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苏十七和阎十六即将带她去见副阁主。按照奚玉棠的说法,她的“师父”孟十三在死前给她留下遗言,十八岁才能接触组织,只要能凭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便可成为杀手,并且带走他留在阁内的遗物。
……其实,她哪知道孟十三有没有遗物= =
她就是想趁机探一探谁要买她的命,顺便从这里多找出些情报来。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接触听雨阁,完全是因为她被逼急了。过去每次暗杀,听雨阁顶多出动一两个人,可自从上次去武山路途中被几十人围攻后,奚玉棠自认,对方若是再来一次这样规模的刺杀,她必死无疑。
八年前她设计弄死孟十三,正是以亲身为饵,花了大价钱亲自指名让听雨阁派他杀掉自己,然后耐心地在雪山上苦等三个月,最后集全教之力,勉强将他杀死在玄天教内。
说句不自谦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她守株待兔,刻意设计围杀,只凭单打独斗,现在的她也不是当年孟十三的对手。
听雨阁王牌,不是闹着玩的。
进入塔内后,苏十七自行离去,由阎十六带她来到第七层。在等待副阁主出现的空隙里,阎十六打听了她与孟十三的相识过程。
当年在奚玉棠的刻意隐瞒下,孟十三死亡的消息隔了很久才被曝出来,虽说当时只是出于谨慎,但无疑在此时为她说谎打下了完美的时间差。
听雨阁杀手非必须不必回青山谷,每个杀手都用化名,平日相处也不多,孟十三更是出了名的独行侠,他的事旁人知之甚少。奚玉棠说的不多,却也没有什么漏洞。
谎言总是越细致越容易被戳穿,这样模棱两可模糊不清的谎言,给人留足了想象空间,反而更容易过关。虽然还有疑惑,但她有证据,阎十六也没办法。
至于孟十三的剑法……奚玉棠研究他多年,雪山上又与其斗了三天三夜,加上身怀太初心法,本就对各种武功招式敏感,很容易触类旁通,骗过别人不是问题。
一炷香后,副阁主传话要见奚玉棠,阎十六等在外面,由她独自进入第七层。
奚玉棠见到了人。那是个带着全脸面具的男子,身材高大精瘦,全身气质内敛,一身深紫色绣银线长袍,深黛色丝质厚底长靴,两手空空身无外物。他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姿态随意,却无端让人觉察出距离感。
这是个看不出深浅的男人。
“孟十三的弟子?”对方开口,声音低沉流转,仿佛谢彦之的琴里最浑厚的音符,幽远而潇潇,面具后的眼睛狭长深邃,盯着人的时候,像是被某种巨兽盯上猎物一般,刺骨的危机感。
奚玉棠没想到自己能听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声音,微讶后点头,“是。”
“如何证明?”
“……副阁主需要我如何证明?”
对方沉默了一下,一声低笑从面具后传出,忽然一挥手,巨大的力道扑面袭来。奚玉棠几乎是在他出手的瞬间拔剑相抗,用的是孟十三的剑术。
两人交手数招,奚玉棠终究不是用的真正的孟十三剑法,察觉到自己开始有些捉襟见肘后,正要考虑如何不动声色变招时,对方主动收手了。
“名字。”他问。
“姓孟,无名,行走江湖是自己取的化名。”奚玉棠气息沉稳,丝毫看不出方才险落下风,“副阁主仍要听么?”
“原来如此。”对面人手指轻轻地在扶手上敲了两下,“面具摘下来。”
“……”
“人皮面具。”他好意提醒。
你不也一样戴着面具吗!默默在心里骂了句娘,奚玉棠不为所动,“听雨阁是凭脸认人的?”
