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把他们带出宫呢?还有抱琴的宫籍,要不要消了呢?
前一个问题她很快做出决定:钉子不一定要拔掉。反间计其实也挺好玩的!贾家那些破事儿代善大约已清理了一些,没清理干净的,大约也够不上“不臣之心”的标准。
后一个问题,元春决定问问抱琴本人的意见。
晚上问抱琴时,抱琴连忙跪下,立誓要追随元春一辈子,元春在哪她就在哪。元春也就随她了。
第二天面见皇后的时候,元春请求皇后娘娘允许自己,把自己那些宫女都带在身边服侍,让徐飞萤也跟自己出宫去学医。
“……人才难得,我家里那些丫头们,哪及得上她们之万一?入宫这些日子,有她们服侍,臣的日子十分省心,故而有些不忍别离之意……”
沈皇后默了默便同意了,又叮嘱元春:“你素来行事稳妥,今日我只叮嘱你两个字:慎独!不要因为没有外人听见看见,就言语无状,行事狂悖。须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可……明白?”
元春心里微有些感动:“多谢娘娘!臣……记下了!”
沈皇后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出宫以后,如果勇直亲王府来请,或是你在别处碰到了勇直亲王府的人,一定要小心!勇直亲王的生母曾被封为淑妃,与十七的生母闵贵人最是不睦,后来,更因闵贵人而获罪被贬。”
勇直亲王水霍,是当今皇帝的第六子,因军功被封为亲王。
“多谢娘娘提点!臣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位勇直亲王,也许会因为自己救了昭王殿下,而对自己不怀好意?
52.衣锦还家
六月二十八,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元春穿着官服,先到懿和宫向皇后辞行。然后戴上了面罩、帷帽和手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后,就带着秋凝霜等人,到延庆门内登轿上车。
皇帝御赐给元春的官轿,与她祖父的官轿大体相同,只轿帘和轿帷上绣着牡丹仙鹤的图样。
元春登轿以后,秋凝霜、抱琴、徐飞萤、秦桢、燕婉等五名宫女也分别登上了轿后的两辆大车。她们的车后,还有几辆装有几人行李箱笼和帝后赏赐、各宫赠礼的行李车。
内侍省八名粗使太监抬起元春的官轿,从延庆门出去,在章华门内停下,换上了荣国府派来的八名轿夫。这八名轿夫抬起轿子,早已守候在这里的仪仗队伍和四十名侍卫前族后拥,护着元春出宫而去。
她这出宫的声势,可比当初入宫时浩大多了!
从内心来说,元春一点儿也不介意低调地微服出宫。但这套礼仪据说是礼部设计以后,由皇帝钦定的,元春也只好把架子一路摆回家。好在这个架子也不用每次出门都端着,以后她还是可以“微服出行”的。
到了宁荣街街口,贾珠和贾琏早在那里翘首以待了。见到了元春的仪仗,贾珠和贾琏便迎了上来,打发了一个小厮飞奔回去报信。
仪仗队伍在荣国府正门前停下,轿夫们抬着元春的轿子进入正门,在仪门前停下。八个衣帽周全的小厮复抬起轿子,穿过仪门和一道角门,在内仪门前落轿,而后小厮们退出。
贾珍继室尤氏亲自上前打起了轿帘,将元春扶下轿来。
“‘一品女官’大人回来了,真真儿是万千之喜!”尤氏笑盈盈地说。
由谁来给元春打帘子、迎元春到荣禧堂,贾家内部也是商议了许久的。总觉得用丫头婆子有些轻慢;王氏又是元春亲母,哪有母亲给女儿打帘子的理儿?贾珠贾琏是哥儿,到街口迎一迎还行,让他们打轿帘却不妥。迎春还太小,干不了这活儿……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能担此任的,竟只有尤氏了!她与元春是同一辈的,朝廷诰封的品级又比元春低,由她来最合适不过了。
元春扶着她的手下轿:“有劳大嫂子了!”
进了内仪门,在荣禧堂的廊下摘了帷帽、面罩和手套,走进了荣禧堂中。
荣禧堂只有贾代善和贾母二人。一是因为他们是荣国府辈分最尊的人,二是因为贾家只有他们两人的品级不比元春低。元春此时穿着官服,只见他们两人,其他人比较不会尴尬。不然便宜爹和便宜娘这两个白身,岂不还要向她行礼?!
“孙女儿给太爷、给老太太请安!”元春向着正中端坐的贾代善和贾母福了福。
像这种久别之后归家,通常是需要给家中长辈磕头的。但元春现在既已得了皇帝“只跪天地神佛仙灵”的谕旨,便只向代善和贾母福一福,也算全礼了。
“好孩子!”贾代善看着元春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和感慨。
从荣禧堂后房门出来,尤氏便领着元春往西边走,对元春说:“大姑娘如今已是朝廷加封的‘一品尚医’,实实在在的正一品,也算是位极人臣了!故而这住所就不能简慢了。前几天老太太和太太已将荣庆堂收拾出来,以后大姑娘就住在那里吧!大姑娘从宫里带来的宫女们的往处,也都收拾好了。只是她们身份不同一般侍女,那些粗使的活计还得另有人来做,故而又给荣庆堂配了些粗使的丫头和婆子。大姑娘若还有什么需求,尽管与老太太和太太说就是了……”
荣庆堂,是原著中贾母的住处。但在这个时空,代善还活着,贾母便与代善仍住在荣禧堂中。
秋凝霜等人已脱掉了宫女制服,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在等着元春了。先前元春的官轿被抬进荣国府大门时,秋凝霜等人所乘的车及行李车,就直接从西角门进入了荣国府,而后直接去了荣庆堂。
元春直接给抱琴放了假,让她去与父母亲人团聚。又在秋凝霜等人的服侍下,换上了在家的家常衣服,再去了荣禧堂。
这一回,代善已不在荣禧堂,荣禧堂中除了贾母、王氏等一班女眷外,只有贾珠和贾琏两兄弟。元春再次见过贾母,又见过王氏等人之后,就说要去给贾政请安——倒不是她孝顺,而是她真的想看一看贾政面对自己时,是个什么脸色!读书人心目中神圣的太微殿,他这个“读书的爷们儿”还没有踏足,自己这个才九岁的丫头片子反而先去走了一遭,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呢?
