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这个陈亮着实可恶,要不要……”
和一群杀手朝夕相处的棠四娘,在行事想法上深受影响。张舟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道“咱们是来接女儿的,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就置气!”
“相公真的不生气?”
“哈哈哈,他?的,老子怎么可能不生气?但不能因为生气就一定要报复吧!你知道吗?就连皇帝陛下也经常会遇到不痛快,却不得不选择容忍。人处的位置越高,考虑的事情也就越多,越不能什么事都随心所欲。咱们现在身份不同啦,眼界一定要宽一些,肚量也要大一些才行!”
“相公,你有宰相的肚量,将来能够官居一品!”
“那就算了!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水平,仅一天到晚的站在朝堂上,经历那种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就能把我烦死!”
“呵呵,那就改行当个草寇,自由自在!”棠四娘开玩笑道。
“这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万幸当初没有走上那一步,不然,怎么能勾搭上我的小宝贝!”
话完,贱贱地伸出手,想勾棠四娘的下巴,被棠四娘羞涩的躲开。
入夜前,队伍选了一处相对稳妥的地方,做为露营地点。
晚饭后,张舟就带着棠四娘,爬到营地对面一座相对低矮些的山顶上,最高处有几棵极为粗壮的大树,枝叶极茂,两个人爬上一枝几乎平行于地面的结实树杈,并排而坐。棠四娘依偎在张舟的怀里,欣赏着斜阳将尽的最后一丝余晖。
四周不断传来各种山禽走兽的叫声,如果没有那条官道,绝对是原生态。
“害怕吗?”
“不怕!”
“我小时候胆子小,如果在这种环境,一定会吓哭!”
张舟自然讲得是前世的小时候。两个人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的,你一言我一语,漫无目的地聊着。不知不觉月上梢头。
“相公,这里真美,如果以后可以在秦州扎下根,你经常带我来这里好不好?”
“好,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夜里空旷,二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极低。突然,张舟轻轻的按住了棠四娘的嘴唇,棠四娘会意的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就传来有人在灌木中移动而发出的窸窣之声,随之临近,可以辩清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对方并未察觉到树上还藏着人,径自地在树枝下方经过,却并没有走远,就选了一处可以窥看到营地情形的隐蔽处,停了下来。
过了不一会,就听见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大哥,咱们要不要干他们一票?”
“这些人来历和身手都不弱!不要惹事!”
“这里是秦州,怕啥?大不了就多组织一些人手,这种肥羊可不多!”
“老三,你能不能消停些?帮主对咱们这些人本来就看不顺眼,你如果搞什么幺蛾子,一旦惹怒了帮主,咱俩只有死路一条!”
“大哥,总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大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唉,小心点做事就是了,我可警告你,千万别自作主张!”
“知道了,我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不会惹事的!”
“你知道个屁!让你对姓陈的客气点,你怎么不听?”
“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那么在乎他干嘛?”
“干嘛?你看不出来帮主对那个姓陈的很看重吗?万一他回去在帮主面前说几句牢骚话,咱们兄弟还有好吗?”
“好吧,别生气了,我以后听你的还不行吗?”
安静了一小会儿,那个人又安静不下来了。
“大哥,这些人既然动不得!那还盯着他们干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让你盯着就老实盯着!”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于小心了?一天到晚看见什么都紧张兮兮的,就几个外地人也至于吓成这样?害咱们兄弟都风吹日晒的守了好几天了,也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姓陈的也说了,下面这些人不可能是来对付咱们的!而码头上的那些武林高手,都是准备去扶云顶的!你说帮主是不是有点……”
老大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毛病,一面斥责,一面解释道“你这货就是个没见识的玩意!帮主能这样紧张,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这叫防患于未然,懂不……”
老三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那个老大气的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你能不能把嘴闭上,再说一句屁话,老子现在就捏死你!”
“不说了!不说了!”
就在老三同意“消停”时,那个老大突然“哎呦”一声,把老三吓了一跳。
“你干啥?”
“我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不会被毒蛇咬了吧?”
“不可能,咱们身上带了避虫药,毒虫不近身的,哎呦!这是啥?”
老大终于从后腰摸到了疼痛的根源,拔出了一根细针!还不等回过味来,老三也“哎呦”一声。
“我也被蛰了!”
“不好,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反应过来的老大,麻利之极的拽起老三,起身往回就跑,老三也明白过来,跟在老大身后,撒腿狂奔。山险路滑,两个人却奔跑迅速,未受太多影响,极为敏捷的消失在山林之中。
“相公,我厉害吧!”
“厉害!”张舟对棠四娘在夜色里,还能准确的击中目标,给了一个满脸佩服的赞!
“相公,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有人来?”
“其实我也不确定,就是觉得小心提防并无坏处,没有想到他们还真的来了!”
“他们是谁?”
张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陈亮拦路的时候,他敏锐的觉察到了,来自树林里的杀机,确定在看不见的树林里还隐藏着一些人。他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背景,但想必和陈亮是一伙的,在他选择配合陈亮的查验后,对方的杀机就明显减弱了。
陈亮有过怎样的经历,他并不知道,但有这么多身手不弱、杀气浓郁的高手陪着,想必他在秦州得到了不小的助力。这些人应该不是官府中人,那就必然属于当地大族的势力。那些人应该是配合陈亮查验过往路人的。
虽然队伍没有被查验出问题,但很可能对自己这支队伍,还要进行必要的监视。
于是,在队伍安营的时候,张舟就悄悄做了部署,此刻留在营地里的不足二十个人,其他人都散了出去。并告之,如果有人行踪诡异,统统先放进来,但不准放出去。
“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本来也不确定预想是否准确,再说,如果告诉你,你就会谨慎起来,不敢放松,那多浪费这相处美好的时光!”
