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宇见他竟如此紧张,笑道:“先生勿燥,此事还须我王首肯,你我只是上谏而已。不过,依先生之对我王相熟,必能想得到,燕王会如何行事。”
僧道衍默然,叹了口气,知道燕王现在亦会苦思如何用兵,先前已是与他商量或向其他储王借兵,但诸储王之兵早以被削得七零八落,能借不借得来还是个问题。若得蒙古之兵,莫不是良策,但亦为引狼入室之举,那又如何是好?现若献丘宇之计上去,燕王必定动心!与其死在建文帝手里,还不如借兵搅他个天翻地覆!
“此计太过凶险了,还须从长计议!”僧道衍擦了汗后道。
丘宇叫人摆上酒菜来,一直不说话的僧道衍,喝了些酒后,道:“将军只怕要问,道衍怎么会在这时候跑出来?”丘宇早有此想,正是不解,僧道衍拿出一块精雕有烈焰中的莲花的金牌,道:“道衍乃是白莲教的十大长老之一,金莲长老!”
这不啻于晴天霹雳,教丘宇呆了半晌!
僧道衍苦笑道:“周颠便是那十大长老之首,紫莲长老,而那巴齐,即风辅仁,乃是青莲长老,大长老给你的信,想来将军业已收到。”丘宇猛然想到,燕王收归僧道衍,除了他有大略之能,莫非也想跟朱元璋一样,得白莲教数十万教众之力,以抗朝廷?看来燕王果真策划谋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等事,总是难于记载到正史及野史中。朱元璋之义父郭子兴,正是白莲教之人,而朱元璋欲得白莲教之信任,亦要投身于白莲教!算来,朱家与白莲教的关系,早就是那样亲密了,且朱元璋登基后,总喜为各皇子请一高僧作师,其中的暧mei,可想而知!
丘宇瞬间转了那么多个念头,僧道衍只是见他脸色变了一下,道:“大长老想必已在信中说明,请将军到嘉兴一聚。燕王之意,亦是请将军且去嘉兴。”丘宇心里已经盘算了一下,道:“看来,燕王是想做些背后开花之事。”
僧道衍暗想跟聪明人说话真是不费劲。僧道衍收到周颠的信,讲与燕王,燕王立刻想到丘宇乃是连周颠都知道的上仙,要是丘宇能以上仙之名统领了白莲教,何愁白莲教的教众不策反?白莲教至今还是江湖第一大派,在民间的实力是遍乡遍野!若是白莲教反了,建文的朝廷焉不彼此失顾?这便是丘宇所说的背后开花,唯一不同的是丘宇不知道众人想他做教主。白莲教比那些桀骜不驯的武林中人,远要好用!恰巧周颠在信中说了要僧道衍代为找丘宇,并转告丘宇来嘉兴,燕王是以吩咐僧道衍,马上找丘宇,要他速去嘉兴,柳倩爱跟着丘宇也好,两个鬼精灵合在一块更是有利!虽说丘宇想携着柳倩私奔,但有僧道衍这等机智人物看着,又有白莲教遍及天下的眼线,哪怕这两个小家伙半途溜了!
僧道衍因是长期驻留在燕京,周颠的信使倒最先找到他,找行踪不定的丘宇和巴齐,反要费些时日,是以僧道衍与燕王商定,便速来找丘宇,而丘宇和巴齐却不过是昨天才收到信。
丘宇寻思,这僧道衍看来也是要我去嘉兴的了,而巴齐却迟早要我和倩儿去蒙古,那老小子一定会暗里弄走我们,这跟僧道衍去,倒还是很有利。便问:“燕王可是要我怎么做?”
僧道衍见他这样问来,暗自高兴,看来丘宇是愿意帮的了,道:“也没什么,就是去嘉兴,看白莲教的大会可是要做些什么。”别的意图,那是万万不能先说了。及说了些白莲教的事后,僧道衍想起长乐公主朱雯,叹了声气!丘宇这小子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竟不要!累得长乐又的形消骨瘦,燕王最后的交代,是要丘宇,无论如何,也要娶了长乐,否则,一是看着她日渐消瘦而死,二是看她嫁做他人妇,守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凄苦一生!
丘宇见他叹气,定又还有些什么要来为难自己的,问:“先生何事嗟叹?”僧道衍想来还是要吓唬他,道:“将军可知,长乐公主现在可是憔悴不已!我王恐她香魂消逝,许了她明年养好身子,便教将军娶了她!”
这会轮到丘宇大吃一惊!
这痴情的女子!何苦!
丘宇苦笑道:“天下英俊,何止千万!罢,罢,此事还是等在下与先生嘉兴之事完了,再说吧。还望先生转述我王,丘宇此心,得柳倩足矣!”僧道衍讶道:“将军可知,我王亦有言相告将军,无论如何,也要娶了长乐,否则,一是看着她日渐消瘦而死,二是看她嫁做他人妇,守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凄苦一生!”此话一说,就见丘宇脸色僵硬起来。
晓是丘宇聪明,遇这事也得缚手缚脚!
