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这么精神。」嚣狄长袖悠闲的笑了笑,「放下剑吧。你俩要在我面前全武打吗?」
绂雯说则忙着用扇柄格开停在他眼前不够半寸,白晃晃的剑。
欺负他不懂武功啊?
他们当然可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容、谈笑风生,但也要顾一顾他好不好?
《待续》
文案
为了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
绂雯说等人将守娆争留于袭府,
可……即便他们都是才智之士,栋梁之才,
娆罗f的手段,招惹守娆争的代价,却不是他们承受得起的。
就算对主子的所作所为看不过眼,
守娆争却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了想逃的欲望。
他多么希望能骄傲地向别人述说,
他跟随半辈子的主子,是足以让他心甘情愿的对象。
他只是想尽心尽力、全心全意保护好他的主子……为什么,却如此之难?
第七章
守娆争暂住在袭府。
袭家人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医术代代相传,是为民间神医。直到袭临风这一代,袭家被招揽进宫中当御医。在御医府的后头便有袭府,无巧不成书,袭夫人曾是宫中七大侍卫的总教头,教出过这么一个守娆争,于是当他们带守娆争来求助时,袭家人便不多问原委、二话不说地应允,并安置争在袭府客房。
守娆争的寄宿美其名是治疗,但大伙儿都清楚要是让他回去的话遭受的对待绝对比现在更残酷。只要守娆争仍身在皇宫之中,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既然他都逃到这里来了,他们便尽量照顾他,能瞒多久是多久了。
守娆争一向少言,但来这里后更少开口了。
袭夫人来探看过他一两次,然而只有活泼热情的解语可跟他聊个不停,大部分时间房内都传来解语的声音,守娆争则偶尔说上一两句。
「争,你知道皇宫内有个叫落叶林的园景吗?那里很大很大的!」
「嗯。」
「有个宫女告诉我说那里很漂亮,没看过不算进过宫!改天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的。」
「一言为定,我们来打勾勾!」绂雯解语灿笑如花、伸出尾指,为他的承诺高兴得不得了。
守娆争静默无言却真切感到有股暖流汩汩流入心田,他悸动了。
他怔怔看着解语光采照人的脸。「……打勾勾啊?」
他有点笨拙的伸出尾指,这动作他究竟有多久没做过了?
阑雪在此时敲门,「夜深了,宫女请解语小姐你快回房歇息。」
绂雯解语困惑地看向桌上的灯油,的确所剩无几了。为什么跟争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如此快?
娆公子为她安排的院落又大又华美,还让两位宫女姐姐陪着她,但自她进宫之后,娆公子就未有再来看她一眼了,仿佛忘记曾邀请她进宫游玩……嘛,虽然她的确能常常看见说哥、袖哥跟阑雪,但她也很想家,很挂念爹娘,而且说哥看见她进宫似乎没有很高兴,总是气闷着一张脸。这里没有秋千而枕头被铺她都睡不惯。只有待在争身边,她才觉得有进宫来是对的,没那么不安。
守娆争送解语出房,正想灭掉油灯时竟发现阑雪站在他门外还未退下。「阑雪,你找我有事?」
阑雪接触到他疑惑的视线,提供解答,「大少爷命我守候在守娆大人身侧。」
守娆争挑起一道眉。嚣狄长袖竟为他借出了阑雪,他从没想过竟然会反被人保护回去。
他不是想赖在这儿,只是他也有点……害怕。
害怕再见到娆罗f,害怕他会更无所不用其极地剥夺他,只是他什么也没有了,空留一副躯壳和不值一文的尊严,可在娆罗f面前也只是添加他作弄的乐趣而已。连尊严也失去的自己将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那不是他能想像的。
