扇和风旋青花刀。
“叔叔,我想问您,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为何待我如亲人一样?”雅挚没有看着南宫隐,他也没有脸面能支持他看,此时的他和平时出入知府时那种潇洒自在成了鲜明对比。
“傻孩子,还‘你们’的称呼,简直是把我们当外人。你是我妹妹的丈夫纳兰荣阙的徒弟,他这一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养子。你知道么?纳兰家族的功夫从来都是父子相传。你师父都把你当家人了,所以我们对你照顾是自然的。”南宫隐笑着摸摸着雅挚的头,“更何况你是我家宝贝从小的玩伴。”
听到南宫隐这么一说,他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汤药,心里有种从未感到的感受,那种相似父爱的感觉,南宫隐的温暖的手使他想起他的师父,以及梦里那个模糊的父亲。
“叔叔,您告诉我吧,两年前纳兰家族被江湖各人士攻陷,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成这样了?”雅挚突然拉着南宫隐的衣角,着急的问着。
南宫隐没有改变表情,笑笑对着雅挚说:“你还小,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叔叔我都不小了,我都是舞象之年了。”
“哈哈哈。快喝了药吧,不然就要凉了。”南宫隐看着桌子上静静躺着的风旋青花刀,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忧伤,“早点休息,叔叔回去了。”
“好吧。”雅挚只好端起汤药一口气喝下去,他早就习惯了这苦涩的汤药。
“哦,对了,之前开给你睡前一次药浴效果如何?”
“挺好的,基本能安心入睡了。”
“那就成,我走了。”南宫隐拿着碗直径出了门。
“叔叔……”
“没事,你休息。”南宫隐合上了门,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望着紧闭着的房门。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
“爹,雅挚他……要不要告诉他?”
“隐儿,还是算了吧,既然荣阙那小子把刀交给他了,那就这样吧。”南宫晓弯折腰慢慢的挑着药草。
“爹,你不担心么?”
“担心有何用处?”
“这……雅挚还是个孩子啊,是非都不是很明,何况心智。”
“这孩子应该早就死去了。老夫最在意的是荣阙这个臭小子,桀骜不羁的个性,一心想改天命,结果呢,强行留下了这个孩子,把自己家给毁了。害老夫丧了我的爱女。这也罢了,却丢着儿女不管,搞起了失踪,要是被老夫找到了,非剥了他皮不可。”
“爹,这或许不是改命,而是命运里的一部分呢。”
“你啊,还向着那臭小子说话!把这药给煎了,给那孩子送去。哎,这是造孽啊。”
南宫隐回忆这刚才他和他爹的对话,心里却为这个尚未成熟的少年捏一把汗,但是人终归要成长,这少年未来的道路到底怎么样呢?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