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马车慢吞吞往前又行了一段距离,终于走不动了。
团子提上看起来简陋但实际上一点都不简陋的考篮,等马车靠着街道旁停下,拎着考篮下了马车。
成佑帝后脚正准备也跟着下去,团子跟脑袋后头长了眼睛般猛地回头,“你还是回去吧,不用送了。”
成佑帝下马车的动作一顿,在团子的面无表情下,可怜巴巴地缩回脚。
前方的道路上基本上已经被前来赶考的举子们占满了,因为进入贡院前还要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排成了两列的队伍慢吞吞地往前移动着。
团子走到队伍的最后,左右看看排队的人数都差不离,就走到离得最近的左边队尾站了过去。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
队伍前方有被检查到夹带小抄的,哭喊着被一旁早就严阵以待的官兵押走。
很快,团子又见识到了一部分也夹带着小抄意图蒙混过关的举子们。
藏在鞋垫下方的,卷成小纸卷塞耳朵里绑在头发里的,还有放进随身携带的吃食里的。
最让他叹为观止的,是一位举子带了几个苹果,负责检查的官兵在每个苹果上都使劲掰了掰,没能掰动,眼看着就要把人放进去的时候,那位举子大概是太过激动,把苹果接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揪到了苹果上端的苹果把,手上下意识一个用力,居然把整个苹果把连同苹果正中心的果核一起揪出来。
看到揪下苹果把后露出来的苹果果肉,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哪里是苹果,分明是用木头雕刻成苹果模样又上了一层漆。
难为这位举子既做到了以假乱真,还能在里头藏了这么一个小机关。
只可惜,这般精巧心思,偏偏用在了科举舞弊上。
负责检查的那名官兵捏着手里的木头苹果,对面前脸色瞬间煞白一片的举子冷冷一笑,手一挥,“带走!”
还坐在马车上朝贡院门前的队伍里张望的成佑帝看不清前头揪出来的那一个个千方百计藏小抄的举子们,不过却是把移动的异常缓慢的队伍看清了。
招手把赶车的金龙卫唤过来,“两列队伍还是太慢了,你过去跟门口负责的官员说一声,增加到四个队伍,不行就六个队伍,多派些人来维持秩序,要是人不够,就让禁卫军顶上。”
金龙卫应了一声,转身准备走,又被成佑帝叫住,“再去旁边酒楼,让酒楼煮些茶水,端给这些排队的举子们。”
这天虽然已经不算很热,但在太阳底下站的久了,再加上赶考紧张,照旧是满头大汗。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心疼团子。
金龙卫也心知肚明他们陛下为何会这么安排,领了命匆匆离开。
没一会,贡院门口排队的队伍就发生了变化。
从方才的两列,扩大到了六列,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又有附近酒楼里给排队的举子送来的茶水,团子伸手接过来,跟对方道了声谢,回头去看后方不远处那辆依旧还停留在原地的马车。
这会离得远了,看不清马车上的人影。
但他能感觉得到,马车上有一道视线,一直都在看着这边。
喝完了手上碗里温凉清燥的茶水,团子也拍到了队伍最前方。
学着前面的人,先把手上的凭证递过去,手里的考篮则是递给另一人。
最后一人过来搜身。
“黄大宝?”
再次听到这个让他无语的名字,团子一脸平静地应了声是。
“年十六?”
团子脸上跟着多了一丝羞窘,“惭愧,天生个矮,面嫩。”顿了顿,又道,“吃的饭全都用来长脑子了。”
问话的官兵:“······”
他又把手里的凭证翻来覆去检查了两遍,没查出什么异常,这才勉强相信了这个黄大宝的说辞。
把手里的凭证递回去,挥挥手,“去旁边棚子里搜身。下一个。”
团子把凭证接过来放怀里收好,又接过检查完有些凌乱的考篮,抬脚进了前面不远的棚子。
等看清里头站着的人,就是一愣。
“你不是······”
等候在棚子里的金龙卫朝团子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殿下只需在棚子里稍站片刻。”
团子默了默,“他安排的?”
