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以人情为盾牌，那高泽御史就是以大义矛头了。
    果然，高泽没有让众人失望，开口就道，“皇上，安国公，原本臣主张废弃太子妃，是为了朝堂稳固，希望太子妃可以退一步，保大越安宁。
    臣并不相信妖女之说，然而昨日有人拦了臣的轿子告状，写明太子妃妖异之处，臣惊恐之极，今日特意带了告状之人，还请皇上分辨定夺。”
    说罢，高泽就跪了下来。
    其实他做了多年的清正高直御史，很为自己的声名骄傲。
    但昨日见到告状之人，看到物证之后，第一次后悔了。
    他不可避免的，要卷入一场大震动中，而且背后之人，甚至连他的行事都算的清楚，也利用的彻底。
    他只能一步步往前走，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唯一幸运的是，他一直秉持本心，没有故意坑害林家，冤枉太子妃，最后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是死罪。
    不说高泽心里如何忐忑无奈，只说满朝文武都是惊的厉害。
    这高泽到底怎么回事，同林家有仇？
    皇上明摆着偏心太子妃，安国公更是上朝给孙女撑腰。
    他居然还跳出来，送上人证物证，这是要往死里得罪林家？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热闹看，也许还有便宜可占，谁都愿意啊。
    于是，人人都打起了精神。
    明德帝更是纳闷，平日也算器重高泽，他这算是来的哪一出啊？
    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当真所有人，想偏心也不好明目张胆。
    于是，明德帝冷声说道，“那就宣上来吧，朕倒是有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高泽的肩膀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没有起身，因为皇上没有让他起来。
    他心里苦笑，也只能忍着。
    漫长的沉默，在大殿里弥漫，没有人敢说话，眼角却齐齐瞟向殿门外。
    老爷子笑呵呵同皇上说几句家常话，大手缩在袖子里，却是紧握成拳。
    他这一辈子，即便面对蛮人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紧张。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种感觉，今日会有一场硬仗！果然，他的预感分毫不差。
    当王燕被两个殿前侍卫架着，从门外拖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站了起来，眼底的惊怒和悔恨，几乎要化成冰箭。
    而再看见走在王燕后边的雪融，他就恨不能活吃了她！背叛，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又好似冥冥中早早就有的安排，让人无法应对。
    “这是？”
    众人自然把林老爷子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兴奋的小巴掌早就拍开了。
    这两个女子，一个年老且残，一个年轻貌美，到底是什么身份，让林老爷子恼怒成这个样子？
    这会儿，王燕和雪融已经跪了下来。
    不，雪融可以称为跪，王燕几乎就是半趴在地上了。
    高泽硬着头皮，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说道，“皇上，这个妇人是哑巴，双腿也残废了，这是她用手写的状子。
    旁边那个姑娘，据她说是…太子妃的贴身丫鬟！”
    怪不得！众人听得眼睛更亮，怪不得林老爷子如此，原来是仆人背叛。
    林家当初一进京都就惹得所有人都是惊奇，一是战神飞奔赶回给林家撑腰，城门口斩杀朝廷命官。
    第二就是林家在百姓中的威信了，不说北茅百姓接力护送，就是林家的所有奴仆，在林家已经发还卖身契的情形下，依旧不顾生死，不离不弃追随，可谓是忠心之极。
    而且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林家的哪个奴仆说过主家一句不好，主动离开过主家。
    不，今日就听说了，还是实实在在的看见。
    但另一个妇人是什么身份，居然是又哑又残废？
    王燕同雪融出奇的，居然没有低头，望向林老爷子的眼底，都是疯狂。
    好似有些得意，更多的是痛快。
    林老爷子出奇的，突然冷静下来，慢慢坐下，不再看她们一眼，惹得两人都是有些激动。
    但再大殿上，又不敢随便开口动作。
    明德帝也是满肚子问好，接了高泽地上来的“本子”，并没有打开，反倒先问老爷子，“安国公，这两人，你都识得？”
    老爷子点头，应道，“回皇上的话，这两人老汉确实认得。
    那个妇人曾是我家三子大河的发妻，自进了林家门就好吃懒做，挑拨掐尖，不得家里人喜爱。
    后来，我们全家进京自辩的时候，她主动要求合离避祸，拿了银子和店铺，抛去三个孩子和夫婿，留在北茅。
    我们家里得皇上赏赐，留在京都，她又找来要重进家门，被拒绝后赖在京都，由大河的三个儿子偷偷接济奉养。
    但她不思悔改，反倒变本加厉，同外人合谋坑害家里。
    是我和老妻做主，亲手惩治，留了她一条性命，养在北茅终老。
    只是没想到，她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到底是谁把她偷偷带出北茅，送进京都，拦了御史大人的轿子，老汉就不知道了！”
    老爷子声音很是平静，但人人听得出他对儿媳的厌恶。
    如今太子妃恶名缠身，可对于老爷子的品行，整个朝堂和京都，却谁都不能说个不字。
    豪爽，仁义，大方，勇武。
    这些词都是人们提起老爷子时候常挂嘴边的，能让他如此厌恶，想必这儿媳确实不怎么样。
    否则，一个儿媳，又怎么敢出头对婆家如此狠毒？
    老爷子又望向雪融，继续说道，“这个小姑娘叫雪融，当初我们家里在北茅时候，收容过很多南边来的流民，后来春日时候，大人们都回去了，留下几百孩子没有去处，于是都留在村里学堂学写算，后来有的自食其力进了铺子，作坊，有的留在家里做了丫鬟小厮。
    这个雪融就是其中一个，太子妃念她年岁小，几乎很少让她做活计，多半是跑腿儿传话。
    因为她伶俐，家里还特意给她寻了师傅，教授一些防身的本事，盼着她在太子妃身边，万一有凶险，可以护着太子妃一些。
    但是，这丫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不但没有护着太子妃，反倒几次陷太子妃于险境之中，甚至连普通丫鬟都不如。
    于是，她被调离太子妃身边，到学堂里做个女管事。
    太子妃进宫时候，她要求一同陪嫁，家里没有同意。
    没有多久，她就不见了，家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没想到，今日她居然到了这里。
    这段失踪的时日，她到了哪里，又是谁给她的胆子拦了御史大人的轿子，说实话，老汉也是好奇，等着她解心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