「守娆大人,恕我直言。」阑雪打断他的沉思,声音清晰冷冽得似能破开迷雾,「解语小姐将会成为将军夫人。」或主帅夫人。
「我明白你所说的。」守娆争坐回椅上,也比了比手势请阑雪快坐,阑雪却不动如山。
他不多不少有听说过阑雪此名,他是嚣狄军中的阑中将,明明也是号人物却仍然愿意委身兼任嚣狄长袖的侍从。不过闻名不如见面,在嚣狄长袖身边的确一点也不算委屈。
「我只当解语是妹妹看待。」
怕是阑雪知道嚣狄长袖心仪解语已久,所以奉劝他一句吧。
「阑,这姓氏我从未耳闻。」守娆争毫无睡意,这数天来他三步不出房门,休息得过分充足了。
阑雪向后倚着床榻,有点讶异惊讶守娆争会主动打开话题。
「……这不是姓氏。阑雪两字便是我的名字。」
只是每每提起那刻骨铭心的往事,他都欲罢不能地被拉回以往时光。
他……不是跟每个人都会提起这一段。「很久以前,我在冬末的阑煦街头快冷死的时候,是大少爷救了我。那时候我想偷他的酒、跟他打架,但十七岁的嚣狄长袖竟对我说,我养你,你以后的名字就是阑雪……不用想也知道这名字的由来。」
「意兴阑珊的雪就是春天快来。」阑雪哼笑一声,「之后,他说这是我名字的意思。胡辩,阑雪二字肯定是他临时胡想的。」
也许只因为嚣狄长袖在大雪初霁的时分、阑煦的街头捡起他而得名而已。只是他发现自己也将那胡说八道的「意兴阑珊」解释记得很牢。
「春天快来啊……」守娆争慢慢地咀嚼这个寓意,别具深意。「嚣狄将军是个好主子。」
同样是当亲卫,但发誓要跟随一辈子的人却有着天壤之别,怎不教他羡慕?他也希望能骄傲地向别人述说,他跟随半辈子的主子让他心甘情愿。
「他不止是我主子。」阑雪那双漂亮犀利的黑眸直视进他的愁。
即使嚣狄长袖的武术强得不用他保护,却还是让他前后侍候。只因为也无人比他更清楚嚣狄长袖或许在战场、政场上威风八面,私底下却是小事糊涂、不懂照顾自己、欠缺生活技巧的大少爷。
因此,嚣狄长袖不止是他主子,还是一个总让他放不下心的家人。
他并不是守娆争,没有从小进宫受训、脑袋亦没有被灌输过千篇一律的严苛教礼、君臣伦理。他不明白除却真心敬佩、以命相交外,还有什么因素可绑着一个人去侍奉另一个人。倒是,他看守娆争的骨子里是不输给七皇子的固执,无论他再如何逃离,最终还是会被他自己根深蒂固的奴性拖回主子身边。其实他们今天的关系或多底少亦由守娆争间接形成。
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太深了。若守娆争不在七皇子身边,七皇子被谁伤害、杀死,守娆争就会觉得好过了吗?认为一切折磨真的结束了吗?还是……永远也不原谅自己?始终解铃还须系铃人。
「守娆大人,绂雯大人和大少爷都很关心你,请你别辜负他们。」
「辜负?怎样才算是辜负?」该不会背叛娆罗f,投向他们才算是不辜负吧?
「别让解语小姐对你有误会。解语小姐天性单纯,分不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尊敬之情。」阑雪毫不避忌地直视他,对他作出警告。
大少爷因老爷的事近来连日奔波、已经身心交瘁,不能再承受多一点点的失去了。解语小姐是他很重要的支柱,在解语小姐来的这几天,他好不容易才再展露笑容。纵然他知道解语小姐对大少爷的很可能仅仅是兄妹之情;纵然解语小姐或许不是最适当的将军夫人人选,但直到大少爷说放弃之前,他不会作出任何让步。
「解语她待我如兄长。」
「这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说这些也是为了你的大少爷?」守娆争抬眼问道,「如果我说要抢,你会如何?」
阑雪并没有回答,只是扬手灭了油灯余焰,退出房外守着。「夜安,守娆大人。」
守娆争没有躺进被窝之中,他只是凝望着房中一片漆黑,仿佛仍有个阑雪陪他聊天。
好像有焦点、又没在注视任何事物,久久,才滑进被窝中。
他也和阑雪一样,只是想尽心尽力、全心全意保护好他的主子……为什么,却如此之难?
