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离开王府后,郭思谨让秋葵去告诉张伯,着人来给主屋里的门上多加三道锁扣。
主子吩咐的事,无论再稀奇古怪,不用问什么,只管去做就行了。秋葵没有像往常那样,应声就办,而是神秘兮兮说:“荆师傅是个机关高手,要不让他来试试?“
“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说的。“
“那让他装吧。“
西北角的房子已经建了一人多高了。
荆无名做事很麻利,之前的进展慢是要运材料,一来一回的,耽误不少时间。
他离开的这几日,赵瑗只是着人把材料全备齐了,地基他走的时候啥样,回来还是啥样。
这件事,荆无名特别满意,他正不想让人插手帮他垒墙呢。
秋葵告诉他,让他去帮主子的房门加锁,荆无名放下手里的活,二话不说,就去了。
这家人不错,好好在这儿干。
荆无名的手指细长,十分的灵巧,不到一刻钟就搞好了。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
“在外面谁都打不开。“
郭思谨十分的满意。
她对秋葵说:“我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你叫醒我。“
躺在床上,身子像是散了架似的。这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行为。
赵瑗昨晚的行为,她不生气吗?不伤心吗?不失望吗?不想发火吗?不想大骂他一顿吗?
可是这些有用吗?
她想用一颗真心,去换另一颗真心,想和一个人坦诚的过日子。不想对这个人用心计耍心眼。
看来这样不行呢!
这样只会让对方无所顾虑的去欺负自己。
郭思谨被秋葵叫醒的时候,正在做着一个熟悉的梦。梦里她披着绿色的纱衣奔跑,四周都是风,她跑得停不下来。低头一看,自己也是风。
梦的场景,在秀州枣树园的树林子里梦到过。
这让郭思谨想到了赵母,想到了赵母讲的那个可怜又可爱的小男孩。
郭思谨告诉自己,不能再对他心软,不能再心疼他。她对他心软了,谁对自己心软?谁又会心疼自己?
她又想到自己曾经想过的,以后无论赵瑗对她怎样,她都不会生他的气。
这个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他尊重自己。在他尊重自己的基础上,可以容忍他任性,可以容忍他欺负她。
昨晚她对赵瑗说那些理解的话,也是真心话。但理解不等于原谅。他若是尊重她,把她放在心里,害怕失去她,断不会应了韩如意的话。
还想另娶呢。
还有人想着做正妃呢。
你们都做梦去吧。
在撒了蔷薇花瓣的浴桶里,泡了小半个时辰。
认真仔细的擦了头发,擦了身子,挑了套淡白色的百褶纱裙,又寻了一条翠绿色的宝带束腰。
镜中的自己,淡雅里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郭思谨问站在旁边的秋葵:“韩如意的白裙子好看,还是我的好看?”
秋葵咯咯笑着不答话。
郭思谨被秋葵笑得有些心虚,她又拿着镜子照了照,扭头问:“我觉得我的更好看,尤其是被这条腰带一点缀,整个人显得很灵动,不是吗?”
说完这话,郭思谨满是期待地看着秋葵,等着她的附和。
秋葵的笑声更大了。
郭思谨略有些紧张:“不许笑,快回答我。”
秋葵一边笑,一边说:“韩如意怎么能跟您比,她连您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了,您不穿衣服也比她好看。”
她突然觉得这话不妥,急忙改口:“叫花子的破衣服穿到您身上,都比她的白裙子好看。”又解释道:“衣服好不好看,那要看穿在谁身上了。”
秋葵的回答,让郭思谨很满意。
“你也换件好看的衣服,我们出去转转。”
她的话刚落,站在门外的静静,走进来说:“世子妃,张伯要见您。”
……
御书房的偏厅里,秦观满脸喜色的对赵瑗说:“李知府这两天正忙着转铺面,等那边的手续办完,他就来杭州面圣禀报详情。”
赵瑗倚靠在室内唯一的软塌上,心不在焉的问:“转什么铺面?”
