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有个土包细微的突起,树干中央的血迹被清除,风吹过树间,几不可闻的哗哗声犹如小孩子最中意的风铃,轻轻一摇,悦耳的音符弥漫在耳边、身周,渗入肌肤,流入心底,抚触灵魂……让人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连眼底深处都漾满笑意——
最闲适的轻松与最沉重的现实,眼前微妙矛盾的组合,让我心底蓦然升腾起从未曾有过的无力感!
这……真如仓蓝所说,不是任何人的错吗?!!
还是……
“王子……呜,你们还真的是王子一行呀……”
飞扬手中红光一闪,剑瞬时消失,脸上又恢复了我熟悉的大咧咧的笑容,只见他左右扫视着围散在我周围的军队,尽管说话间带了些调侃,但清亮的眸子幽深无光。
我一凛,正想接话,仓蓝在一旁假意惊呼:“怎么?飞扬先生不相信我们的身份?”
惊讶是假,讽刺味道倒一点不假,典型的仓蓝风格。
飞扬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有谁会随便相信一个醉汉的话……不过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你们的身份……”
见他的眼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我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飞扬沉吟半晌,还是回答:“回去那条街继续我的保镖生涯,而且听到消息说,他最近在附近出现过。”
“是那小孩告诉你的?”
“……嗯,他们是一伙的,这个消息的真实度很高!”
“他?”
闻言,飞扬脸上的神色明显僵了僵,我清楚这段谈话应该已经触及了他许久不愿透露的隐私,上次的喝酒打赌都未能让他说出,这次居然碰到这种事,还说了那些过分的话,恐怕更加不行了,暗暗叹息一声,正想吩咐回去,却意外的听到了他的回答。
“他叫涵玉,我必须找到他,并确认一些事实!”
我微微惊讶:“这就是你说的非亲自做不可的事吗?”
飞扬重重的点点头,语调有着难得的严肃:“对!”
“……”
涵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到底在哪里呢?
“哪,王子,你上次不是对我说我并不满意现在的自己这句话嘛……那时正是我久寻无果打算放弃的时候,你当时那句话对我刺激很大呢,我应该说声谢谢你的……”
“啊——”我想起来了……
顾不得飞扬说了些什么,我说出脑中一闪而过的讯息:“涵玉是吗?我……”
“王子,请等一等!”
仓蓝侧身挡在我身前,笑眯眯的望着飞扬,从侧面看去,那笑狡猾的紧,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真的很像某种动物——狐狸,对,而且还是成精的那种上千年的老狐狸!
这么一来一往,想来飞扬已经缓过神,并迅速判断出情况,只愣了一下,就激动的大吼起来,全然失了平日大咧咧的闲适:“你们知道对不对,告诉我,他在哪里?”
“涵玉么?深蓝的长发,阴郁的性格,魔法和咒法都很强……”
仓蓝故意拖着话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飞扬脸上的颜色也就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慢慢涨红……
一会儿看看仓蓝,一会儿看看飞扬,我抚额叹息:
跟仓蓝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他的霸道,他的强势,他的古怪性子……在在让人无奈,却总是合情合理,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没有最好的法子对付,惟有控制好自己的性子,别被牵制的太过,很显然……飞扬并不知道这点!
同一时间,我和飞扬同时出声,只不过内容……
“好了,仓蓝……”
“告诉我,他在哪?”
我的和缓,飞扬的急促!
句子长短不同,却是同时结束!
我们互视一眼,默契的转向仓蓝。
仓蓝此时的表情似笑非笑,也看不出是喜是闹,双手交抱在胸前,神色间是少见的慵懒!
得!因为我和飞扬的‘默契’,这家伙的古怪性子全被勾引出来了!
我翻了翻白眼,识趣的闭嘴不言,飞扬却是完全被他牵着走,神色间越发急躁,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抖,甚至身体都有些隐隐的发颤……
涵玉,对他好像很重要……
仓蓝估计看足了好戏,终于悠悠道:“飞扬先生,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余音未尽,飞扬已经仓促接口:“什么交易……啊,你是要我为你们工作吗?”
我皱了皱眉!
仓蓝毫不掩饰目的:“是,如何?我可以告诉你涵玉先生明确的住址,保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我忍不住正想插话,仓蓝故意大声重复了一次,递过来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我别出声。
飞扬低垂着头,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才抬头,我看着他,他的笑容里多了抹……无奈。
“见了那件事,你还想要我为你工作吗?”
飞扬望着我,连询问的语气都添了淡淡的无奈!
那件事?
见他的眼睛斜向树下微微突起的土包,我顿时明了。
“……我不介意。”
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但也不是太介意……明明很讨厌杀戮,却对飞扬所做的事可以试着理解,可以试着原谅……
这种心思,很矛盾!
仓蓝却在一边像我肚里蛔虫似的煽风点火:“不介意嘛……王子明明是很介意那种事的人呢,呵呵……”
恼怒的瞪向仓蓝,我恨不得一个雷魔法甩过去,看看能不能抹掉他脸上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事实证明仓蓝很聪明,总是在我还来不及将想法付诸实施时,成功转移我的注意力,留给我的永远是思维来不及转换的惊讶和好奇。
如之前出现过很多次的情形——
“不过,飞扬先生,这种事想要彻底解决,你还要给王子机会!而他……需要你的协助!”
这句颇有哲理的话说出,飞扬没有考虑多久,点了点头。
虽然很轻微,但点头,等于答应为我工作!
“你一定要告诉我涵玉的住址。”似乎还不够放心似的,飞扬咬牙切齿,补充了一句:“准确到毫厘不差的住址!”
仓蓝淡笑。
而谁都看得出,这个淡笑,比百句千句的诺言更要令人信服。
飞扬面向我,突然右膝屈跪,左手撑地,腰身俯低九十度,以穆的官方语言,郑重道:“廖飞扬在此以血起誓,俯首称臣,愿终身追随银月殿下左右,望殿下恩准!”
这是标准的臣子礼节,书上有记载,凡是愿诚心追随的人都以血起誓,以此为礼,可说是穆国最高礼节,表示他此生只有一位君主,只效忠一位君主。
所以,又名为贵族之礼!
换言之,是只有穆国贵族才知道的礼节。
“我同意!”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没有迷茫,没有激动,只有一种陌生的凌厉!
倒是身旁的仓蓝有些惊讶:“很标准的礼节呀,飞扬先生怎么知道?”
“呵呵……这就属于我的个人问题,等到适当的时候再说,倒是参谋先生该说出涵玉的住址了吧?”
“那是那是……哈哈……不会忘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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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注意到,宇清曾经一瞬间垂首望着草地的眼神比作为王子的银月回答的声音更形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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