绂雯说揉了揉蒙睡眼,再用力的眨了两下。
但……眼前的确是刀光剑影、耳边仍是金戈互击的声响。
不是吧?他越走越近,把那双交叠又分开的人影看得更清了。
「难得袭家愿意收留,你俩这寄人篱下的如此扰人清梦,难不成一点内疚也没有吗?」
绂雯说慢慢地自御医府的院落步进相连的袭府后园之中,向园中两人道。
他打个细细的呵欠,以扇子掩着嘴巴……
蓦地,身后传来暖意。他转头一看――他的好妹子正为他添上大氅?「说哥早。」
「解语?」他无奈的看了看周围。
这下可好,他本想趁今早无朝,就来看看那被他妹子在路边捡起,然后寄放在袭府的流浪小狗。想不到大家如此心有灵犀,长袖为捡回阑雪而来,解语则难得不赖床……共同认养小狗的好心饲主们就他一位最晚到。最近的袭府可真热闹非凡,真是招谁惹谁了?
心底为袭家直喊不值,他认命地坐在石阶梯上,与解语一起观看比武。想要跟妹子聊聊她寄住在宫中之事,问了几声,看得入神的解语对他不理不睬,绂雯说只好凄凄惨惨地自怜自叹,没必要选在大清早大冷天切磋身手吧,这两个找苦吃的蠢蛋。
只见剧斗中的两人,守娆争与阑雪都极其专注,短兵相接然后飞快分开,再做出完美防守等待下一次正面交锋。一息间流光纷飞,两道白光交了又分,如两条银蛇出洞搏争、相交纠缠。
空气中似有股热气、有种压迫感将他们包围在另一个世界。明明是冬始,他们额上却覆了层薄汗,脸上不约而同挂上兴奋的笑。守娆争与阑雪莫不使出浑身解数求占上风。二人都属于快攻类型,转眼间便来回拆解了十来招。
阑雪暗忖,守娆争善使短刀,毫不拖泥带水。
配合着灵巧的拳脚功夫,守娆争于前取后退、旋转回踢之间不忘操控匕首配合。而匕首去势又千变万化,令人无法摸熟去向,先一步捕捉刀路。短刀似全方位出现。
长剑和短刀始终有分别,短刀变化莫测,遑论守娆争出招有多快,短刀简直是他身体一部分。
要制衡守娆争必先制衡那仿佛晓飞、神出鬼没的短刀,若能一举打下……便是胜算在握。
阑雪胆大心细,好几次直觉自己的剑锋快能碰到匕首了――短刀的攻击范围毕竟有限。
正大略思考着短刀去势,蓦地,刀锋竟逼至他面门,险险滑过他的眉目!
阑雪弯腰后退一步,脚跟一蹬,便又无畏无惧地迎前!
守娆争没料到阑雪竟没被那极近的一刀吓怔住,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便又迎前。
这个阑雪哪似他以往对手?
未及收势的短刀来不及换去另一手,阑雪双眼一眯,操起白芒便直取他的右手。
抓到了。阑雪手腕一转、抖出剑花,剑锋轻轻拈着刀面。守娆争讶于他竟看清刀路,向后急退三步,刺耳的吱吱声响起,阑雪的剑锋贴滑着刃面。难得碰到那肯轻言放弃?
但如此一来却也占不了任何好处,于是只刮出了刺耳声响。
绂雯说大翻白眼,掩起双耳。
剑锋滑至刀锋,两件利器终于相分,岂料就在分开的瞬间,守娆争一下激灵。
他五指一转,转以拳握匕首,刀锋向下。他不再向后避,反而直朝阑雪冲去!