“慕容家的,平江府有三个,同里镇一个,还有风满楼。”
赵瑗皱着眉额问:“慕容叶青呢?他这是仗着有功于朝廷,看不清自己是谁了,想上天呢,让知府大人给他跑腿。李知府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整日操心劳力,头发都白了。”
秦观在赵瑗前半部分话里,听出了卸磨杀驴的味道,略有些失落。心还没落下去呢,后面的话,又让他的心热乎起来。
原来是关心爱护下官呢。
秦观瞬间有了被人罩着的感觉。虽然关心的不是他,但意义却是一样的。若有一天,自己被某个权贵欺负了,世子也会这样为了他去斥责他们。
他开心地回话:“慕容叶青说,转的钱,又不归他,他不想再过问了。”
赵瑗换了换坐姿,又有右手食指,划拉了两下眉毛,声音比方才低了一半:“你在信里,没提这事。”
“李知府暂不让提,他怕慕容叶青万一反悔了。”秦观又笑道:“李知府总觉得是在做梦,一日问我几次。”
他仿着李临江的音调,低声悄悄地说:“秦大人,我们不是在梦里吧?或者是老爷子精神不正常了?不但撒了自己的家财,还帮我们去收拾那帮不听话的家伙们。”
秦观把李临江的表情,声调仿了个五六分的像。赵瑗哈哈笑了两声后,对秦观赞赏道:“这趟差事办的不错,远超众望,等着圣上的封赏吧。”
秦观急忙说:“这都是世子妃的功劳,是她打了头阵去找的老爷子,下官说的那番话,也是经了世子妃的点拨。”他又愉快地笑道:“老师也一直夸赞世子妃,说圣上有眼光,选了她来辅助您。”
听到这里,赵瑗不高兴了。
什么辅助我,我需要她相助吗?娶媳妇是用来睡觉生孩子的,外面的事都是男人们干的。
秦观看到赵瑗逐渐变了脸色,不知道是哪句话说的不好。难道是觉得他显得太高兴了,不沉稳?
秦观是个文人,没入职前做的是学问,中了探花入翰林,还是做学问。第一次接大差事,还办的很顺利,兴奋的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觉得身为男人,就是要做这些实实在在为国为民的事,才是活着的价值。
整日埋在书堆里,伤春悲秋的,虚度光阴。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语言,收敛了笑意说:“世子,给小王爷授课的事,能否另请他人呢?下官想向圣上申请去别的地方推行经界法。”
赵瑗斜了他一眼,轻轻慢慢地说:“下个地方是南粤府,那里田地最多的,是吏部李尚书的亲哥哥,年轻时做过海盗,领着一帮亡命之徒,烧杀抢掠,啥事都干过。”
秦观正了正脸色说:“老师说过,这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没办成那是没有找到方法。”
赵瑗想到皇帝也说过这句话,于是问道:“你老师是听谁说的?”
“大爷慕容谨。”
这时宋羿走了进来。
“秦大人,官家已经下朝了,让您过去。”
这声“官家”赵瑗觉得有些刺耳,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官家”是宫里人对皇帝的称呼,一般的臣子都是尊称圣上。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了?有了好差事,转眼就背叛了自己。赵瑗抬眼望向宋羿:“你没说我也在这里等吗?”
“说了,官家想先听听同里镇的事。”
赵瑗心里更不舒服了。我的人去谈成的事,让一个跟班的去表功,还不让我跟着听。
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建议,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以后的事,是以后,与慕容家来往不方便,正好了。
要钱没钱,要势没势。一只拔了毛的突尾巴鸡,有啥好来往的。还要他管慕容然叫义父,那慕容叶青来了,不是该叫义祖父了?
都是这个死女人找的事。
哼哼,等着吧。
宋羿坐在赵瑗的斜前方,笑着说:“世子,要不您先去陪完颜郡主?刚在前朝,我听了一些,郡主又特意提到您,说您‘貌若潘安,才比子建’,是天下女子心中的“佳郎”。她急着想见您,这会儿估计蹲在宫门口急等您呢。”
赵瑗无比的讨厌这个“等”字。他想一巴掌把宋羿拍死,或者是把他的嘴撕烂。
“等”字让他想到昨晚韩如意和安国公说的等,又想到没人等他,再又想到在德清时,偷听到的话,有人等着那个死女人。
他把头别到一边,决定不搭理宋羿。
“世子,您是骗韩如意呢?还是骗我?”宋羿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什么?”赵瑗把目光放在一边问。烦宋羿了,不想看见他。
“前两天,您才说不打算娶韩如意了。听韩如意说,昨晚上您说明年春天迎她入门呢。”
“你什么时候见韩如意了?”
“这是下官的私事,不便告知。”
宋羿没见韩如意,他不想说是他儿子告诉他的,免得赵瑗对他儿子有意见。
赵瑗愉快地笑了一声,说:“我也不便告知,这是我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