“你明日再请安吧!你父亲今日会文去了,说好了要晚些回来。”王氏努力板着的脸上,有一丝奇特的笑意。事实上,她严重怀疑孩儿他爹是被臊着了,故意躲出去的。
元春也在怀疑这一点,这叫……文遁?笑眯眯地说:“父亲的功课,自然是最要紧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能一辈子躲着我不成?!
大家便围着元春,好一通奉承,元春才在贾母下首落座。
秋凝霜等宫女,也进来见过了贾母。
她们现在依旧是内廷宫女、天子家奴。因此,虽然她们在宫中面对内命妇时需要自称奴婢、把自己地位放得很低。但到了宫外面对外命妇时,她们却代表着皇帝家的颜面。哪怕她们品级差着贾母一大截,她们也不需要向贾母下跪的,福一福就算见礼了。而贾母对她们亦十分客气。
厮见了一番,中午便是为元春接风洗尘的家宴,又是好一番热闹。
家宴之后,元春回荣庆堂歇午觉。起床后才有功夫参观一下荣庆堂的布置。
之前确定元春要回家居住时,贾母曾经奉懿旨入宫一趟,问了她对家里的住所有何要求。元春那时便提出:需要一个药库,需要一片药圃,需要手术室、医学实验室、制药室等。
手术室、实验室、制药室因为要求颇多,元春打算回家后自己来弄,只把盖房子的空地给自己准备好就行了。药库和药圃却都准备好了。药库是新建的,仿照外面药铺子的规制,专门找药行的人弄的。药圃则是早就有了,里面正种着元春让代善重金向采药人求购活株的药材。
药库元春准备交给徐飞萤管理。
自从元春答应了让徐飞萤学习自己的医术后,徐飞萤便一面跟着她学习理论知识和脉诊技巧,一面跟着宋芊识药辨药管理药。把这个药库交给徐飞萤管理,再合适不过了。
徐飞萤看着那几溜儿的药柜,十分开心:“大人家里这个药库的规制,虽比尚医局的略有不如,却也不算差了!”心里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只能跟着宋芊打打下手,现在可终于有机会独当一面了!
元春目测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上千种药材,的确是比较齐备的一个药库了。她微微一笑,叫徐飞萤出去。
徐飞萤不明所以,忐忑不安地出去了。
元春便叫秋凝霜带人把药柜上的药名标签全都拿纸糊住。秋凝霜立刻明白元春要干什么,笑道:“也不知飞萤过不过得了这一关。”
等药柜上的药名标签全部糊住了,元春才让徐飞萤进来:“现在,药柜上的药名标签都被糊住了。你需要通过自己的辨识,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这些药材的药名全部写出来!若你一样不错,也不曾超时,就算你过关,以后这药库就交给你掌管。若是错了一样,把药库给你的时间推后十日;若是超时,药库给你的时间也推后十日。十日后我们重新测试。你何时过关,药库何时给你掌管。”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就是七千二百秒;药材约有上千钟,也就是说,徐飞萤大概需要平均每七秒就写出一种药材的名儿。再加上一些非常用药材搁的位置比较高,需要爬到一个矮梯上才能拉开抽屉看到里面的药材。所以,实际上这是一个要求非常严格的测试。如果徐飞萤对药材的熟悉程度不够,在辨识药材的时候多迟疑几次,她就没希望通过测试了。
看着那几溜儿药柜,徐飞萤有了完全不同的心情,变得非常紧张起来。
秋凝霜等人都笑盈盈地看着徐飞萤,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燕婉自告奋勇地开始挽袖磨墨,还不时笑嘻嘻地瞟徐飞萤一眼,朝她眨眨眼睛。离开了规矩森严的宫廷,这些宫女们似乎都活泼了一些。
“大人,能明儿再测试么?”徐飞萤苦着脸问。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难不成你不想早日接管药库?”元春笑眯眯地说,“择期不如撞期,就现在吧!通不过也不要紧,十日后咱们再来过!”
徐飞萤无奈,只得努力收拾自己的心情,让自己镇定一些,免得更难通过这个测试了。
燕婉磨好了浓浓的一池墨,拿个托盘捧着,笑嘻嘻地捧到了徐飞萤面前:“徐少使大人,可容奴婢侍候您笔墨?”
元春荣升正一品女官之后,秋凝霜作为她身边的宫女首领,已照惯例升为了从七品的常侍。但元春身边其他人的品级,并没有跟着动。徐飞萤和抱琴依旧是少使的职衔。
“有劳妹妹了!”徐飞萤简单地道了谢,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跳得格外欢快的小心脏。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计时了!”元春掏出了怀表。
徐飞萤刚想说“准备好了”,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等一等!大人,写字儿也是要花时间的,不如我请一个人代笔如何?”
元春摇头不允:“给你一个时辰,已是将写字儿的时间计算在内了!你若请人代笔,这时间可就要缩短了!”她笑眯眯地说,“再说,无论请谁代笔,她写得也不如你说得快。若是她不知道药名儿是哪几个字,写错了字,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