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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为离人照落花
    夜幕悄然降临,微弱的星光衬的寂寞愈加的浓重。死寂般的黑夜中,只一个纤细修长的红色背影,不发出一点声音,却莫名的凄凉与怅然。湛沣一脸焦急的奔向那个红色身影,看到眼前人安然无恙时,却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只远远的站在她的身后,感受着她内心的煎熬与痛苦,而他所能做的,便是陪着她寂寞,伴着她神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开始逐渐翻红,不知不觉间她在这里竟坐了一整夜。怀中的白狐早已变得冰冷,洁白无瑕的毛皮也失去了光泽,七七的脸上仍挂着风干的泪痕,恍恍惚惚的站起来,转过身,正对上一脸担忧的湛沣。七七这才想起昨天的点滴,对呀,她是和湛沣一起来的。

    七七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湛沣伸手将七七拥在怀中,“走吧,一夜未归,回去准被父王骂死…”

    霍王府此时早已乱作一团,霍彦把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语气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找”

    “是”,没有人敢再说什么,都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王爷…王爷,三少爷和小姐回来了…”一个婢女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大堂,却对上了霍彦冰冷的眼神。“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婢女一时只顾着激动,全然忘了府内的规矩,此时只好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霍彦并没有理会地上心惊胆战的婢女,赶忙向堂外走去。

    七七自然知道霍彦的牵挂,心里再难过也要强装笑颜,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救了只千年白狐,结果又被人追杀,只怕再也不会让她出府了。一想到白狐为了救她而死,心口便隐隐作痛,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朱纱帐中,七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房外是被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件事我会找人查清楚的,在这雍州城中想动我霍彦的女儿,还要好好考虑一下要付出的代价。”平淡的语气中却是刻意压制的怒火,毕竟在太岁爷眼皮子底下动土,更何况动的还不是土,而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父王,此次来人并不简单,恐怕…”湛沣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那么多,我只知道七七是我女儿,不管他是人是妖还是神。”霍彦摆了摆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湛沣行了一礼刚要出去,却又被霍彦叫住。

    “父王还有何吩咐?”

    “你有没有和七七说我要将她嫁到将军府的事?”

    “还、还没有,我想等着七七…”语音未落,却只见七七靠在屏风上,瞪大了眼睛。

    “爹爹…你刚刚…说什么?”霍彦一言不发,甚至一眼都未看七七。

    七七绝望的看向湛沣,“湛沣哥哥…,爹爹说的…是真的吗?”

    湛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七七,只是想扶着七七回房休息。“七七,你身体还没恢复,快听话…”

    七七只是对着霍彦说,“我不会嫁的。”

    “由不得你”霍彦冷冷的抛下一句,甩袖扬长而去。

    “小姐…求你饶了奴婢吧,王爷若是知道,奴婢就没命了…”被唤作俏儿的婢女此刻正跪在地上,不停的向七七磕着头。

    霍七七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无风也能起浪,更别提什么听天由命了。自从听说了爹爹要把她嫁到将军府,便决定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倒不如早做打算。于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逃婚计划便展开了。

    可是霍彦怎能不知霍七七的算盘,自是不会给她机会。霍七七的房里本就只有俏儿一个婢女,如今竟又多了坤儿和阿蕾,房外也每天都有两个侍卫轮班看管,想出房门都很难,更别提逃出霍府了。

    当霍七七用迷药迷晕了坤儿和阿蕾,并要挟俏儿和她一起逃出去时,俏儿便跪在地上,不停的哭着让七七饶了她。

    也许并没想到俏儿会更麻烦,七七只好把一小纸袋的白色粉末倒进了茶杯中。“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或者…你可以帮我逃出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俏儿视死如归的抓过茶杯一饮而尽。

    十秒后,第三个人躺在了地上。

    七七无奈的望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婢女,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拎着打好的包裹鬼鬼祟祟的想要从后门溜出去,却发觉后门也有侍卫看守。七七只好退回了屋子,看着地上的俏儿,便将自己的衣服和俏儿换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便要往外冲。

    “站住!”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七七心一震,“坏了坏了…湛沣怎么会在这里…要是能换一张脸就好了…”

    只好故作镇定的转过身去,低着头说,“小、小姐说她累了,让奴婢去准备些水果…”

    七七紧紧地攥着拳,正准备被揭穿,却不料湛沣只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七七不禁翻了下了眼睛,湛沣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没事,奴婢下去了。”七七又偷偷撇了一眼湛沣,看他的确不像认出她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偷笑着从后门溜出了霍府。

    霍七七是霍彦唯一的女儿,又是嫡出,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霍老夫人生前又极疼爱这个唯一的宝贝孙女,更是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只可惜霍七七并非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虽自小学习琴棋书画,性格却如男儿一般顽劣,调皮捣蛋与男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霍彦对霍七七的行踪要求极为严格,嘴上说是考虑到七七的安全,实际上便是怕霍七七这个惹祸精到处惹麻烦。总而言之,霍七七自小便从未一个人出过府门,连典当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更别说一个人在外面闲逛了。

    此时的霍七七看什么都新鲜极了,逛逛这个,玩玩那个。从未看过戏曲的七七正坐在台下喝着彩,却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咕噜噜….”