阑雪虽料不及他有此古怪之举,却也无惊慌失惜,只见招拆招。这下反而换阑雪急步后退。
他们像身处棋盘之中,你进我退、我攻你守都有其独特的节奏,此消彼长,快捷而俐落。
眨眼,自己便占了上风;须臾,便被逼到只顾得着解围,他们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守娆争拳握匕首,顺着阑雪刚刚来路回溯。
他的短刀复追贴着阑雪想收回的剑锋,清脆的交击声响起。阑雪的剑锋正正对准他心脏,守娆争却脸无惧色,只见他运劲举掌一推剑面,剑面铮铮震动,震动直传至阑雪的手心,阑雪感到右手发麻,剑便硬生生被推移了方向。这下,阑雪要取,也顶多取他右臂。
但阑雪非泛泛之辈,任他尽力一推也只推得动半肌
阑雪不甘示弱地举起另一手格开他的掌,于是两人的指掌手臂便互相抵挡、交缠搏斗起来。
另一边厢,守娆争以刀面贴剑面,顺着长剑直直向阑雪冲去!
他向前几个快踏,阑雪也急急向后踩。
但阑雪还是不够快,咯一声,刀环跟剑环交叉互卡,匕首已顶到剑的尽处。现下,两人的刀剑互卡、另一手的手肘相贴互抵,贴近到几乎是鼻尖碰鼻尖了。阑雪向自己的右手瞄一眼,短刀就搁在他的虎口之上,只有剑环险险卡挡着。若他力气不继一稍松了剑或是守娆争以刀面贴着剑环、旋转刀柄,虎口很可能会被割破。
他们四目交投,二人都在喘着白雾,眼神中带有快意激赏。正僵持不下,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谁也没轻举妄动时……蓦地,守娆争有了动作。
守娆争起膝。
阑雪以为他想趁四手难移之时以膝踢直撞他小腹,但他错了。守娆争的膝踢并非直路,而是微斜的。阑雪心底暗叫不妙,守娆争的膝盖往短刀柄底一顶!
刀柄脱出他的手心,然后神乎奇技地,刀环抵着剑面,短刀滴溜溜地围着长剑转了一圈!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有此精准的力道、巧妙的把戏、灵性的短刀。
刀面映照着白阳,更似是一抹流光、一只小神仙围剑旋飞了圈。
阑雪巨细靡遗地看到守娆争的技艺,但前后其实不过眨眼的时间。观武之人甚或看不清紧贴的二人彼此较劲,也不会发现这极微细的、极精妙的输赢关键。
刀柄回到守娆争的手中。
互相抗衡的力道突然消失无踪,阑雪失了重心,整个人微向前倾。
他反应奇快,一蹬雪地稳住身子,左手依然没有放松相衡的力道。但守娆争还是扶住了他的肩膀。
只是这一扶,刀锋不就抵在他的喉头上了吗?
阑雪微微仰颈,看着冬阳,一抹肃杀寒意轻轻触碰着他的脖子……他输了。
「感激赐教。」
「该感激的是我。」
白灰交杂的斑驳雪地上脚印凌乱。他们的运劲一蹬留下深深印子,复又被刮起的雪覆上。
积雪深得盖上庭园石阶二级,移动脚步无疑是有点困难,但只有他们脚下的雪越拨越薄,比武后更可看到灰绿草地,很是夸张。二人比武范围虽没设地限,却巧着的,雪地被划出了个圆。
此消彼长、强攻固守,他们的步法恰恰是个大圆。守娆争与阑帝相视而笑。
皆因他们各不相让、环环死咬,于是都没超出圆的一步。圆外的新雪平洁,丝毫不留痕。
嚣狄长袖两手搭上栏杆,惊叹,原来万中无一的高手比武便是这般具体漂亮。
他本来只是来捡阑雪的,现下看得热血沸腾,也不觉冷、只觉手痒了。
守娆争虽与阑雪的年岁一样,但环境不一样、心态就是有别。在守娆争的战斗中没退路,他一定要赢,他输的代价连娆罗f的命也要赔上,在这种压力下任何人都会变恶鬼。
阑雪迟早……也会变成恶鬼吧。
现下已俨如他的牢头,再变成军中恶鬼,他是真的能承受得住吗?唉,嚣狄长袖看着缓缓向他步近的阑雪,真是越想越心惊心酸,先为自己掬把同情泪了。
「守娆争的胜利是意料中事吧,毕竟他连皇子殿下都敢伤……」
