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耽最近心情有些微妙,脸色总是忽闪忽闪的变,本来就因为话不多而被同事怀疑有抑郁症,现在更是恐怖了。
一天里最长的时间都用来发呆,有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挑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笑话,以量体温为借口跑来企图搭讪的女老师准备走过去问问他想到的有趣事是什么。
但他的脸色却又唰地一下阴起来,奈何女老师的手已经拍在了他的肩膀,天知道现在女老师多想时光倒流个几秒钟!
“嗯?”莫耽一副青面獠牙似的嘴脸转过头来,本该柔情似水的眼睛变得格外狰狞。
“呵……呵呵……没事没事,我就是跟您说一下,我先回去上课了。”
女老师的颤音稍稍唤醒他体内的“人性”,眼角一弯,那温暖谦和的笑容让女老师以为刚刚那一瞬间其实是她的错觉:“噢!好啊,记得多喝水。”
如果说人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那一定是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当然前提她得是个女人。如果是个男人的话,应该就是家里有个这种时候的女人。
莫耽站在自家门前很久,钥匙握在手里犹豫了将近两分钟,才□□锁眼里,将门拧开。
“干嘛不开灯?”刚推开门,莫耽就觉得他整个人都跌进了黑暗,眼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只能站在原地,手本能的摸索墙壁上的开关,反复按了几下,没有反应。
“我刚刚弄爆了水管,水漫出来,不知道淹到了什么地方,跳闸了,就再也没跳回来。”声音从床边角落里传出来,莫耽愣了一会儿,反身关好门,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开始能看清楚一些家具轮廓,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窗边角落里那个披着窗帘的影子。
捧着手机,手机里的光从下巴照上去,将她到底五官照的更加立体,大片阴影蒙在脸上,脸颊上两片曝光,对比的更加深邃的眼睛空洞地翻上来看他。
莫耽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稍稍平复了下呼吸,随手将背包丢在一旁,转身去找蜡烛:“都跳闸了,你说淹到哪里了?没电不知道去找修电工吗?你缩在那里干嘛?怕黑吗?”
宿皎皎摇了摇头,打了个嗝:“不啊……”
莫耽的背影即使埋在黑暗里也能看得出微顿一下的小动作,然后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刚到宿皎皎的面前就半蹲下了身子,一把捏住宿皎皎的下巴,眉尖不悦地皱起来:“你喝酒了?”
宿皎皎紧紧地抿着嘴巴,用力左右甩着脑袋。
莫耽的眉毛皱的更紧,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更用力。
“我没喝,你要亲亲看吗?”宿皎皎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意的调戏着莫耽,直到莫耽松开了她的下巴,她才又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有烟酒味,所以我没喝酒,就只是吃了酒心糖。”
酒心糖难道就没有酒味吗?莫耽有些累了,放弃了找蜡烛,就这样学着宿皎皎的样子席地而坐。
最近他是真的累了,自从宿皎皎住进来之后,就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每天都在发生,就好像家里突然多了个不听话的小孩,每天让他头昏脑胀。
每次问她什么时候走,她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又觉得把这么过分的她赶出去太过分了。
“我找到工作了。”宿皎皎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膝盖挡住了她的嘴巴,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我不想去。”
“为什么?”本想着现在提出让她离开的,她却又恰逢时机的表现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莫耽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把嘴边的话收回去了。
宿皎皎转过头去,躺在自己的膝盖上,望着窗外,伸出一根手指把玩着窗帘:“我明明是动漫设计毕业的,动漫画的好好的,被喜欢的动漫公司拒绝也就算了,可是去做摄影助理这也太扯了吧?”
原来是在纠结不对口就业的问题,莫耽扭头盯着她模糊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发呆:“也不错啊,你不是平时很爱好摄影吗?你应该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宿皎皎的表情依旧麻木着,眯着一双困顿的眼睛:“我当然可以胜任,只是不想迁就。而且在这里有吃有喝……莫耽,不如我们结婚吧,我在家里相夫教子。”
不用你相!还有谁是你夫!莫耽眼睛一顿猛地惊醒一般的转过头,想立刻阻止她的可怕想法:“你以为这个社会上所有成功的人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吗?有一大部分人刚开始都是讨厌甚至排斥自己的工作,但后面慢慢喜欢……”
“就像我们这样吗?慢慢喜欢上?”宿皎皎突然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睛与他对视,让莫耽觉得之前她的抑郁全都是套路!