昌盛这些天越发的心绪不宁,愁眉不展!
做为他的族弟,也是副手的昌平,看出了他的不安,轻声劝慰道“大哥,上面既然把姓陈的派来,还有来信托付,显然是相信大哥的势力,只要上面对你支持,这秦州就还是你的地盘,没有谁可以威胁到你!”
昌盛对这个在外人眼中是自己左右手的弟弟,心里却是厌恨至极。
“哼,你知道个屁!如果对方只是一些外地人,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大哥的意思是……”
“那些人和苗家好像有联系!”
“苗家?”
提到苗家,昌平瞬间一脸慌张的模样,更让昌盛心里厌弃。
“让你做的事,做好了吗?”
“啊!我已经把最得力的手下都派去配合姓陈的了,大哥尽管放心!”
“哼,都是些废物!希望别再让我失望!”
昌平忙低头称是。
昌盛在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事情过后,一定想办法把这个弟弟踢到沿江村寨里去!
“大哥,那要不要请大嫂出面找……!”
“哼!”
昌盛一声怒哼,打断了昌平的话,眼神更是冷寒刺骨。吓得昌平头垂得更低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尽管昌盛说得自信满满,也觉得凭借手里掌控着近万秦州寨民的实力,完全能够在秦州站稳脚跟,拥有一席之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慌张,有一种“势单力孤”的慌张。
而想到那些对自己只知道“承诺”、“索取”,却不肯出手相助,又不敢得罪的人,心里即无奈又愤恨!
苗唯非常恭敬的站在一名老者的身后,尽管老者的背影显得有些孱弱,但丝毫不影响他发自内心的敬重。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老者,可心里仍然无法压制那份激动。
“事情尽可能考虑周全一些,把消息封锁在秦州,避免惹来外界的注意!”
“尊……前辈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保证会‘风平浪静’的完成此事!”
“大家都投入甚多,行事一定要谨慎、果断!”
“晚辈一定谨慎行事!前辈……”
“有什么就说吧!”
“事后,可有所打算?”
“我老了,哪有那么多打算,就是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
苗唯有些失望,却没有表露出来。而后又听老者继续说道“争来争去,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意义!我老了,但你还年轻,不必像我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有些事还需要你们自己去努力!”
苗唯大喜。
“晚辈一定不辱使命!”
“你们怎么谋划都和我无关,我只知道,是我在秦州台面上做事!自然要有机动灵活的权利!”
“陈大人,别忘了,我们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收回所有!”
陈亮似乎没有听见女子的威胁,继续说道“这次事后,我要府政衙门五品辅事官的位置!”
言语惹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毫无遮掩的嘲讽之意。
“哈哈,你在痴人说梦吗?且不说,你已经违背了主人的计划安排!就说你这官才当了几天?就要升职?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陈亮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
“秦州这破地方,没有人愿意来的,一个五品辅事官也不需要花费什么大的成本!别把我当成一无所知的书生,好吗?”
“如果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呢?”
“首先,你只是一个传话的,代表不了你的主子!第二,对我说话客气一点!不然,日后的我,你可能真的高攀不起!我这个人心眼很小的!”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抹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是不是很喜欢威胁我?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你怎么想都可以!”女子冷笑道。
“哈哈!”
陈亮突然起身,走到女子身边,快速拔出她腰间的短刀,在女子准备出手的时候,陈亮却把短刀刀柄放在她的手里,然后引到自己的脖子上,面露轻蔑的说道“你敢动手!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如果不敢,以后就乖乖的做好相夫教子的角色!别他?的在老子面前装什么高人?”
女人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他。
“你以为我不敢?”
“我相信你敢!但你要记住,我陈亮活着,你还能做个名正言顺的官夫人,而我陈亮死了,你只能是被随意支配的玩物!”
虽然身上的衣服,在一种慌不择路的奔跑中,被刮扯的破破烂烂,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去责备师父,因为他从师父眼神中,看到了紧张不安和慌乱!
“师父,你没事吧?”
法同脸色难堪的摇了摇头,让五木不由得跟着紧张!
“师父,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说话啊!”
法同对秦州不能说百分百熟悉,但山川依旧,绝不陌生。他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可以保证师徒二人,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开始一种不受外界干扰,安居乐业的生活。
秦州绝大多数地方,都人迹罕至,如果谁不慎死在这里,很可能烂成灰也不会有人发现。死个人和死只老鼠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当他们两看见一具挂在悬崖上,已经只剩枯骨的人类残骸时,并没有觉得惊讶!五木还慈悲为怀的,让师父帮忙把那具尸骨取下,给个安葬!
可是当法同看见了那尸骨上的护腕时,整个人就如被电击一般,也不顾处置什么尸首了,直接拉着五木一阵狂奔!一口气翻越了两座大山才停下。
平复过来的法同,没有回答五木的问题,而是轻声说道“咱们还是离开秦州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以前有事可都不会瞒着我的!”
五木执拗道,因为他感觉到了背后的因由非同小可。
“也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我刚才过于敏感紧张了!我们还是离开吧,这里让为师很不舒服!”
见法同不肯说,五木也只能作罢。
“那好吧,换个地方而已!其实这里我也不喜欢,太闭塞了,等五珍长大了,怕是根本找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