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夷道:“我想问的是刚刚那个叫莫大的人的事情。”
掌柜的手上动作一顿,道:“姑娘为何想知道莫大的事情?”
姜希夷道:“不过好奇而已,我见他应当是个会武之人,为何偏偏如此模样?”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其实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算清楚,不过似乎是有仇家上门,莫大双拳难敌四手,婉娘不慎被杀吧,其中具体缘由谁也不清楚,哦,对了,婉娘就是莫大背着的那个女子,也是他的妻子,再然后,他就变成这样了,我们村里人家,对江湖上的事情也不晓得,帮不了姑娘了。”
姜希夷点了点头,道:“多谢,掌柜的。”
接着旋身走回,众人出店牵马,继续往南行。
才行得一程,姜希夷听得几下幽幽的胡琴声传到耳中,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姜希夷循声看去,只见到江边一木屋和一棵树,一女子靠着树干,江风轻动,吹拂她的发梢,她身边一男子拉着一把胡琴,琴声越来越凄苦,几乎听得人眼泪也要掉下来。
天枢忽然道:“好一曲《潇湘夜雨》。”
姜希夷疑惑道:“什么?”
天枢道:“这少侠所奏曲子叫做《潇湘夜雨》,曲调忧伤,胡琴本就音调哀伤,音由心生,他琴音一起,更是伤上加伤,令闻者落泪。”
姜希夷道:“琴曲我不懂,我只懂剑,他琴里有一把剑。”
天枢道:“琴中藏剑也是巧妙,庄主莫是要上前比试一番?”
姜希夷摇了摇头道:“不必了,音由心生,剑也从心发,他现在已经拿不起那一把剑了。”
众人继续前行,结果那处琴音骤停,风中传来一人声音悲愤道:“如今师父身死,各位师叔伯退隐林下闲云野鹤,再寻不到人,还请大师兄以我衡山为重,重回衡阳城执掌大局!”
另一人道:“五岳盟主重选近在眼前,如今衡阳城中,各门弟子争斗不休,长此以往,我衡山百年基业不保,只怕江湖之中再无衡山派,大师兄生长于衡阳城中,如今莫非就这般冷眼旁观吗?”
众人齐道:“还请大师兄以衡山为重!”
接着只剩下了一片风声。
姜希夷对天枢道:“不知道什么五岳盟主重选是什么时候,我有几分想看看,那时他能不能用剑。”
再行了两日后,姜希夷一行人到达了武当山脚下,多年后再回武当山,姜希夷居然有些恍惚。
山还是那座山,似乎从来都未变过。
她将马勒住,抬眼望去,似乎还能见到天柱峰紫霄宫的影子。
突然,迎面有两个乡农走了过来,一人挑着一担菜,一人挑着一担柴,他们身上打满了补丁,这两人见到众人,停下脚步,道:“山脚之下道路不宽,还请各位让让,切莫在路中停留。”
第98章 柒
姜希夷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那两位汉子,问道:“两位朋友,你们可否知道,现在武当派掌门人是谁吗?”
那两名乡农见对面众人没有移开的动作,于是放下肩头担子,站在大路中,那站在前头的挑菜汉子道:“不知阁下询问武当派所为何事?”
姜希夷道:“无他,曾有故人在武当派,我许久不曾来此处走动,对武当也不甚熟悉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挑菜汉子回道:“这些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如今武当派掌门是天虚道长。”
姜希夷问道:“抱歉,我还要再问问这位朋友,你可知张三丰张真人是否还在?离如今已经多久了?”
挑菜汉子道:“张真人是武当创派祖师,隔着如今已经许多许多年了,虽然真人以长寿闻名,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一直到今日还能见人的,早已仙逝多年了。”
姜希夷抬起头看着行云流动的天空,叹了一口气,低头之时又望见了武当山天柱峰的方向,摇了摇头后,同那两个汉子道:“多谢两位。”
挑菜汉子道:“姑娘不必多谢。”
挑柴汉子这时开口道:“若是姑娘把话问完了,就早些移开为好,我们还要挑菜挑柴呢。”
天同闻言,甚是不乐意,道:“我们若是偏偏就是不走开呢?”