“殿下千金之躯,怎可让人随意搜身。”
金龙卫这番回话也算是默认了这的确是成佑帝的安排。
稍站了片刻,金龙卫又提醒了一声,“殿下,您可以出去了。”
团子点点头,提着考篮转身离开。
走到棚子门口正准备把帘子撩开的时候,她手上顿了顿,把身上的衣服弄得凌乱了些,这才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顺着人流进到第二扇门前,负责分发刻有考棚号码木牌的官兵把一块木牌递了过来。
团子伸手接过来,抬脚踏入贡院。
入目便是一排排空间狭小的砖瓦考棚,进去只能勉强转个身,估计就连睡觉,也得是把身子蜷缩起来。
每间考棚的左边墙上也都挂着木牌,和发到考生手里的木牌一致。
不过考棚的位置有好有坏,团子一路找过去,就听见不少运气不好被分到位置不好的考棚或是所在的考棚正好环境不好的考生连连唉声叹气。
“一二八,到了!”
团子停下脚步,脚尖一转,先把面前这间他接下来要待上一连九天的考棚打量了一遍。
坐北朝南,光线充足。不像有些考生的考棚坐南向北,整日里看不见阳光。
离着贡院里的茅厕也远,他站在这闻不到一点异味。
视野还算开阔,距离贡院打水的地方也不算太远。
虽算不上顶顶好的位置,但也是中上。
团子表示很满意。
把考篮放在桌上,团子先把考棚飞快打扫了一番。
说是打扫,也不过是清理了下床榻上的灰尘。
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地方需要收拾的了。
等床榻勉强能做人了,他又把考篮里的小被子放床榻上,一般用来铺,一般用来盖,其他的东西也一一很快地规整好。
最后拿出一个一个小壶,走到打水的地方接了一壶清水,借用了贡院了备着的炉子,烧了一壶开水,打道回考棚。
在周围其他的考生还在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团子已经盘腿坐在铺着小被子的床榻上,悠哉地捧着一杯温水喝了。
看见这般悠闲一幕的众考生:“······”
真是,太招人恨了!
离巳时还剩一刻钟。
贡院响起一阵敲锣声。
本来还有些乱哄哄的贡院里头猛地一静。
团子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抬头看向贡院门口。
踏着锣声先鱼贯而入的,是两队冷肃着脸的官兵。
随后就是这次秋闱的主副考官们。
打眼一扫,还都是熟面孔。
团子把视线收了回来。
等到这些考官们坐定,已经到了巳时正,又是一声锣响。
先前进来的那两队官兵手里抬着被蜜蜡封好的大口袋,在考官们面前打开,取出里头的试题,交由几位考官检查完好后,一一分发了下去。
团子接过试题低头一扫上面的题目,心里就有了数。
把试题在桌上铺好,四角也压好,取出文房四宝,一边磨墨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第一道题的答案。
和春闱不同,秋闱的第一场,考的就是最重要的策论。
反而是文赋,被放在了中间,算经在最后。
抬头见不少人都已经在冥思苦想,团子收回目光,取出一支羊毫笔往砚台里蘸了蘸,检查到墨汁的浓度够了,提笔,开写。
还是没有打草稿,直接往试卷上落笔。
对面考棚里还在翻着手上试题的考生不经意间抬头,就看见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团子。
自己这边还没有把题目看完,更别说有思路答题了。
他觉得自己心态有点崩。
到后面只能强忍着不去看对面,才没被对面的答题速度扰乱了自己的节奏。
临近午时,在周围的考生还在奋笔疾书的时候,团子答完一道题,搁下毛笔。
就在对面的那位考生心里窃喜以为这个小矮子终于答题答得卡壳了的时候,团子收了试卷放在桌子一边,取出茶杯倒上一杯还有些温的白水,又从考篮里拿出一包糕点,慢悠悠认真吃起来。
对面考生:“······”
闻着风中送来的糕点甜香味道,他摸摸自己也开始叫起来的肚子,又看看还没答上几道题的试卷,咕咚咽了口口水。
这小矮子真真真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