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水雾氤氲的山泉般,云辰贪婪的吸了一口浓郁的水灵精气,顿时浑身血气躁动,神光乍现在胎盘脉轮中,心身有种说不出的舒坦,酥软了悟道多日的疲惫。
这泉水的质地极纯,清若水晶,潜藏在地脉已久,富含一丝地乳的精华,如不是云辰得天道赐福,断不会这般喷涌而出,而整个山泉的周遭,已被云乐山设下禁制,以防精气流逝或兽类糟践。
云辰也是第一次仔细探究这山泉,放眼一望,除了那泉底已灵化的碎石,山泉边沿的寻常花草也被浸染,变为了带有灵性的草木,可见地脉之水,具有一种对万物都极为有益的物质,确实合适他破极。
没有一丝犹豫,云辰赤裸着身躯,脱下了一袭衣袍,赤足踏入山泉中,盘坐在水浅的地方,他安之若素,极力使心身接近之前的那种心境状态,其躯身藏着隐秘,泛出一种无暇的灵光,脑后更有一轮似月的慧轮缓缓而升。
在外人不可见的体内,他的血液越流越缓,似乎被附上了亿万枷锁,处在近乎凝结的状态,脉搏也随之不再跳动,整个人仿佛死去一般,连心脏都停止抖动。
“心者、万化之主宰、万象之始本,诸法之母根,结缔九极锁结,封一切之源路,让天心不侵,规网不缚……攻克己身、叫身服我”
云辰紧守一元,不断在心神中诵读着这百字指引篇,由于没有血液的流动,他已然不能呼吸,处在一种假死的状态,算是另类的谎骗己身,为他所思破极之法的初步。
“以我心念结网,缚身凝血,封尽一切血气、本源”见到初步已成,云辰突进一步,瞬间封住了血液,犹如被真正冰封一般,躯身没有一点热量散发,随后不断浓缩肌体和骨髓的密度,使之看起来瘦骨嶙嶙、老态龙钟,一头修长的黑发霎时变的枯槁发灰,连肤质都皱巴巴的没有一点点活力。
“好痛~~”云辰口中打着牙颤,疯狂的在心神吼喊,此法让其身和魂都奇痛无比,如同有千把利刃,刀刀割身、片片切魂,哪怕他处在假死状态,这痛楚也会经由链接传递过来。
“小小痛楚怎能乱我意志,如若不成始终要受制于他人,谈何逍遥自在”两年来云辰虽没有接触过太多修道中人,但依照典籍和云乐山的口传,他很明白修道一途的残酷,淘汰弱者,尊崇强者,不成仙、尊圣,始终为之蝼蚁,而走极尽之人,可敌诸人,能有所成就的最弱也属道祖层次能者,长生有望、大道可期。
慢慢的云辰痛楚淡去,他风烛残年的躯身经不住泉水冲刷,无力的滑入水中,而这时这地脉之水,发挥了效用,慢慢的滋养那老朽的身躯,庞大的水灵精气如浪潮般涌入那身躯内,由胎盘进行吸收,尽数反哺四肢百骸,顿时使那干扁的皮肤与血肉有了饱满之感。
“很好!与我所想如出一辙,气力、肌体都增加了不少,可以再次压制,介时解封之时,本源同汇,破极谁可阻我”在躯身焕发无尽活力之时,云辰暗暗欣喜,再次依照刚才之法,封住了己身,使之沉淀下去,这就是他借助冻结真意,所悟的压制之法,如冬季的雪水一般,虽已成冰,但你再淋上水液时,还能冻成一体,而溶化之时,两者合二为一,混成为一体,无法分离。
就是这般周而复始,云辰的身躯时而老朽、时而稚嫩,如同一块精金般,经受着千锤百炼,从外表可能无法看出变化,其内部的骨骼、血肉已然固若灵金,变的坚固异常。
天色渐暗、这道天赐山泉不如往昔明透,水质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水灵精气泄流大半不说,还变的浑浊不清,失去了往日的那种孕灵之力,似乎全被那漂浮在泉中的枯老身躯吸干殆尽。
忍受着不断刃割的痛楚,云辰无力的随波逐流,感觉已经濒临压制的极限,恐怕下次封身,力量就会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这不是他此法不如先辈,只是本源不允,强不到那种地步,再进一步便会自毁,真仙下界也帮不了分毫。
“最后冲击,成败在此一举”云辰后仰着身躯飘到了山泉边,他颤抖着皮包骨头的手臂摸到了沿边,抓住了事前放置的白玉瓶,拔掉瓶塞,没有丝毫犹豫,一口饮尽流淌在其中的龙江之灵血精。