被憋了一口气在胸口的莫耽愣了,惊讶的表情慢慢回归平静和严肃:“宿皎皎,我没有打算要跟你结婚……我也早就说过……”
“好啦,很晚了,睡吧,晚安。”宿皎皎突然跳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头,拍了拍屁股,蹦蹦跳跳的跑回床上,乖乖的用被子包住全身。
她的故意很明显,而莫耽也并不想强迫她接受他的想法,他知道他的这种善良未来可能伤害她更深,但起码不是现在……
米罗今天没有课,宿皎皎又刚找到工作,正处于急于表现以免被开的时期,莫升语的话……两个言辞都极少的人大概也就面对面喝个咖啡,各自看杂志。
考虑再三,米罗决定还是留在家里打扫卫生。
其实真的没什么需要清理的,欧莱本身也比较爱干净,所以屋子里并没有很乱。说起来,欧莱自从发布会之后就很忙,一天天的不着家,偶尔欧澜发个简讯过来询问欧莱有没有学会叫爸爸,米罗总是很诚实的不愿意欺骗老人家,所以每次都回个“太笨,学不会”。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米罗站在门前愣了1分钟之久,快递?没人买东西啊。欧莱?这个点不可能脱身。客人?呵呵……
米罗只是一顿猜测门外砸门的到底是谁,思虑无果之后,十分没有防范意识的直接拉开门……
“家里做啥呢?这么香,隔着两条街都闻得着。”开门之后,撞见百分百陌生的面孔,愣住的却只有米罗一个人,陌生人操着一口东北口音侧身进了屋,轻车熟路的走进客厅,像个老朋友似的四下打量。
真的是来串门的!米罗受到了惊吓,迟钝地眨巴了几下眼睛,默默地关好门,转身跟着走进客厅。
“咋了?”面对惬意地坐在沙发里的陌生人,束手站在客厅里的米罗倒显得有些拘谨。
米罗低头瞅了瞅自己和人家的状态,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唔……我没有在做饭。”所以你闻到的到底是哪里的香味?确定不是走错房子?
陌生人偏头瞅了一眼厨房餐桌,一副铁盘,一只开膛破肚的青蛙以及一副沾了血迹的刀剪和塑胶手套。
米罗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又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他也刚好转过头来,恰巧与她对视,但他也很平静,嘴角依旧带着浅笑,并不像欧莱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时的那般排斥。
“那不是用来吃的。”米罗觉得他嘴角的笑意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我看起来那么饿吗?”陌生人笑了笑,“不打算倒杯水给客人吗?”
米罗这才回过神来,乖乖地转身进厨房倒了杯水摆到他的面前,自己僵着身体,像个被老师传唤的犯错孩子的家长:“欧莱今天有通告,可能会晚些回来。”
陌生人一怔,然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是啊。”
见米罗耿直地点了点头,陌生人先是扑哧一声,然后闷笑就变成了大笑。
其实米罗从没跟东北人交流过,大部分北方人单凭东北人高分贝的说话声音就认定他们脾气很坏又不好相处,但实际上他们的性格很爽朗,待人又热情。
她之前也一直以为东北人是像大部分抗战剧里那样五大三粗的汉子。
但不知道欧莱这个朋友是由于并非满族纯正血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高高瘦瘦的,长得意外清秀,肤色偏黄,修饰漂亮的剑眉下点着一双漆黑的眼珠,看起来神采奕奕。
脸上虽然带着笑,酷酷的,总觉得不太好惹的样子。
“孟见。我叫孟见。”陌生人自顾自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冲她伸出了友谊之手。
米罗低头看了看那五根修长的手指,并没有回握住,她毫不遮掩的表示并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你呢?”她无动于衷,但耐不住他死皮赖脸,那两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像根本看不懂她已经淋漓尽致的表情。
“米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睛里明明白白的透露着:好了,差不多你该走了。
孟见依旧发挥着看不懂表情的技能,抬着头将这个房子又打量了一遍,然后扫了一眼米罗:“嗯……你是这里……”
你跟这个房子以及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什么关系?米罗脱口而出“保姆”两个字,因为大脑忽闪而过一条讯息:欧莱现在大小是个名人了,所以他们现在住在一起的事绝对不能提。
某医院b超室内,戴着口罩的医生,扭头盯着屏幕上模糊的图像:“姑娘,你这可不能拖了,手术做不做的,得尽早了。”
平躺在床上的姑娘也同样偏头看着屏幕,然后转回去看天花板。
