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沫的声誉日渐盛隆,yǎ si琦一心一意苦心蛰伏等待一举反击制胜的机会,淑清、惜月、韵音等人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春枝和云芳例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冰凝暂且躲过了后宫女人间的争斗漩涡,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是备显孤立无援,境况甚是凄凉。
当冰凝在宫中的日子举步为艰为际,年二公子的命运更是风雨飘摇。继四月份被皇上革职抚远大将军,调任杭州将军,由岳钟琪任川陕总督之后,六月份,他的两个儿子也被皇上一声令下革职查办,并以其参奏金南瑛为借口,削了他太保的头衔,待到七月份,又连续再降二等公、三等公,以及闲散旗员,由鄂弥达接替他杭州将军一职。再到八月份,皇上又借李维钧与年二公子结党营私为借口,先是逮捕了李维钧,又将年羹尧再度连续降为一等子、一等男、一等轻车都尉。
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年二公子从威名四震的抚远大将军被贬为一等轻车都尉,仅仅比普通士兵稍高一个官阶。噩耗接二连三地传到冰凝的耳朵里,虽然正逢霍沫春风得竟之际,然而冰凝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谁得宠谁受冷,一门心思全都集中了她二哥的身上。
冰凝再是焦急,再是担忧,再是不会畏惧皇上,然而身为一个臣子,最基本的规矩她还是懂得的,那就是安分守己,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去主动藐视帝王的权威。虽然为了六十阿哥,为了她八十多岁的爹爹不得不隐忍这一切,然而内心的痛苦却是无法减轻半点,甚至因为不能为改变二公子的命运尽一点点微薄之力而备受煎熬。
这一切月影身为冰凝的贴身丫头自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她也和冰凝一样,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是毫无半点法子。那些劝解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回,说多了就变了了车轱辘话来回说,既没有半点新意,也起不到任何效果,然而她知道,即便如此,还是要说,说破了嘴皮子也还要说。
“xiǎo jiě,二爷的事情您就别担心了,二爷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万岁爷只是吓唬二爷罢了,只要二爷服个软,哪里还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呢?您说是不是?”
“月影,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死,你是愿意一剑封喉直接赴了黄泉,还是想要一刀一刀地割骨剜肉,却能够多活几天呢?”
月影被冰凝这句话说糊涂了,她在劝冰凝放宽心,可是她家xiǎo jiě却在说什么一剑封喉和割骨剜肉,不但南辕北辙,而且哪句话都离不开一个“死”字,直说得月影是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xiǎo jiě,奴婢在跟您说二爷的事情呢,您怎么不理奴婢,反而净说这些乱七八糟不搭疙瘩的事情啊!”
“谁说我说的跟你不搭疙瘩?我说的就是二爷的事情呢。”
“啊?xiǎo jiě啊,您千万不要吓奴婢呀!二爷福大命大造化大之人,哪里会有您说的那些血光之灾呢!”
“嗯,你说这一回二爷已经是轻车都尉了,还有什么结果能够比这个更羞辱人的?或是说,连这都不算是到了头,早早晚晚一撸到底,直接做一个普通的士兵?”
“xiǎo jiě,普通士兵就普通士兵,跟一剑封喉还有那个割骨剜肉有什么干系?”
“一剑封喉二爷倒是痛快了,可是年党之人绝对不会服气,必定有人替二爷鸣冤叫屈甚至暗存反心,而割骨剜肉虽然能够让二爷多活几日,但却是一点一点地羞辱二爷,将二爷的脸面一寸一寸地剥下来,既羞辱了二爷,也狠狠地震慑年党之人,令他们不再敢有轻举妄动之心,更不要说谋反了。”
“xiǎo jiě啊,您说的奴婢怎么都听不懂呢?二爷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还不赶快跟万岁爷服个软啊!您不是一直都跟奴婢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吗?连奴婢都懂的道理,怎么二爷反而还不如奴婢了呢?”
“哎,我刚刚问你呢,你是愿意一剑封喉得个痛快,还是为了多活几日宁愿遭人羞辱地割骨剜肉?”