绂雯说在他身旁沉吟,声量不大不小,刚好飘进他的耳边。在阑雪回到他身边之际,绂雯说非常识相的让出他身旁位置。
嚣狄长袖望向他的离去背影,「你查出来了?」
「用得着查?当晚他俩寄住我府,有守娆争整晚守在他身边。谁伤得了他?」
「……他俩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用得着问我?我看你对他们的关系比我还有研究、更有兴趣。长袖,你是烂好人,但这次你留他帮他不过也是以策万全。未来有个万一时,可拿他当筹码当工具。」
嚣狄长袖的微翘褐发、混血儿的温柔俊貌,让他看起来像个外表无害的好人,但可别忘了他是被镇国大将军给教出来的。好人也是有脾气的、也是会报复的。
「绂雯,你不也是同样?」大家都在官场打滚数年了,莫装清高之人了。
绂雯说进入厅堂的脚步一顿,道,「我跟你怎同?是娆罗f先来惹我的。」
他被逼急了也是会反扑的。小皇子来阴的,只花一天时间便将解语仓促接进宫里来、让他无力回天、让他处处受制。在阑煦的市集巧遇解语、拯救了解语?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娆罗f竟然厚颜得用拯救二字?他那个心狠手辣的人唯一不懂做的就是拯救。除了威胁之外,他还有些什么?娆罗f早已下令没他的口喻,绂雯解语不得离开皇宫!
现在该死的已经几天了?分明就是将解语当棋子般扣在他棋兜之中,只等待最有利的时机出动威胁他或长袖。他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让解语沦陷其中受到伤害。他不过被逼把双手搅和下这滩浑水之中,拯救困于水深的妹子、拯救自己于这没日没夜的惊心胆跳之中……他何错之有?他所做的,才是拯救。
何错之有?
若娆罗f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巧遇解语,他为什么不能在皇宫走廊拯救守娆争?
「你是报复,我是自保,同吗?」长袖以为这又是他愿意的吗?「你知道我本独善其身、我早已选定投靠七皇子阵营,但我不喜欢被威胁。」
嚣狄长袖向后倚,手肘搁在栏杆之上。二人皆静默无语,嚣狄长袖垂眸凝视被踩污的新雪,再抬眼,看着好友倨傲的背影。「……既是如此,你何必动怒、何必逼问?」
他们同是一丘之貉,他们都想要反威胁娆罗f回去,为求自保、为求报复。
娆罗f既能软禁绂雯解语的身体于宫中、他们亦能囚禁守娆争的心留在袭府。当天,在他看着阑雪击昏争的时候。他知道,他与绂雯关顾的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
他会安排守娆争住进袭家,也是早得悉袭家夫人早年是侍卫的总教头。守娆争三岁已进宫,袭师父算他半个亲娘,如师如母,没有拒于门外的道理。而且她照料守娆争绝对比谁都更妥贴口密。
「长袖,我识你多久?要耍嘴皮子,你耍不过我。」
「我没打算跟未来宰相耍嘴皮子。」嚣狄长袖离开栏杆边,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有个不幸消息要告诉你――娆罗f除了威胁这手段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守娆争了。」
绂雯说耻于以自己的才傲竟然沦落到要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污脏手段跟娆罗f毫无分别。
他虽义无反顾,但却隐隐直觉……招惹守娆争的代价,不是他们承受得来的。
而且,快了,风雨欲来了。
绂雯说心悸,竟也被他沾惹起一丝丝不祥预感,「我不是你弟,不到你替我操这个心。」
烦人,他被长袖的疑神疑鬼惹得心也不安宁了,娆罗f的手脚哪有如此快?