对方再次沉默下来。她一再拒绝,态度不可谓不嚣张,可细想来却也情有可原,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凝重极了。
许久,副阁主再次开口,“姑娘有兴趣加入听雨阁么?恕我直言,即便是孟十三,在姑娘这个年纪,剑法不见得比得上你。”
听起来只是单纯询问,然对奚玉棠来说却只有答应这一条路。她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对方老巢如此隐秘,除非加入听雨阁否则不可能脱身。她没有别的办法,密探听雨阁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从杀手的嘴里撬出买家身份的几率也微乎其微,唯有从内部着手。
“好。”
大约是早已猜到了她的回答,副阁主轻轻颔首,起身,“阎长老。”
阎十六立刻出现在门口。
“带孟姑娘去新人堂。”说完,他转身走向内室。
奚玉棠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有些呆愣,等阎十六喊了她一声才猛然回神。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副阁主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孟姑娘,令师的长老之位仍在空缺。”
奚玉棠回头,“别人用过的名字我不用。”
内室传来一声低笑,“狂妄。对自己实力很看好?”
“副阁主不也看好我?”
“可惜你不做孟十三。”
“那就废掉十三,做孟十九。”
“……”
阎十六惊讶地看奚玉棠,这姑娘好大的野心!
“……孟十九?”内室里,那人缓慢道,“也好,若你能证明实力,多一个十九长老又如何?”
“如何证明?”奚玉棠问。
内室里久久没有传出声音。她等了一会,对方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开口,奚玉棠询问地看向阎十六,后者摇摇头,带她离开了第七层。
从新人堂出来,办完了入阁手续,有了属于自己的木制腰牌后,奚玉棠被阎十六带到了一座只有一进的荒凉小院门口。
“这是孟十三谷内居所。”阎十六道,“他死后一直没人搬进来,孟姑娘可以去收拾令师的遗物了,恕在下不便奉陪。”
奚玉棠道了谢,推门而入,直奔院里唯一的一间房子,一进去,险些被灰尘呛得咳嗽。
打量了一番室内摆设,奚玉棠当真寻找起了孟十三的遗物,最后不负众望地在壁柜暗格里找到了一个木匣,里面放着一本手札,上面是孟十三的剑法《长隐剑诀》和心得体会,除此之外,只有一根栩栩如生的白玉夕颜花簪,一看便是女子之物,通体润滑,包浆明显,显然孟十三生前经常把玩,就是不知主人是谁。
奚玉棠将东西放入怀中,木匣重新放回暗格,之后便离开院子去了任务堂。
经过一番查探,她发现,普通等级的杀手只能看到任务内容而没有权限查看买家身份,唯有长老可以。这样一来,她想知道谁买自己的命,就只有成为长老一途了。
不过任务榜上倒是五花八门,熟悉的名字见了不少,不熟的名字一大堆,奚玉棠仿佛看到了未来某个财路在向自己招手,忍了好半天才忍住没去接任务,等到天快擦黑,向阎十六道了声别,便离开青山谷。
回到杭州城,她单独找了个客栈住下,第二天一大早上了某个去金陵的商船。两天后,船行至某个港口,奚玉棠玩了一把金蝉脱壳,成功甩掉听雨阁跟踪之人,连夜回了杭州。
等她风尘仆仆到达杭州时,距离她去般若寺已经过了五天。
仍是一身大红长裙,却不再是那张人皮面具脸,只用黑色帷帽遮住真实容貌,腰间的剑换成了长鞭,改头换貌的奚玉棠出现在了城南烟雨台,一路未惊动任何人地摸到了别院最大的屋子。
她站在房顶,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下去,就已经被暗卫包围。
叹息着眺望了一眼远方刚刚跳出地平线的太阳,奚玉棠无奈地举起双手。她一路狂奔,又饿又累,实在不想动手,只好跟他们讲道理。
“我就是来看看沈七在不在。”
其中一个暗卫冷冷回道,“姑娘请回。”
奚玉棠:“……”
就不!
她一屁股坐在了瓦片上,扯着嗓子喊,“阿七——阿七——”
哗啦两声门响,正屋里,秋远一路小跑出来。西厢房那边,沈七也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见是一个戴帷帽的红衣女子,眉头一皱,还没开口,对方便又道,“小美,我好饿啊。”
沈七微微一怔,认出了来人:“你……大清早嚎什么嚎,还不滚下来!”
这么坐着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