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天都不在。”柏灵挽了挽自己耳边的头发,“皇上那边好像有桩只有他能做的差使交给他。”
柏奕沉默地看着灶下跃动的火苗,“……那你现在算安全了吗?”
柏灵摇了摇头,她坐在了柏奕旁边的小木凳上,“不好说,我感觉皇上现在更像是没空管这头的事,所以就先拖着。”
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致和柏奕讲了讲,柏奕听得心惊肉跳,把手里拱火用的木枝抓得紧紧的,“……你还敢用催眠?你不怕那个张神仙直接说你会妖法,当场就把你给——”
“那我肯定是有点把握才敢赌的,”柏灵看了看柏奕,“我记得十四之前和我说过,张神仙借着要给建熙帝祈寿命的名头,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宋伯宗父子一直那么支持建熙帝的玄修,没理由和这位张神仙关系不好。月初的时候,宋家在京城把上我们家提亲的事情闹得那么凶,我想这个张神仙应该是听过的。”
柏奕颦眉,“……所以你就赌这个张神仙会顺手帮你一把?”
“嗯。”柏灵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还是可以试一试。一方面是顾及到宋家,另一方面我现在在宫里的分量也不算轻,让他在这个时候来做个顺水人情,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当然如果之后玩脱了,这位张神仙也能反咬一口,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吧。”
柏奕轻叹了一声,“你倒是不紧张。”
“紧张也没用啊。”柏灵笑了笑,“我昨晚在慎刑司,忽然觉得这事儿有一个悖论,还蛮有意思的。”
“嗯哼。”柏奕轻声道,“说说看?”
“你要是想从这个局里脱身,你就不能让自己变得不可替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嘛。可是你要是想自保,你就得有能让别人愿意保你的本事,这种本事,当然是越不可替代越好。”
柏灵也望着灶下的火焰,“所以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呢?”
柏奕侧目看着柏灵,盈盈的火光在她的眼睛里跃动,他忽然就明白了柏灵想说什么。
柏灵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下去,“先前宁嫔娘娘和我说进了宫就没有退路了,我还没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是说要全力以赴才能活得下去,可你越全力以赴,就在这个局里陷得越深。皇宫,就是这么个大泥潭子。”
“我知道现在想这些好像有点不是时候,不过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柏灵两手托着下巴,“我有个想法。”
“嗯?”
“我们找机会跑路吧。”柏灵认真地说。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灶台下火舌舔着木柴的哔剥之声。
柏奕一下有点跟不上柏灵的思路。
“你是认真的?”柏奕问道。
柏灵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听起来最不可靠的办法最可靠。平京附近多山林,我们就找个机会从山路走,路上看到哪里宜居,就在哪里安家。这会儿什么追踪黑科技都没有,只要我们前期设计得当,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肯定是能跑得脱的——”
“你冷静一下。”柏奕轻轻摸了一下柏灵的额头,“我刚才才说你不紧张,原来是被吓坏了。”
“……我真的是认真的。”柏灵轻轻推开了柏奕的手,“除了这一条路,再没有能从这里彻底脱身的办法了,趁着爹现在还能上山,腿脚还利索,这事儿可以早点开始筹划……等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你也太小看这里官兵抓人的能力了。”柏奕也同样认真地回答,“而且更重要的是,十四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做什么能瞒得过他?到时候你人一不见,皇上就把韦十四抓起来审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柏灵怔了一下。
是了,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可能是太习惯十四在身边听从号令,就忘记了他身为大周臣子的身份。
柏灵眯着眼睛,犹豫了片刻,用不确定的口吻轻声道,“……嗯,那就带十四一块儿走。”
“你问过他吗,他愿意吗?”柏奕轻声道。
“……”
柏灵垂眸,忽然想起先前和十四的谈话——十四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付出的心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件事对十四来说大不公平——她总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就去要求韦十四放弃来之不易的一切。
柏奕站起了来,看了看锅里头的水,低声道,“总之,你先别想那么远的事情,毕竟现在还没有糟到那一步。”
厨房里的水汽蒸腾起来,柏灵有些担忧地歪着脑袋。
……总会糟到那一步的吧。
只要你继续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会翻车的。
“对了,说起来……”柏奕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脸上带起了几分笑意,“……那个世子,你觉得怎么样?”
柏灵没听出柏奕话里的意思,“什么怎么样?”
柏奕轻声道,“虽然这个世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如果非要在这么多人里选一个,我觉得他……好像还挺合适的。”
“……什么?”柏灵终于缓过了神来。
锅里的水开了,柏奕卷起了袖子,开始拿瓢往一旁的空桶里舀热水。
他一面动手,一面道,“我倒不是说他身份怎么怎么高贵,而是你看恭王和恭王妃,在大周历朝历代的权贵里,能做到不纳妾,从一而终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吧?那个世子在这种家庭里耳濡目染地长起来,对待感情的态度应该还是挺端正的。再加上他昨晚为了救你去闯宫……不是挺可爱的吗?”
想起昨夜见到的恭王和恭王妃,柏灵笑了笑,“确实是挺难得的……不过还是不行。”
“这么坚决?”柏奕有点意外,“你也不用现在就做决定,先观望看看?”
柏灵斩钉截铁地说道,“真的不行,他年纪太小了。对这种纯情的小男孩下手……你良心不会痛吗?”
柏奕不由得看了一眼才长到自己肩膀的柏灵,叹了一声。
“行吧。反正在这件事上我的意见也不重要,得你自己看得喜欢才行。”他一面说着,又将另一个装着井水的木桶提起来,稳稳地把凉水倒进锅里,“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好男人都英年早婚,咱们从前是这样,在这儿就更是了。机会没把握住,溜了就是溜了啊。”
柏灵轻轻翻了个白眼,“谢谢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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