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哨岗受如此一击,断了三四根支撑的竹子,一片飞屑擦伤她的脸,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一女子站在一处半截树干上,眯眼冷哼:“逃得真快!”她手上的软鞭在方东绫眼里显得十分刺眼。
方东绫将医圣交给常渊,转身刺向正要阻止常渊离开的女子,嘴里道:“我的剑更快!”
女子一顿,反身挥鞭向方东绫,她欲卷下方东绫的剑,方东绫就势又一个转身,踢向本就摇摇欲坠的哨岗,借力从女子左侧袭击。
那女子也反应极快,皆着挥鞭的力度,从右向左一扫而去,那哨岗再受此攻击,终于不支地倒了下去。
方东绫啧声:“好歹那上面也是你派中人,你却将他的命视若草芥。”
女子冷声道:“废物留着何用。”
方东绫“呵”了一声:“我长这么大,这世上只有一人的鞭法能伤及我,但绝对不是你。这么说来,你也是废物。。”
女子面上薄怒,一跃而起,手中的软鞭卷起嘶哑的风声,招招狠辣向她袭去。方东绫使用的是软剑,无法与女子的软鞭正面对抗,她左手握着剑鞘一端,那软鞭便藏住了剑鞘,她一拉,右手剑向前探去。不想那女子似乎早有防备,软鞭顺势就脱了手,方东绫身子一歪,那剑自然也偏了方向,而女子又投出三枚飞镖袭来。
她下了身子躲过一枚飞镖,凭着听觉又挥开了一枚飞镖,那第三只飞镖被一股刀势碰撞开来。
万林刀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白光,那女子祭出两道红绫,抽袖而出,方东绫趁二人打斗之时往树林里跑去,顾北丘的刀砍断红绫,才发现这就是只是一道红绫,而另一道红绫向逃离的方东绫袭去。
方东绫并非没有察觉,顾北丘趁此刻向女子松懈的一侧袭去,而方东绫也同样转身一个筋斗踢开攻来的红绫,水光剑画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眼角瞥见一道微弱的光芒一纵即逝。
“不好。”待她悟时已经晚了。
那女子被打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但眼里眉梢都是冰冷的笑意,道:“我缈音宫留不住的人,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方东绫向前奔去,常渊一脸颓色,飞镖袭来之时他正背着枢伯前行,忽然听到背后声响,才发现不知何时醒来的大师兄纵身扑向医圣。
“师兄!师父!”
撕心裂肺的喊声惊起一群飞鸟。
那飞镖穿过大师兄的血肉,还是刺到了师父。
她慌忙拿出锦囊,一片乌云遮住了半个月亮,昏暗的夜光里药瓶撒了一地,她匍匐在地一个个检查,找到一瓶药便急急喂了二人两粒,又低头去寻。
师父拉着她的手,道:“莫找了。”
啪嗒一声,不知是谁的泪渗透到土里。她轻轻推开师父的手,仍旧低着头找寻:“师父,虽然百破丸好用,但还是多用几个解毒的,缈音宫的人用心险恶,防着点也是好的。”
师父靠着一棵树,看着一旁安静的大师兄,脸色却有淡笑:“我徐景佑这一生,行医数年,救人无数,却也负了不少人啊。你的两位师兄,老枢,还有秀儿……”
她又找到一瓶药,颤动着手喂了他们,嘴角强扯出笑:“出了这里,师父把师兄的病医好了,再谈这些……也不迟啊,东绫记得,大师兄特别想写一本药典,三师兄还想造个最顺手的炼药炉,这次出去了,师父一定要答应他们啊。”
她不想擦泪,擦泪这个动作好像表示她哭了,她怎么会哭。她将遮面的布扯下,随意在脸上抹了几下,又要找药,却被常渊拦住了。
师父道:“你可莫让我,费力了。你大师兄的毒,太深了。”
他摇了摇头,摸了摸大师兄的头发,继续道:“如果可以,还,是把,老枢,和你大师兄,的尸骨葬在药斋吧。老夫,老夫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大师兄安静地躺在师父身边,眼神平静。三师兄虽还未恢复神智,却好像察觉到什么,靠了过来,头在师父肩上轻轻地蹭了蹭。
她神色紧张:“师父,师父,我一定会将所有人都带回去的,带回药斋。师父,过几天扫墓,秀姑姑还等着您去看她呢,师父……”
师父笑着,摇摇头:“老夫,从未后悔过。”
他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做一个永不会醒来的梦。是美梦吧,所以嘴角仍旧上扬着。梦里有谁呢,还会不会有她,有这个世界。
她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掌心向内,右手叠在左手之上,呈现一个八字,拇指内扣。手向内移了一点,低头念着什么,又将手向外推,跪了下去。对着师父,叩了三个头。这是素问谷尊的周礼。
大师兄双眼看着她,轻轻眨了眨,嘴角露出笑。她脸上仍是一片湿漉,却强忍着不再流泪,抱着大师兄,将师兄身上的绳索都解开了,她轻声耳语,大师兄也满意地闭上了眼。
她这一行,将师父和大师兄、枢伯的命都赔了进去。
一切非她所愿,然这世间,何时如她所愿过。
神赐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让周王室世代掌控这片大陆,可是最后,却让周氏以死殉国。神赐了睥睨世人的异能,让方家世代守护这片大陆,可是最后,想守护的人都不在。
顾北丘道:“那女子我已捆住了。”
她神色冷漠:“你们先行,我稍后就来。”转而看向三师兄,柔声道:“师兄,师父困了,你背着师父走好不好?”
三师兄仍旧蹭着师父,眼泪不知何时打湿了师父的衣袖。他双眼透出怯怯的神色,但仍旧点了点头。在方东绫的安抚下,背着师父,常渊也背着枢伯,牵着他走了。
顾北丘看着她,并不动。
她淡淡看他一眼:“我不杀人。”转身离开。
黑色的身影带着寒意,连夜色都不敢靠近。
女子被红绫捆在树上。
方东绫抽出匕首,刀刃细细在女子脸上摩挲,并未刮伤她。女子强忍着镇定,却也不敢乱动。
方东绫神色冰冷:“你猜,我会不会杀了你?”
女子道:“你不敢杀我。”
方东绫忽的笑了,眼里皆是轻蔑:“你错了。”她又前倾着身子凑近女子,气息喷在女子脸上:“让我猜猜,你在模仿一个人。”她勾起嘴角,继续道:“可是,你哪来的自信,我会不杀那个人?”
她抓着女子的肩胛骨,一用力,见女子出了一头的冷汗,手向女子胸前伸去,撕下块布,替女子擦汗,道:“她这招使得好,坏了我的计划,自己还不费一兵一卒。多亏你这个蠢货,你以为你知道的事,都是她不想让你知道的吗?”
女子脸色苍白,道:“你什么意思?”
方东绫站直了身子,神色淡然,将匕首收起,道:“你配不上这把刀。”她又将手伸到女子怀中,在她怀里寻了许久,那女子悲愤不已却无计可施,衣衫不整。良久,方东绫抽出一支飞镖,道:“这毒,厉害吗?”
她将那女子的手筋脚筋全都断了,在她一侧脸颊划了一道,又狠狠撕开女子衣衫,在女子嘴里塞了块布。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
“你该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不过你猜猜,第一个看见你的人,是来放哨的,还是来巡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