此时,袭临风的身影出现,正穿过厅堂到后园来,绂雯说实不想再与长袖唇枪舌剑,于是迎前,扇子霍地一开,「临风兄,袭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有待改进。我们一大清早就赶来光耀你的门楣,都不知在外头冷多久、饿多久了,难不成你要客人饮雪水裹腹?」
「好冷、冷冷冷……」临风忙不迭压下绂雯说恶质地直往他拨的扇子。
光耀门楣?这是哪门子的光耀了?他们的下任宰相的热门人选竟是此人,真是……
临风啼笑皆非,「早膳已备好,我就是来唤各位大人、请客人进客厅……哇,后园怎么了?」
陪哄着解语,守娆争正掏起新雪来做一只又一只的雪兔;在嚣狄长袖的吩咐下,阑雪也正替解语堆彻巨大雪人。这会儿,三人都停下手里动作,有志一同地看向主人家,相对无言。
良久,守娆争慢慢吐出一句,「寄宿恩情无以为报,只有替袭府庭园……扫雪?」
「袭府。」
男人细细地嘴嚼着门后的影子向他奉上的两字。
然后他摆摆手,但想下达的一句「下去」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没他的令,影子也不敢贸然退下只好待着。好一会儿,房内只剩下翻阅纸张书简般细细碎碎的声。
娆罗f正翻阅着满桌密密麻麻的资料,他抽起一叠,看得极为快速,不时更会拿起毛笔在旁加上一两个注脚。只是这种高效率的办事模式也渐渐地缓下来了……
两指间悠哉地旋着、旋着的毛笔也顿了。本来一目十行,现下无心多看一字。
蓦地,娆罗f把手上的东西重重往门板上掷去!
门后的影子缩了缩,未知因何事触怒了圣颜,更是双膝跪地。
娆罗f从案后站起来,很有冲动两手一拨将案头上所有东西大肆破坏来泄愤,他却忍了下来。
他从小被养在勾心斗角的宫中、即使不愿意也常听着宫中人你来我往、话与话之间拐了千百万个弯,怎不教他的心也是如此千回百转的?刚他听袭府二字便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这袭夫人是七大侍卫的教头,与争的这层关系不止他懂,绂雯跟嚣狄二人更是想得周密。
也难保之前他跟争自带解语回宫后便一直被密切监视,不然绂雯哪可能如此快将争给「救起」?
很好,好一个绂雯说。
他赏识这人、要提拔这人,把争也投进去让这个绂雯说去攀关系、去乘他的龙凤,现下这庶出书生竟然嚣张大胆到反把争给利用回去,可真不把他放在眼内了?区区一个绂雯解语,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痴儿,这样的妞儿没有万个也有千个,他要捡起来、放在哪,兴之所至地搓圆按扁随他高兴,他要拿来牵制嚣狄长袖需得经过那书生的批准吗?
嚣狄长袖的恨意在他意料之内,绂雯说又凭什么?此人竟好胆得把争给软禁以威胁他回去?他真真以为自己是谁人、是下任宰相?但怕只怕争即使通晓了绂雯与嚣狄的狼狈为奸,但也为了逃离他而跟他俩一拍即合,决定胳膊往外弯了……是他逼得争太紧吗?争的心是否还向着他?
他绝不准争的心向着除他之外的人。
若争真的是为了绂雯解语那痴儿而凑往他们,那简单,他直接杀了那女孩,看无处容身的守娆争还要往哪去,心还要摆在什么地方。只是牺牲了一个大好筹码是有点可惜。
想得如此地斩钉截铁,娆罗f的步伐却没法沉稳,他于书房中来回踱步,每步都踩在一页又一页嚣狄军的资料上,如同践死了一只又一只让他心烦的小虫子。
他要把争拖下这滩水混和,由以前到现在均是如此,却不准争真的交心予任何人。只因为对他有恨,就足以让忠心耿耿的争投向敌对一群?不、争的忠诚没那么廉价……他不过用上些小手段压下争绝对会有的反抗,与他欢好一晚,而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竟足够让争如此发疯失常?争对他真有如此厌恶、觉得恶心?
那本该是他的东西的男人竟比外人更让他心烦,着实太荒谬。
「殿下,是否需要派人请守娆大人回宫?」
蓦地,门后的影子向他拱手发言,也是等久了等慌了,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办。
娆罗f一手将长发拨向后,「谁准你自作主张?」
快脱口而出的一句「派人请他回来」硬生生地被吞下去了,概因这不像他娆罗f,若是七皇子殿下,怎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向想威胁他的臣下表现出对争的在乎,这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道?他不会那么愚蠢、皇储不能那么蠢。
他们要争,让他们拿。尽管拿,看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争作出任何具体伤害。
他在最后关头才走到这群调了蜜的人中间,抛下一句「争,你做得很好,不负我当初刻意安排你混进此群贱人中」岂不快哉?看争一刹刷白的脸岂不爽快?
