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政府大楼，城主办公室。
    李先赫对面坐着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着正装的儒雅男子。
    和之前镖师的态度不同，周传是坐在茶桌前自己倒茶，而李先赫坐在办公桌后面，交叉十指看着他。
    很快，杜赢把昨晚的所有资料整理好，送了进来。
    李先赫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守好，杜赢深鞠一躬，退后关门，守在门外。
    周传安静的看完所有文件，然后把它们整整齐齐的叠好，甚至比杜赢拿进来的时候还整齐。
    “这就是你遇到的那个人？”
    “八九不离十。”
    李先赫点燃一支雪茄，示意周传自己拿，但后者摆摆手，推了推眼镜，继续问道：“我不能理解，九仙会的人，怎么会看上我那片机械垃圾？”
    “你那个垃圾场，是不是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先生，如果我在那里放了东西，我不会只派这么点人来守。”周传说道：“现在四个家族只剩我一家，玩花样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哼。为了钱，你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说过了，周家不光是为了钱。”周传说道：“我没走，就是因为这个城市还有价值。多待一天，我周家的仙甲就能多完善一点。”
    “现在这个问题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李先赫猛抽了一口雪茄，这几天，他过的并不好，眼眶深深的凹陷进去，在烟雾里投下了一层阴影。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要能自己解决，你应该早就解决了。”周传端正地坐着，又喝了一口茶：“给我信息，我自己去解决。”
    李先赫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背椅，吐出一口烟雾才缓缓道：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周传仿佛早就准备一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九仙会的那群人只有杀了才不会闹事，永远是这样。你怕他，躲他，他们只会咬疯狗一样咬的更紧。李先赫，你只能杀。”
    “但凡他再弱一点，我总是能有办法。”李先赫叹了口气，挑了桌子上的一份文件甩过去，两人之间凭空出现了一道真气，把文件托着，慢慢放到周传面前。
    那是一份记录报告，是李先赫在地底奋力一击后，徐胜断臂逃生的过程。
    图像里，岩石上满是鲜血和碎肉。
    “我基本是全力一击，反应很快，速度也很快，但这样都没砍断手臂，只是真气搅碎了肉。”李先赫补充道：“而且，他没有反击，只是防守，硬抗了我一记。”
    “他的手臂被搅碎了？”周传看着报告，脊背有点发凉：“这还是人吗？”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所以我才决定，躲为上策。”
    周传沉默片刻，拿起几分资料对比查看，突然又道：“不对。”
    “怎么不对？”
    “这个人有问题。”周传低头皱眉：“九仙会远不止九个人，但如果这个人便是九仙之一，又不可能不对你出手。”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在唬你。”
    李先赫听了以后，直起身子，看向周传。
    “他既然知道你是谁，就知道你的实力。他知道你的实力，却不敢在那个时候像你挑战，而是要保护一个脆弱的占卜师。”周传说道：“传说九仙里的骨仙确实有不死的秘诀，但那肯定不是他。说不定是他的哪个徒弟，和那些小家子们互相勾结，来夺你的东西。”
    李先赫转念一想，确实有道理。
    九仙会的名头确实唬人，但如果他们无往不胜，那么圣元国早就改天换地了。
    看来，是他心虚了，一时之间没有判断好。如果当时就乘胜追击，可能就能斩草除根。
    “杜赢！”李先赫朝门外喊了一声。
    “城主。”
    “之前你去查过这个叫张武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他有问题？”李先赫把报告摔在他脸上。
    “屋里没有别的人，之前也查过……”
    “那现在我就让你把他抓起来，所有人！”
    “是。”
    “哎，等一会。”周传连忙喊住。
    “周先生？”李先赫摊摊手：“有什么高见？”
    “人，交给我，不要打草惊蛇。”周传说道：“你仔细想想，他让那个占卜师跟你，你招安她的时候出现；现在你放走他，他又让张武去占我的地。你杀不死他，抓不到他，抓那几个二级三级的小崽子，没有任何意义。”
    “你自己来？”李先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子前倾：“周传，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这与你无关。”周传喝完手里的茶，慢慢站起身，偏偏脑袋看着李先赫：“你我目的不同，我愿意帮你除去心病，你安心做你的事情，不然我觉得你太急躁了，反而把事情搞砸，我们两个都不舒服。”
    李先赫一时语塞。
    本来安火城有四个财阀一样的存在，游走在各种灰色产业之中。那种人特别好对付，因为他们自己就有和那些产业一样的缺点。
    有人好赌，有人好色，唯独周传，好的居然是理想。
    这年头，有人好的是理想？
    这就是李先赫没办法搞掉他的原因，周传过于自信和硬气，而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安火城如果没有他，或者如果周传愿意，暴动将会提前。
    两人之间的拉锯战持续了两年，最后的结果，是周家成了李先赫计划的保险栓。
    一个有意识的保险栓。
    那个九仙会的人李先赫也想要，但现在他分身乏力，只能拱手让人。
    难道……九仙会也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关系？
    “人交给我，你的计划晚两个月，我的事情还没做完。”说完这句话，周传把杯子摆好，对杜赢点点头，整理好衣服便离开了办公楼。