僧道衍见他不豫,道:“当今之世,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将军何不纳了长乐,既救了长乐,又解了我王之忧?”
丘宇看着这和尚,问道:“先生可经男女之情?”僧道衍合十道:“道衍身入释家,早已远离红尘之事,哪会有男女情事!”丘宇叹道:“那先生便不知,爱一个人,会爱到再也不能容纳别的女人!这等滋味,可不是一两句能说完的!
僧道衍无语,他未曾经历过,也就无从说起。丘宇想这话题不能再说,抢先问起军中之事。
深夜,丘宇才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柳倩从莫清阳那里又勒索了许多好东西,正在把玩,阿旺亦感激丘宇相救之恩,也大做顺水人情,送了好些苗家防身之物。丘宇搂着她,将司徒洪所说的,和僧道衍所说的,一并说给她听。
说到朱高炽扩编火器营为神机营,柳倩淡然道:“反正你说父王迟早要得这天下,军里的事,也由得哥哥他去折腾。”及说到僧道衍乃是白莲教的长老,柳倩闻之变色,“……难怪!难怪我哥哥无论我去到哪,都能找到我!原来是有这等人物在帮他!”自己捣蛋成性,居然能在江湖混那么久,没人来找自己麻烦,原来是暗中有白莲教的高手护卫着!
没一会,柳倩道:“想来我王兄还有些事要交待唐大哥,僧道衍又叫他们一块来军营里。”
最后,终是要说到长乐公主,柳倩不想看丘宇的脸色,俯入他怀中,听他的心跳声,但听来很是平稳。忍不住又问:“宇哥哥,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丘宇捧起她的脸蛋,刮了下她玲珑可爱的鼻子,道:“你看你的鼻子,一看就知道是旺夫像!我不要你要谁?”柳倩乐地喷出声来,脸更是蹭进他的胸中。
丘宇紧紧地搂住她,道:“于我的内心,已经是爱你爱到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了。我想,帮高炽建立一个强大的军队,让他有一个强盛的王朝,长乐成了一个长公主,在四海之内焉不能找个如意郎君?唉,只盼她忘了我这个不该爱的人!”
次日大早,丘宇才出营帐,僧道衍已是早在纷飞的白雪中站着,雪花盖了满身,看样子是站了许久。僧道衍见丘宇出来,道:“恩,将军,找你有事!”
丘宇甚是奇怪,有什么事要他在风雪中苦候?问:“先生可是有何大事?”孰料僧道衍打起了机锋:“将军,做臣子的,有两样事是最要紧的,您说是什么?”丘宇稍微想了下,便道:“一是对国忠诚,二是尽心为民!”他不说对君主忠诚,那是他以现代的思想认为对君主忠诚是错误的,那是愚忠!难道对昏君也要忠诚么?
而僧道衍却是想到为燕王效忠,君皇富有四海五洲,国事便是君皇的家事!不由得道:“恩,极是。可做臣子的,还有一条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要功高震主,或是让君上觉得他控制不住你!”
丘宇愕然,他只想的是和柳倩快活地过着,做了燕王的女婿,难道还有什么要乱来的不成?但僧道衍想的是皇帝乃是天命所归,是天子,今有丘宇这上仙来辅佐燕王成帝业,那燕王是天子不疑!而丘宇却只是上仙,古有武则天贬洛阳牡丹花神去山东菏泽,可见天子之威,非一般神仙可抵挡!昨日丘宇出的那些阴毒之计,要他是燕王的敌人,那真是教燕王难于翻身!本想把计策呈上去,却又怕燕王采用之后,以后总要猜疑丘宇,等帝业一成,便是这好相宜的上仙遭贬的时候了!最主要的是,前日丘宇的那《沁园春*雪》,是先在驿站叫僧道衍看着了,象征等豪情万丈的词,定要教燕王起疑,今又献不作二人想的连环毒计,更是要燕王如何能安心?
僧道衍没把心中所想一一道来,只是拿出他写的折子,给丘宇看,丘宇是聪明的明白人,看了便知!
果然,丘宇接过去看了,看僧道衍涂涂划划的那些字,改来改去都是些叫燕王日后难于心安的东西。丘宇想了想,这燕王还不是想以后的皇帝位坐着实在嘛,笑道:“先生多心了。先生乃是想丘宇日后能过得安稳些,这可是要多谢先生提醒!但先生尽可将丘宇之言写上,并加些好的建议上去,只须最后写上一句话,就说丘宇有一计,可叫我王有万世不易之基!”
僧道衍一喜,道:“那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本想问丘宇的,但这是他与燕王的家事,自己就算燕王如何信任,都只是一个臣子!
当下和丘宇别了,钻到营帐里写去。
丘宇想来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往司徒洪的营帐走去,想问他怎么个走法。走过一个营帐,却见莫清阳与阿萝,鬼鬼祟祟地钻出营帐来,身上的衣服俱是乱糟糟的,俩人望见丘宇,刹时都红了脸!