月影说东冰凝说西,月影说南冰凝说北,原本月影就是没念过书的笨丫头,此刻算是被她家xiǎo jiě给彻底地绕糊涂了,而且她连这些字面上的意思都理解不了,当然是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冰凝的问题。
“xiǎo jiě啊,奴婢当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二爷好好地,您也好好的,奴才就全知足了。”
“可是这世上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你想好好的,可是就有人不想让你好好地活着而你想一了百了的时候,偏偏还是有人不想让你痛快,连死都不能痛快……”
说到这里,冰凝突然间泪水哗地一下子涌了出来,犹如开闸放水一般,登时将月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即手足无措起来,说话都是带着哭腔。
“xiǎo jiě啊,xiǎo jiě,您可千万不要吓着奴婢啊!是不是万岁爷给您传了什么话过来?老xiǎo jiě一定不会得宠的,万岁爷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她再是会读书,再是模样标致,可是她怎么比得过xiǎo jiě您呢?看着吧,过不了几日,万岁爷一定会厌了她烦了她,万岁爷一定忘不了您,忘不了六十阿哥的……xiǎo jiě啊,您怎么还哭啊,哭坏了眼睛奴婢就是大罪过,要被万岁爷治罪的呀。”
月影劝来劝去,总也劝不到点子上,冰凝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止住泪水呢?见自己的话起不到半点效果,这个丫头突然间想起来,以往她家xiǎo jiě最护着她,最担心皇上治她的罪,当不管怎么劝冰凝都劝不动的时候,只要一抬出来她要被皇上治罪,冰凝总是会立即被她劝住了,简直就是包治百病、屡试不爽的好法子!于是月影这一次也是如法炮制,再一次将皇上抬了出来。
月影不劝还好,如此一劝竟是帮了倒忙,令冰凝更是禁不住地冷笑起来。
“月影啊月影,说你脑子笨还真不是笨一点,而是实在太笨了!万岁爷现如今连你的名字都忘光了,哪里还有闲功夫来治你的罪?”
“啊?不会吧,人人不是都说,万岁爷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怎么可能将奴婢的名字给忘掉呢?”
面对这么笨头笨脑的奴婢,冰凝听了她几个月的劝说没有笑过一回,这一次却是禁不住因为她的憨态可掬而彻彻底底地开心笑了一回。
“月影啊,我可真是羡慕你呢,你若是真的当我是你的主子,咱们下辈子就重新投到对方的胎里,我做你,你做我,好不好?”
“xiǎo jiě啊,您又拿奴婢取笑开心了,奴婢这辈子服侍您,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想要服侍您,才不想投到您的胎里呢。”
大半年的时间里,主仆两人难得地有说有笑一回,当即都是觉得有些异样起来。若是换作从前,说说笑笑是常事,愁眉苦脸是难得一见,现如今连一个笑模样都是这般的金贵,以致两人都觉得不自在起来,令月影想想都觉得心酸。
“xiǎo jiě,您放心吧,有六十阿哥,老xiǎo jiě就是想翻出大天来,也定是痴心妄想……”
“将来会有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无数阿哥,六十阿哥能算老几?”
“老xiǎo jiě没名没份的,万岁爷怎么可能让她怀上龙种呢?”
“母凭子贵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再有,你可是要管住你这张爱闯祸的小嘴儿了,要不然你家xiǎo jiě我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你?”
“奴婢知错了,知错了,xiǎo jiě您可千万不能不管奴婢呀。”
“那就赶快把嘴闭上,再若是让我听到老xiǎo jiě三个字,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奴婢保证上,从今往后再也不提老xiǎo jiě那三个字了,如若再犯错处,定是要遭天打五雷轰。”
冰凝的意思是不想要月影因为一张嘴而惹事生非,现在她自己不再是帝王宠妃,虽然仍是像从前那样袒护自己的奴才,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也无法保证时时处处能够护得周全。然而笨头笨脑的月影却是没有领会到冰凝的良苦用心,以为是自己频频提及霍沫而令自家xiǎo jiě伤心,吓得她先是赶快承认错处,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提那三个字,态度当然是极为诚恳,然而冰凝却是一眼就看出来她会错了意,愈发地头疼起来。
“月影啊月影,如果往后我不能守在你的身边,你可怎么办才好?原来一直打算请万岁爷给你寻个好婆家,就算是没了我护在你身边,凭着万岁爷保媒,保你一个平平平安还是富富有余的。可是还没有为你寻到好婆家呢,我这个主子就被打入冷宫了,而年家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从前是人人争着攀上年家,现在是人人躲着年家,我这个当主子的非但没有替你了却终生大事,还拖累了你,这让我如何心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