    七七一玩就忘了时间,这才想起自早上从霍府逃出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现在是饿的肚子不停地叫。七七只好决定先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霍七七常年深居霍府,身边的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是准备好的,根本用不着钱这种东西,而七七虽知道出门要用钱,却只在屋内找到了一点点零碎的钱,此时却也早就挥霍光了。好在霍七七的首饰多的数不胜数,又都是上好的珠宝所制,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可霍七七并没有这些概念,一个红翡翠滴珠耳环换了两个包子还美得不得了。其他的商家倒也看着眼红,这么个被人骗还乐的傻姑娘难得遇见一个,便都围上了霍七七。

    “哎呦,姑娘你这皮肤可真好,这小脸要是涂上这胭脂,那美的呦….”

    “丫头来看看我家的缎子,这改的衣服可都是整个雍州城都没有第二家的….”

    “还是看看我家的香料,这香气保你是谁都忘不了…..”

    霍七七被一群人围在中央,看着他们拿着五颜六色的东西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不时地瞅一眼自己的包袱。七七自是受不了这种诱惑,没过多久就用自己那一堆名贵的首饰换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脚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云脚珍珠卷须簪换了三盒胭脂,七七想着拿回去给俏儿她们做补偿,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换了件鹅黄色的衣服,七七记得霍彦的侍妾珠婵最喜欢鹅黄色,溜银喜鹊珠花换了把短匕首,二哥炫煜一直都喜欢收藏各式各样的兵器,白银缠丝双扣镯换了两包香囊,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换了把拨浪鼓,碧玉腾花玉佩换了双筷子,孔雀银步摇换了只笛子,翠镶碧玺花扁方换了双布鞋,珐琅银钗…….七七看着转眼间空空如也的包袱,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钱不经花,却没有认识到一个更加深刻的道理,七七刚刚拿的首饰中随意的一件便足以买刚刚换的所有还绰绰有余。

    七七正打算把刚刚换的东西都塞进包袱里,却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七七低头一看,一支琉璃玉制成的发簪正安静的躺在地上。七七赶忙把它捡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怎么把它带出来了,想是不小心带进了包袱,好在或许这只簪钗看起来并不那么名贵,便没有人用它来换,冥冥中便留在了七七的身边。

    七七眼角的泪光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短的都让人怀疑它是否存在过。

    七七看着撑得鼓鼓的包袱和瘪了的钱袋,决定打道回府。想来霍府中早已乱成一锅粥,七七这个时候回去到爹爹的眼前再跪下掉几颗眼泪,说几句什么“爹爹最疼七七,七七不想离开爹爹…..”一类的,从小到大七七用过无数次,百试百灵。

    想起一会儿回府看到俏儿她们哭着求饶的样子,七七嘴角扬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而此时,七七却发觉自己的路被人堵住了,三个彪壮的大汉将狭窄的路堵得严实,为首的却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眼里满是不屑与戏谑,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直银凤镂花长簪,七七刚看到那把簪子就知道大事不好,转过身想溜走,却发现早已被人挡去了退路。

    “霍家的丫鬟什么时候也这么阔绰了,还是说……你偷了霍家的东西?”青衣男子玩味的看着七七手中的包袱,一个布鞋的一角漏了出来,七七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银凤镂花长簪是霍彦曾送给七七的礼物,上面还赫然印着霍王府的标记,七七记得刚刚拿它好像换了两只碗,想不认账已然不可能,可是总不能说“我迷晕了丫鬟跑出来”吧。

    正当霍七七苦恼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一只隼从天而降,落在了青衣男子的肩上,在他耳边好像嘀咕了什么。七七看出他们好像在传递信息,却惊异于居然有人用隼来传信。男子看出了七七的疑惑,却也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手下放七七离开。七七不相信前一秒还被围住的自己现在就能走了,用尽全力白了青衣男子一眼,却因用力太大差一点晕过去。青衣男子看着七七将笑未笑,只轻轻的在七七的耳边说,“你会感激我的。”

    “感激个鬼呀。”七七还没从翻白眼的眩晕中缓过来,却听见此人大言不惭的独白。一分钟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赶忙拎起包袱踉踉跄跄的往霍府跑。

    身后只剩下青衣男子和他的随从,可三个大汉却变成了三个女子,浣纱遮面,说不出的神秘美感。“您真的要放她离开吗?若真如主上猜测的那样,她若是复起仇来,必定不是你我所能承受的…..”青衣男子并没有理会手下的话,只冷冷的看向七七离开的方向。

    仇恨,必定是记住一个人最快的方法。

    霍府的门前清净的一如平常,夜色笼罩下的霍府像一座华丽的坟墓。辉煌下却是一片又一片的荒芜。庭院中暗红色的液体像一面光洁的铜镜,映出了月的影子,空气中充盈着腥甜的味道,和着茉莉的清香,等待着着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