原来昨天到了这营地里,丘宇和司徒洪等人研究这佛朗机炮,莫清阳则被柳倩叫来,搜刮了一通,等他叫苦连天地走出去,却见阿旺来找他,说是要谢谢丘宇和他,没想到汉人中也是有看得起苗人的,并还为苗人抱不平,本阿旺早都知道莫清阳是是一代名医,遂送了他好多苗家珍贵的药材!
哪知莫清阳见阿旺送来的药材大都是些壮阳助气的好药,这色鬼不想别的,第一个念头是就配不伤身的春药!那日他被那骑小花驴子的红衣姑娘揍了一顿,以后还见了她,这大仇就得……嘿嘿嘿嘿……小娘皮,等着吧,等莫大爷找你算帐的时候吧……
于是莫清阳写了张“请勿打扰”的纸条,贴在营帐门口,好叫人别打扰,接着就拿来制药的家什,咚锵咚锵地开始捣鼓这绝顶厉害的春药!
这制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直把莫清阳折腾到天黑。
自见这帮汉人是对苗家好的好人,阿萝对莫清阳等人便好起来,尤其是见丘宇与柳倩、胡来与李小蛾、张雨和王婉,一夫一妻地感情甚好,用简单的推理便想来这莫清阳也是正人君子。见莫清阳这么晚还没吃饭,跟阿旺说了声,阿旺也说那你就送饭给他吃吧,免得配药配了一整天给饿坏了。
于是,阿萝便端着汤饭送过来。她不认得汉字,于是就叫莫清阳,莫清阳听是阿萝,吓了一跳,自己可是在做春药,且药刚刚配制好,叫道:“你千万别进来!”
阿萝在外嘟起了嘴,道:“不就配药么,反正我看不懂的,我偏要进来!”于是,阿萝用力掀开营帐门,夹着风雪走进来。
莫清阳刚把药盛在盘子上,就给阿萝带进来的风吹得满帐都是!
“死了,我还没配解药呢!死了,死了……”莫清阳看着满帐的春药粉末,心中大喊不妙!阿萝闻到一股香味,用力地嗅了嗅,问:“好香哪,是什么香料?”若她知道这药粉闻了有什么后果,那打死她都是不会闻的了!
莫清阳赶紧把责任往阿萝身上推:“完了,完了!我这药才配到一半,你闻到了,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哪!”说话间,莫清阳这常年做药,对药物有很大抗性的他,都已经感受到那药力的猛烈!
阿萝吓着了,正想问清楚,脚却好似软起来,身上也是燥热得很!莫清阳这胖小子此刻看来,愈看愈帅……咚地,她娇喘着坐到地上。
“我来不及配解药了……完了……完了……”莫清阳的腿却由不得自己,朝瘫坐在地上的阿萝走去……
于是……于是……
当药力过后,阿萝伏在枕头是痛哭不已,莫清阳哀道:“我都说了,你不要进来……”此刻之计,就是要她一辈子都莫要知道真相!
“嘤——”悲切中的阿萝扭了下身子,想自己一时莽撞,就把自己的清白都贴进去了,叫她如何不伤心!
于是,莫清阳拿出哄女人的好本事,小半个时辰,便把阿萝哄得转悲为喜。
忽然,莫清阳想起情盅之事,心一惊,赶紧问:“阿萝,这个……这个……你可对我下了情盅没有?”阿萝已经是伏在他怀中,道:“我们十四岁的时候,便种在身上的,男人得了我们身子的同时……这情盅就一块会种在他身上……”
莫清阳着实一辈子都没受过那么吃惊的事,赶紧又问:“那……有解这情盅的药没?”阿萝摇头道:“没的,除非女的死了……阿阳哥,你可要按照你说的,要好好地爱我……阿阳哥……你怎么了?”
莫清阳昏了,最后一个念头是:“永别了——美女们……”他怎么能叫阿萝去死?那自己不叫丘宇唐贵和砍死才怪!完蛋了,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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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看着窗外的飞雪,又是叹了一声!年关将近,这家反落个冷冷清清!
柳王妃端着参汤,走了进来。燕王低声愤懑道:“倩儿也走了,你该高兴了!”柳王妃轻声道:“孩子们长大了,还由得我们么?”燕王默然了一会,道:“可是,你忍心看着雯儿这样下去?她一心痴恋着丘宇!唉,她瘦成那样!”
柳王妃放下参汤,想来雯儿又会是个难眠之夜,道:“我去陪着她睡吧,你早些安歇着。”燕王又叹了声,他发现今天叹气的次数,以往一年加起来的都还没今天的多!自己一个叱咤风云的名将,蒙古人见了都害怕的人物,此刻竟被对小小的儿女之事搅得头疼不已!
次日,柳王妃正和朱雯抱了暖炉,出来看雪景。看着朱雯殊无笑容,和清瘦的脸,柳王妃也不知从何安慰。
有仆人来报:“娘娘,有自称是峨嵋静心师太,及其小徒于文心,前来拜会娘娘!”柳王妃喜道:“快快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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