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街那边斜对龙王府的金海湾休闲城二楼一间包厢里,龙城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柏中逸正用望远镜密切注视着章家寿宴的动静。
“柏支队,要不要通知一下刑警支队?魏东团伙可不是善茬。”
魏东四十三岁,龙城本地人,十六岁起混社会,为人心狠手辣又善于笼络手下。这些年龙城只要出了大的治安案件,从中总能找到些魏东团伙的影子。不过,魏东本人从不参与其中,而且他的手下绝大部分是从外地来投靠的混混,一旦事发就远走高飞,抓获不易,成本也高,所以治安支队明知魏东有嫌疑也只能对他干瞪眼。看到魏东难得高调的带着大批手下过来,柏中逸身边一个年轻的警探有些紧张的提议道。
柏中逸哼了一声,“流氓打架也要出动刑警支队,那咱们治安支队是吃干饭混日子等死的?”说完,他也自觉语气有点重了,便拍拍刚才提议的警探,“小苏,你注意观察了没有?今天魏东带来的一批人哪个有案底在身?刑警支队师出无名呐。”
警探小苏脸红了红,“柏支队,据线人汇报,这次魏东估计有大动作。”
“有大动作更好,把魏东一举拿下!担心什么,支队三十几个弟兄还怕应付不了这个局面?”柏中逸抬起手腕,“你通知埋伏在龙王府周边的弟兄们,十分钟后冲进去,只要在打斗的,不管是魏东团伙还是他章家的人,全给我拷起来押上车。”
“是!柏支队,我明白了。”
警探小苏讪讪退到一边,看着柏中逸侧影,无奈的苦笑笑,他隐约觉得柏支队这次的布置有些不妥,难道不主动出击坐看虎斗,非要闹出大动静来?
柏中逸点上一支烟,惬意的抽着:章家在龙城的势力实在太大了,某些时候,他这个治安支队长的面子也不顶用,这让他很不爽。该让章家受些教训,神气什么?流氓就是流氓,哪怕洗干净还是流氓!九十寿宴,哼,看你怎么弄下去。最好打他个天翻地覆,叫龙城人都睁开眼看看,他老章家到底是个啥货色。
一石二鸟,既削了老章家面子,打击其嚣张气焰,又能趁势把魏东拿下。这于公于私对他而言都是件好事。柏中逸狠狠抽了几口烟,拿起望远镜又看起来,突然,面色一变,回头对警探小苏吼,“计划有变,通知兄弟们立即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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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府酒店二楼过道。
就在柏中逸和警探小苏交谈时,魏东从裤兜里摸出一尊白玉佛像,托在掌心高高举起,“晚辈魏东恭祝老爷子年年岁岁……”
最后一个“岁”没出口,白玉佛像从手中落下摔在花岗岩铺地的过道上,“啪!”,摔得粉碎。
听到这声响,所有人惊愕的目光都被满地的白玉碎屑吸引了。
魏东一开口,先上楼的十个光头小青年,一起敞开了西服前襟,拔出插在腰间的无缝钢管,三两下拧上闪亮的枪尖——这是近年龙城混混斗殴时常用的凶器,无缝钢管内壁车上了内螺纹,长一尺半。枪尖三棱开刃,刻三道血槽,长半尺,下端车螺纹,能在几秒钟之内拧上钢管。这种凶器扎在人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瞬间叫你失去抵抗力。扎中要害当场致命,即使不中要害,如果抢救不及时,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转眼之间,喜庆的寿宴演变成单方面的杀戮,十个光头小青年手持钢尖枪一齐向章远山、章军刺去。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呆如木鸡,有人惊声尖叫,有人吓得躲进酒桌下,有人慌忙离开座位在酒桌间跌跌撞撞,还有少数道上混的拎着板凳冲过来助战。
一时人仰马翻,桌掀椅倒,盘子酒杯跌地的“乒乓”声不绝于耳。
万一章军挂了,他这一趟监护任务算是彻底失败,当然能顺手把章远山救下也好。吴越不敢藏私,大吼一声,上衣崩裂开,如纷飞的大朵棉絮,仗着一身横练十三太保金钟罩冲进一片枪影中。
伸手一捞,抓住刺向章军的两支钢尖枪,一拧夺过枪,身子一个前空翻反手横抽,生生抽断面前两个光头的小腿骨。
“哎哟、哎哟……”两个光头抱着小腿满地打滚,哪里顾得上再去理会章军。
吴越空翻落地前,手里的两只枪脱手而出箭一般钉进左右夹击章远山的光头大腿上,暂时解了章远山的危机。
“噔、噔、噔、噔!”没等吴越落地站稳,他背上一连中了四枪,可惜只留下四个白印子,皮也没破一点。
吴越回头眼一瞪,四个目瞪口呆的光头一齐退了几步。
几个呼吸间,局势已整个扭转过来,章武龙也制住了一个光头,带着轻伤护在他父亲和章军身前。