大大小小是个名人了的欧莱刚结束行程,由司机开车送到自家门前却看到米罗那个小个子送一个清秀大个子出门,大个子嬉皮笑脸的靠在门边跟米罗说话,米罗脸上虽然一如既往都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从她没立刻关门送客看得出俩人聊的还行。
朋友?米罗竟然有第三个朋友?欧莱带着这样的疑惑开门下车。
这边孟见也跟米罗寒暄够了,说是寒暄,其实不过就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罢了,米罗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好烦”的样子。
“哦!欧莱回来了。”哈……米罗抬眼瞅见那个耀眼的帅小伙款款走过来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是回来了,虽然想不通你连话都不会说,怎么会交到这么话多的朋友。
孟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实话,即使是同性,但看到欧莱的那一眼也还是被惊艳到了。
他周身的每一处气息都能看得出他少年人的风采,修长的身材,发育良好的骨骼形状及时穿了衣服也还是能看出漂亮的骨架,属于外国人基因的浅淡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较中国人低垂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窝,加上微微眯眼的习惯,好像每一根睫毛都在向外放电。
他像一个国际名模那样款款走近,越走近孟见就越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友好感,薄唇在看向孟见的那一刻轻轻抿起,眉毛也跟着在眉心褶皱起来,低垂下眼睑高傲的俯视下来。
“你回来了?”米罗如释重负地扭头看着欧莱一步步的走上台阶站在她身侧,她歪着脑袋打量着他看起来不太好的脸色:你朋友好烦。
欧莱闻声低下头来,眼神从孟见身上转移到身边的矮个子脸上,表情里的不悦稍稍缓和:既然是朋友的话,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孟见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娱乐圈刚崭露头角的大男孩跟自家保姆的眼神交流,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等了快三个小时,好不容易欧莱回来了,难道不进去再聊聊了吗?米罗承认,她其实就是想看看俩人到底是怎么沟通的,难道这个孟见也随身带了一本中法辞典?
孟见无视掉欧莱探索的眼神,抬脚跨上一个台阶,稍稍凑近米罗一点:“其实我是想问,要花多少钱才能让我也请到你这样的保姆。”
米罗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倒是对他问题的表面意思有自己的答案:大概就是一本人体骨骼修复笔记吧。
“拜拜。”还没等米罗开口,孟见就又跳下台阶,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手跟米罗说再见。
米罗对这个几乎是突然间出现的男人更多的是奇怪,他明明是来找欧莱的,但好像跟她也很有话聊,欧莱回来了,他却只是冲欧莱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是宿皎皎在,一起能分析出很多内涵的东西。
欧莱不凑巧的听到了孟见低声问她的问题,瞬间了然了一些事情真相,他斜睨着呆呆摆手回应那个男人的米罗,很想马上开口问:这谁?
两个人反身进屋,米罗叹了一口气:“欧莱,你朋友啊?”
你朋友!原来你让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进家门,还那么“友好”的跟人家挥手说拜拜,是因为你以为他是我朋友吗!?欧莱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上下打量了一圈完好无损的米罗,松了一口有惊无险的气,转身上了楼。
距离欧莱家不远的某公寓,男人哼着小曲儿拧开了门,里面抱着狗的老太太立马就迎了上来:“怎么样?抓到那个臭丫头了吧!?”
“嗯?”孟见突然笑了笑,“嗯,抓到了。”
“哼!你有没有好好教训那个丫头!竟然敢嘲笑我们。也是都怪你啊,早告诉你谈个恋爱谈个恋爱,你要是谈个恋爱,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每天的新闻都是你性-冷淡的事情!”老太太的情绪很激动,但抚摸狗狗的动作却很轻柔。
孟见似乎早就听腻了她的唠叨,一直笑嘻嘻的。
“那个丫头不会是故意用这招来吸引你注意的吧?”
“她没那个脑子。”孟见冷哼一声,脸上挂着好像发现新鲜事物的喜悦,“对了,妈,你觉得,我给咱家请个保姆怎么样?”
“保姆?我还没老到需要别人伺候的地步。你要是真孝顺就给我娶个媳妇回来,请什么保姆……”
“嗯,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