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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老太爷!我们不走,我们死也是林家人,我们看着铺子,看着院子,等主子们回来!”
有林家铺子里的伙计,高声哭喊着,惹得所有人都是心酸,又掉了眼泪。有这样仁义厚道的主子,又有谁愿意离开呢!
“是啊,老爷子,大伙儿都等着你们一家平安回来!”
“老爷子一路平安啊,我们盼着您回来!”
“林先生,盼着您高中啊!”
乡亲们一声声喊着,不舍得就这么回去,走在风雪里,一步步跟着。
潘奕生怕出事,一个劲儿的催着兵卒们加快速度,渐渐就把很多人抛到了后边,但走出十几里,队伍后边依旧还缀了足足三四百人。有先前林家村里追来的,也有城里又加入的,怎么看都比押解的队伍人手更多…
他黑了脸,索性也不在外边骑马吹风了,直接钻进了马车,眼不见心不烦,顺便琢磨一下,怎么在路上收拾了林家人,把那封要命的书信讨回来。
不说城里城外如此哭声震天,喧嚣吵闹,几乎所有人家都老少齐出动。
只说城北的顾家大院儿里,顾天泽因为要考秀才了,被父亲留在家里苦读,早起时候,他本来要到院里练一会儿武,权当舒展筋骨,结果都被父亲撵了回去,早饭都在书房里解决的。
他有些不喜,但想着父亲是为了他好,也就忍了下来。
他读书也认真,偶尔拿了先生留下的题目开始试着破题,写文章,倒也顺利。
待得口渴一端水壶,却发现茶壶空了,高声喊小厮,“福生,换茶水来!”
可惜,书房外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他就走去门边想要推门,唤人伺候不说,也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但房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外边锁上了,他怎么推也推不开。
他立刻觉出事情哪里不对头,于是用力砸门,喊道,“来人,快把门打开!”
但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这让他越发心慌。
他转去窗户边,窗子虽然也被挡死了,却没有门板那么结实,被他抬脚踹了几下就开了。
他翻身跳了出去,结果就见福生从墙头翻下,鼻青脸肿,神色里委屈又焦急。
他就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
福生跟在他这个顾家唯一的少爷身边,平日只有受旁人巴结的,怎么可能被打成这个样子。
不想福生却是不答这话,上前扯了他就道,“少爷,出大事了!林家被人诬告说是欺压乡里,通敌叛国,有京都过来的官差把林家抄了,人都抓进囚车要送到京都去。方才小的偷偷跑去街上看了,确实是林家人,都关在笼子里,很多人都哭得厉害。
少爷,怎么办?您是不是要去看看,但老爷把大门锁了,都在主院呢!”
顾天泽听了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瞬间,羞愧和恼怒,让他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林先生是他的启蒙恩师,即便他们顾家行事不公,欺负鄙视林家,先生也只是辞工出门,并没有因此就不认他这个学生,依旧尽心尽力教导他,也没有把新算法和拼音识字法对他藏着掖着,可以说是倾囊相授。
反观他的家人,看不起林家,还要他不断从林家谋得好处。而林家有事,就生怕祸事沾身,恨不得躲去天边。上次蛮人来袭是这样,如今林家遭人诬陷还是如此。
有时候,他甚至恨,恨自己为什么流着顾家的血,头上顶了一个“孝”字,就一次次要听从家里的话,做一个懦夫!忘恩负义!
如今眼见对他有大恩的先生和是兄弟们遭难,难道又要借口爹娘拦阻,借口不能忤逆不孝,而装聋作哑吗?
不,绝对不能!
“福生,去给我备马!”
“啊,少爷?你…”
福生倒也聪明,立刻猜出了主子的意图,他犹豫了一下,劝道,“少爷,你去送送就行了,若是跟去,老爷怕是…”
“我说,备马!”
顾天泽罕见的大怒,眼睛瞬间血红一片,惊得福生再也没敢说一个,抬腿就跑。
顾天泽扭头跳回书房,在书架上取了他平日最喜欢把玩的匕首,插进了靴子,然后拐进内室,随手扯了背包就往里塞东西。
说起来这只背包还是师娘亲手为他缝的,那时候他见林家师兄弟们都有一个背包,很是羡慕。师娘许是看出来了,在他生辰时候就私下送了他一个。
熟好的牛皮用结实的棕线缝的方方正正,还带了遮风挡雨的包盖儿,他平日根本舍不得用,今日却成了他迈出家门的第一个伙伴儿。
他心头沉重,手下却麻利,拾掇完就翻墙奔去了前院马厩。
福生早就牵了两匹马等在那里,显见这小子知道拦不住主子,打算一路跟随伺候了,省的留在家里被老爷打死。
顾天泽接过缰绳就扯了马匹往大门走,早有眼尖儿的下人赶去主院儿报信。
顾老爷顾夫人,连同老妇人都在丫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天泽,你要去哪里,给我回来!”
顾老爷直接就拦在了马前,脸色铁青,开口就骂,“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里是你家,你要扔下家里去哪儿?”
“爹不清楚我要去哪里吗?那一早晨就把我关在书房做什么?”
顾天泽问的平静,却堵得顾老爷语塞。他明知道瞒不住,但总以为关了儿子,等林家走远,他在慢慢劝说。可惜,还是走漏了消息,让儿子闹了起来。
这般想着,他狠狠瞪了福生一眼,吓得附身赶紧缩了脖子,躲去马匹后边。
“好,我知道林家出事了,要押解到京都审问。但你是顾家人,身上又没有功名,就是知道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好好在家读书,考过了秀才再去帮林家也不迟。”
顾老爷耐着脾气,极力想要劝服儿子。可惜,顾天泽却是跪倒磕了三个头,末了起身正色说道,“父亲,这一次我不能再听你的了,我要跟着先生进京。即便我帮不上忙,总能跟随在旁边服侍茶水,跑腿儿听吩咐。身为先生弟子,在先生遭难时候,独善其身,躲避隐藏,就是以后我考了秀才,考了举人进士,也没有资格抬头挺胸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