这才像他娆罗f。
他们以为他在乎守娆争,他偏不、他偏要搁着不瞅不睬,任他们干着急耍猴戏却没观众赏脸。他只须按兵不动、只须待争知错而返,但为何……他会这样地心浮气躁,无法安定下来?
娆罗f的袖袍一拂,「下去,继续监着守娆大人的行踪。」
下一步,沙沙一声响起,他踩皱了其中一张纸,他低头竟被捕捉了目光。
他弯腰将那张纸执起来,上头的名字让他有丝丝熟悉感泛上心头。他挑起眉。
燕端 望
职位是嚣狄军的中将,骤眼看来并无着眼之处。
燕端此乃大姓,在娆罗国内不算罕见,但……这名字他有印象。
此姓氏刚巧也是朝内第一家的姓氏――皇军。皇军的制服雪白无垢,在袖口与背上绣上一朵怒放的赤色堇,因此也被称为白军,与嚣狄军的关系历年来都算不上太好,明来暗去的没少过。
当年他的父皇心血来潮,说要好好调和一下朝中两大家的关系、莫让他们相争伤了和气、耗损了国源而拿了个主意,高调地让皇军家族的长子燕端望,亦即将要继承皇军将领的那位送进嚣狄军中,表面上说要磨练磨练镇日只懂守城的皇军子嗣、又让此贵族弟子当亲善大使多多学习、认识嚣狄军的可取之长处,灭缓两军的磨擦,实际上……他父皇哪可能有那份闲心思去调和?
在位者最乐见的就是让他们互相监察、削弱声势。他父皇恨不得没能挑起更多争执,以防两大家功高镇主――燕端望并非送进去当润滑的、他是送进去当采子的。
莫不又是拿他家人的性命作威胁吧,燕端望这探子也是当得够久了,还真让他在以严酷艰苦见称的黑军中捞了个中将来当,不是没叫过他回皇军,只是这燕端望却说自己当黑军当出个兴头来了,完全不想走,至少也得捞个将军做个过瘾,听说皇军将领已对大儿子心灰意冷,有意让二儿子继承其位。
依他看,父皇精心栽培了此棋子如此久,浇水了施肥了才养得如此壮、收获如此丰,怎可能会舍得撒手不玩?人家黑军那边也有脑子的,在燕端望当上中将之后才比较接近黑军的机密核心,才有实质的资讯回报,他父皇这钓大鱼的长线才有所斩获。
嚣狄长袖似乎颇为器重此名箭术了得的下属,把他提拔得极为快速,短短七、八年间已连升数级成为中将,这绝不止给予皇军的面子,其中可能别有内情,要防一个人倒不如把他镇日锁在眼前防?又或许燕端望于这数年真的在黑军中混出了感情、决意投靠黑军那边去,把自己的肚皮底子都早已掀给嚣狄长袖看了。
不论如何,此燕端望肯定以为当他父皇驾崩之时,便回复自由之身……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咧,大概就算漏了现在的皇储、未来的帝。
他会让那皇军家族的大少爷知道。由始至终他的主子都只有一个,不是皇军、也不是嚣狄军,只是娆罗的帝。想要摆脱皇家人的五指山、想要回复自由之身?没门。
嚣狄要软禁他的罩门,他也有藏于棉里的针头。
游戏,就是要公平才好玩,不是?
争一天不回来,他就把黑军弄得没一天安宁。
守娆争看着眼前迷人的景致,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
在袭府的时间似坏了,日子过得飞快,在他察觉之前已尽流逝。
仿似他真的有什么好,大家都轮流来瓜分――一大清早他睡不好,阑雪邀他比武。用过早膳后,临风过来诊断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被绂雯说拉去聊天说地一整下午。黄昏,解语要他实践承诺,带她到落叶林去。他们似乎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