吴越活动一下颈脖,一阵“噼里啪啦”的关节爆响,他要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五个光头混混一并擒获。
突然,他身旁一个二十多岁穿狐皮裘衣年轻女人像是惊吓过度,一下往他怀里倒去。
吴越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年轻女人诡异的一笑,手腕一翻,“噌噌”弹出两支尖锐锋利的袖中箭,一支直插吴越的太阳穴,另一只刺向他胸口膻中穴。
高手!混混中竟然有这等高手?吴越骤然一惊,头一摆避开太阳穴的致命一击,却没躲开胸口的一箭。
虽说箭头只刺进膻中穴半分,可膻中被刺,全身气劲一下散了,吴越后退一步,左肩“唰!”冒出一柄枪尖,血如泉涌,喷溅数米远。
“啊——”
痛彻心扉,吴越一声怒吼,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苦痛,也没陷入过这样危险的境地。
张开手掌,吴越对准枪尖一拍,钢枪离体而出,割断了身后那个偷袭的光头十根手指,并带着他在空中惨叫飞行了一大段距离。
没有人事先会想到,吴越这个一脸微笑帅气的年轻人居然这般威猛。
看着面前的血人,剩下的光头们再有没有凶劲和勇气一搏,一个个束手就擒,丝毫不敢回击。
吴越头也没回,他现在一心只想把那个暗算他的女人留下,可没料到那个女人见一击无效,抽身就走,等吴越追赶时,她人已快到二楼窗前。
“去死!”
吴越奋起一脚,过道上一截不锈钢扶手被连根拔起,带着“呼呼”风声撞向那个女人的后背。
女人怔了怔,喉咙一甜,大口的鲜血涌到了嘴边,她心里明白,绝对不能停,一旦停住,她就再也走不了,忍住剧痛,女人手一甩,“嘭!”红色烟雾腾起,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弥漫整个二楼大厅。
等吴越拨开烟雾,眼前落地窗上只有一个破碎的大洞,向下一看,那个女人已坐进一辆轿车绝尘而去了。
追,不可能,即使他没有受伤也跟不上汽车的速度。吴越恨恨的甩甩头,这时他才感觉因为失血带来的晕眩感,赶紧在创口边点了几指,暂缓血流。
“吴先生,怎么样?”
章远山赶过来询问,一面又对章武龙说,“快送吴先生去医院……”
“老寿星,不要担心,我还好。”吴越勉强笑了笑,问:“那个来捣乱的头抓住了没有?”
“这家伙一见势头不对,早就趁乱下了楼从侧门逃了。”章武龙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章家不会放过他。小吴,这事章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正说着,楼梯口呼啦啦冲进来一大群便衣,为首一个高个子,手里亮出工作证,“都给我坐好,我是龙城治安支队柏中逸。有人举报,龙王府酒店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治安事件,在场的都是涉案嫌疑人和目击者,没有我的许可不得离开现场。伤者送医院,其他的配合录口供。”
“哼,柏支队。”章武龙迎上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柏中逸,“你来的真够及时。”
“章先生,维护龙城治安,打击违法犯罪一向是我治安支队的职责。现在请你配合我支队的工作。”柏中逸冷笑笑,一指旁边的座位,“章先生是在这里录口供还是跟我回支队一趟?”
“录什么口供,证据都在摄像机里。”章军气愤难捺,指着架在二楼半仍在忠实记录现场的摄像机。
“章军?你不在监狱服刑,怎会回来的?”柏中逸眼睛一瞄章军,突然提高声音,“我记得你犯了故意伤害罪,判刑九年,就算你减过刑,你还应该在监狱。说说,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今天来贺寿的大部分是生意场的人,有的根本不知道章家的过去和章军曾出过事,几分钟前见了这么血腥的场面,现在又听柏中逸所说,难免会小声询问议论。
章远山脸色越来越难看,章武龙气息也渐渐粗起来。
“柏支队长,我是平亭监狱三大二中指导员吴越。这次章军回家完全符合服刑人员探亲条例。我是他的监控干警,柏支队长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或是电话问讯监狱狱政科。”
吴越艰难的抬起手点了一支烟,“不过,我对贵支队的办事能力和风格不太恭维。章军说得对,证据都在摄像机里,你可以听取他的意见。”
肩上血窟窿里还在往外冒血,脸上因剧烈的疼痛时不时微微抽动,柏中逸深深看了吴越几眼,虽说被吴越抢白了几句,却也暂时没有动怒,转过脸吩咐手下办事的,“放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