挑菜汉子道:“诸位若是不走开,我们……”
未等挑菜汉子将话说完,那挑柴汉子截口道:“我们绝不会相让!”
天同突然笑了起来,道:“那我们也不想,你我两队人,就在这路中央站着,互相看着,谁也过去,大家就慢慢耗着,看看谁耗得过谁?”
挑柴汉子道:“这里可是武当山脚下,你们外路人莫要在此惹是生非为好!”
姜希夷听他语气不算好,皱起眉头反问道:“武当山下又如何?”
挑柴汉子道:“武当山脚下,人人都会武功,你们外路人来这边,是要小心的。”
挑菜汉子拉了拉他,道:“罢了罢了,这路就这么宽,我们让一让他们,也是行个方便,何必如此相争。”
姜希夷道:“无妨的,既然这位朋友这么说,想必两位都是会武功的?”
挑柴汉子道:“武当山脚下,三岁的孩子也会打拳,五岁的孩子就会耍剑,会武功又有什么稀奇的?”
天同此时插嘴道:“那想来,你也是会武功的?”
挑柴汉子抓了抓头,似乎极为不好意思,又难为情一般,道:“我……我……我虽然是学过,可学艺不精,算不得准的。”
天枢笑道:“无妨,武当派的功夫,我们曾经也是见过的,你练上一练给我们再长长眼,瞧一瞧也是好的。”
这时姜希夷身后有几人疑惑道:“我们何曾……”
突然那挑柴汉子大喝一声道:“练给你们看做什么,你们又看不懂!”
天同一笑,锵的一声将背在背后的剑拔出一截,道:“你说我们看不看得懂?”
挑柴汉子叹了一口气,道:“唉,既然如此,我就脸上几首给你们瞧瞧,借一把剑来!”
当下天枢笑着取下自己的长剑,递了过去,那汉子借助后,后退几步,东边一刺,西边一劈的练了起来,每每使得几下招式,忽然又忘记,搔头凝思,又使了几下招。
天同笑道:“你这算什么剑法啊?”
那挑柴汉子停下动作,道:“这有什么好笑?我再练另一套剑法给你看看!”
说罢,他长剑剑势一转,乱劈乱刺,出手极快,看似发疯一般。
姜希夷凝神看着,心中浮起一次讶异,他使出的这两套剑法,剑招一个迟缓,一个迅捷,可是其中破绽却并不多,实为罕见。这人姿势虽然难看至极,但剑招古朴浑厚,剑上的威力似乎只发挥得一二成,其他的却蓄势以待,藏而不露,更何况,这人使出的剑招,分明就是武当的剑法。
姜希夷朗声道:“这位朋友,我有心跟你比一比,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挑柴汉子动作一顿,道:“你这小丫头莫非看得懂我们的剑法?”
姜希夷道:“不算很懂,可能打过了才会更懂。”
挑柴汉子道:“既然如此,咱们过过招,我看看你这小丫头究竟是真的看懂了,还是自吹的!”
姜希夷轻拍马背,腾空而起,又缓缓落在地面上,有如一团白云落在了地上一般。
那挑柴汉子歪歪斜斜朝着她刺出一剑,姜希夷见这一剑看似朴实,实则暗藏凶机,自己上身几处打穴已被笼罩在其中,确实是精妙。她身形一晃,并不出剑,避过了他的剑尖,脚下一旋,人又绕至那汉子身后。
那汉子这时剑势一转,提剑回身,一阵乱刺乱削,刹那间连着劈了二十来剑,每一剑都擦着姜希夷的身子过去,剑锋虽利,却连她衣衫都划不破。
挑柴汉子见姜希夷还不拔剑,而是一味闪身躲避,喝道:“你这小丫头,说好是比试,偏偏就我一人出剑,你却只知道躲来躲去不正面迎敌,哪里有这样比试的道理!”
姜希夷道:“好,剑这就来了。”
突然听得空中锵的一声龙吟,日光之下,一道耀眼飞虹随之出现,划空而来,此时分明是‘暖风熏得游人醉’之时,偏偏周遭一寒,几乎冷的让人以为要落下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