    咚！
    李先赫把桌子锤出了一个洞。
    “他凭什么那么狂？！”李先赫对杜赢吼道：“这里的负责人可是我！安火城总计七千万个单位的真气储存现在是我在掌控，难道他搞不清状况？”
    “周家有周家的资本，实在不行，让他碰碰钉子？”杜赢不急不躁，把茶桌收拾好，给城主到了一大杯茶。
    “碰钉子的是他，出事了兜底的可是我！谁知道他有没有私心？”
    “其实有也无所谓。“
    听了这句话，李先赫慢慢冷静下来，理了理头发缓缓坐下。
    “我懂你的意思，关键是我们人不够。”
    “要不要再找一个？”杜赢问道。
    “名额已经不够了。”
    “不，不通过正规渠道申请。”杜赢露出几颗大黄牙，笑道：“我们雇一个。”
    “如果他不听话，你给我负责。”李先赫指着杜赢：“要不然就你亲自上。”
    “这是自然。”杜赢深鞠一躬。
    “去办吧，时间不多。”李先赫挥挥手，杜赢离开了办公室。
    周传的豪华轿车驶离政府大楼，那三个财阀离开后，安火城能拥有这款车的仅他一人。
    毕竟，之前那些人的豪车就是周家造的。
    杜赢站在窗口前，看着周传离开的方向，不多时，一位身材火辣的女秘书凑近他，身体很自然的贴了上去。
    “杜先生，您要的资料。”她的语气很甜，也很媚。
    “去我办公室。”杜赢说道：“把剩下几个人都叫上。”
    “是。”美女对他言听计从。
    杜赢是李先赫的秘书，她们是杜赢的秘书。
    都是秘书，干的事情不一样。
    他是城主的副脑，而眼前这些活跃在政府大楼内，长袖善舞且位置重要的美女，都是执行的手。
    执行的手，不需要大脑。
    “杜先生。”
    “杜先生。”
    清一色穿着正装的美女站在杜赢面前，后者打了一个响指，所有人的双眼便黯淡无光。
    真气刺入她们的大脑，轻而易举的夺取了他们的思想，杜赢也看到今天整个政府大楼发生的事。
    有他在，只需要两个人，便可以管理一座城。
    杜赢的角色是如此重要，所以李先赫把他的职业隐藏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秘书。
    因为当时如果告诉了他们，杜赢和李先赫迎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杜赢，三级蛊巫。
    人类的大脑是最难理解的东西，尤其是在日益荒芜的圣元国，研究精神的人少之又少，更不必说用真气干扰精神和记忆。
    蛊巫这个职业，几千年前还被称为心理咨询师。但随着真气资源的稀缺，越来越多的人把这项能力用在犯罪上。
    最终，这个职业被圣元国正式定义为异端，所有心理和精神的教材全部被取缔，没有人知道如何用真气操控人心。
    “我需要三个人去做一件事。”杜赢指着最漂亮的三个美女道：“你们还是少女，有足够的价值完成这个任务。去黑市上请一个人，让他坐下个月的资源车来安火城帮忙，并且，把这个药喂他吃下。”
    他手里出现了一份资料，这是他早就物色好的人。
    好色是最容易攻破的缺点，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这些可是硬通货。
    “如果有人死了，信息传回来，我会再派新的人去。”杜赢说道：“今天就出发，不要浪费时间。”
    “是。”那三人老老实实的听命离开。
    她们的寿命会比普通人短，因为一旦被控制，私生活会逐渐失控，直到被人发现。
    来安火城五年，他换过数十个“眼睛”，这件事情即使被人发现，李先赫也有办法处理。
    “帮我找到周传身边亲近的人，不管用什么理由，约出来。”杜赢再次拿出一叠资料：“包括他的儿子周宗，所有最近接触过的新人，把资料给我，或者直接带到我这里来。”
    “是。”其他人也纷纷离开。
    做完这一切，杜赢开始处理寻常和不寻常的政府事务，他同样需要保证那个计划在正常进行，尤其是有改动的部分。
    他的指尖落在计划的进度汇报上，沉吟片刻，起身再次离开办公室。
    下一个地点，是在政府大楼的地下。
    如果徐胜打开控制层的大门，或许会惊叹于这里的真气浓度。
    拥有全城最多真气的地方，空气里的真气含量居然低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杜赢习以为常，关上身后的门，静静的看着来来往往穿着t恤和拖鞋的工作人员。
    每个人面前都很很多的屏幕和导线，他们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道道指令传到最中央的控制系统，用来操控全城的真气使用。
    杜赢继续往前走，控制层最中央的机房有两道门，他走进一道，身后的门关上，然后他才可以输入前往下一层的密码。
    刚才他经过的工作人员只是负责日常的事务，而他即将面对的，是帮助他和城主执行计划的人。
    “小陈，怎么样了？”
    被叫做小陈的人刚才已经看到杜赢了，但还是等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才揉揉腰，直起身看向杜赢。
    “老板，已经按你的要求，速度调快了一倍。”小陈说道：“但风险也很高，随时可能崩溃。不过……总算是搞定了，哈啊哈哈。”
    “不错，不错。”杜赢看着头顶，天花板上露出了水晶的一角，无数的真气聚集在那里，指令就像河流的两侧的大地，在引导河水的流动。
    “能不能，呃……我是说，小陈，再帮个小忙。”
    “您说。”小陈端起一杯啤酒，这种东西在安火城内可以算价值连城。
    “把速度调回去，我们有更多的时间了。”
    噗……
    小陈想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但强大的意志力又让他捂住了嘴，避免这些酒精喷到导线上。
    “您说……什么？”
    “再调回去，城主给了授意，不用完全调整，就是大概……两个月左右。”
    “杜先生，做这件事很花时间，你不能总是那么临时的改需求。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杜赢说道：“小陈，加点班，你需要什么我都从外面给到你。床、肉、酒、女人……”
    “打住，打住。”小陈翻了个白眼，制止杜赢继续画饼：“我是来打工的，别的不要。这样，我加班做，回头多给我四百单位的真气。”
    “行，成交。”杜赢笑道：“那你继续喝，不够我再派人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