这些许的血精色泽金贵,有种龙族气息流露,虽滴数不多,但组合在一起,恍若一条傲气凛然的小金龙。它被云辰一口饮尽,还未入腹,便在口中躁动不安,来回冲撞。
已经身躯老朽的云辰,怎能经受这般折磨,面皮被挣出几道可恐的裂纹,两排锐齿也脱落不少,可却没有血液流出,他强忍着痛楚,咽喉用力蠕动,吞下了这道金色流液。
入体的血精,野性难驯依旧肆虐着这残破的身躯,使五脏六腑破损严重,这种情况云辰只能观望,炼化!他需要解封,依靠本源和血气来催化,但这关键时刻一旦解封,压制之法必定不会完美,谈何破极。
“忍耐!一点无意识血精而已,就算与龙族有关,又能逞凶到何时”云辰极力注视着那躁动的小金色龙,它身躯如蟒,鳞甲灿灿,每每冲来撞去,便有几缕金色血力化入他的六腑之中,。
这些血力,精气磅礴,十分纯净,比之山泉地乳还要滋养肌体,注入那六腑肌体中便生出了无尽的生命潜能,可比仙精效用,虽无法增加任何实质性作用,但极大的打牢了根基,给破极起到了极大的助力。
金龙的体积越来越小,散出的血力也越来越多,已然不能造成危害,它消弭成黄豆粒的大小,彻底被云辰所吸收,使其内部血肉与骨骼都透若琉璃,处处散发着无尽的生机。
“心念结网、意志化锁,给我再次压制,铸我无上道途”那漂浮泉水上的枯槁残躯,有一股难明的气息流露,他没有开言,却有奇妙的心语响彻空寂,本已瘦骨嶙嶙的肌体更加萎靡,似乎骨头只剩皮肤紧紧包裹。
恰在这时,整座灵安峰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宁静,树无影、风无流、兽无吼,一切都被凝结,似乎被一种无形无质的规则所定化。而天际高悬的挂月也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巨口,观其内部黑渊无底,有不断沉浮的神秘物质乍隐乍现,似血似水黏稠至极。
身处破极关键时刻的云辰,何能感受到这种神异,只觉有一束光柱,从月中落临,笔直的射入这山泉之中。
这清凉的泉水被光柱照染,竟无火自沸,瞬间就达到了可煮山烂石的地步,且其温度还在循序升高,隐隐可超地心熔岩,熔铁化金亦不在话下。
“啊!啊!啊!”痛苦的回响一直在云辰干扁的喉中颤鸣,他鼻尖嗅到了煮肉的香薰,这源自他的身上,是那皮肉在开裂,如熔岩的沸水在烹煮肉骨,每痛上一分就感觉肌体感知消失一分。
“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这种变故”在忍受肌体焚煮的同时,云辰苦思眼前所发生的状况,整道山泉不止在沸煮,还有一层无形的束缚之力,使他无法脱困,从容离开此地。
“难道是……”似乎察觉到事情的因由,云辰干皱的面容有些不甘,苦思极尽之路时,他翻查了不少的典籍,都有共同的一则警言,古今极尽已是终点,不可破,并不是超绝血脉或绝世天才没有尝试破极而行,而是天道不予,早已定下不可逾越的规则,强行破极会降下厄运与灾祸,能磨灭万古英杰,谁人也不可插手,当为无上禁忌。
且极尽之道并不是谁人都能踏足,无才、无能、无慧之辈,只能望尘莫及,需汇集三才为一身,方能有那么一丝机缘得悟此道。
“本以为只是一则不可考究的秘闻,没曾想竟真的验证在我的身上,难道破极真的不可行吗”云辰略有摇动,周围缚身的无形之力,牢不可破,别说他只是区区百人境,就算司徒岚换位,也不一定可以破开。
随着时间流转推移,云辰忍受着沸煮之痛以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他几乎倾尽了毕生所学,周身所能,还是不能破开束缚,眼看肉皮煮化大半,他已然抉择要自损肌体,不选破极之法。
“我不甘!我不甘!”云辰切实感受到,那些不能破极的英才,究竟怀揣了怎样的不甘心态,被规则所困,无法畅快施展自身才华,乃是一种大恨,不是他们不行,是天地不予,纵有冠绝诸古的才情也要被天地所束缚。
想到此处,纵有不甘云辰也已经无可奈何,他肌体在膨胀,心念结织的缚网在弱化,要退出这种状态,释放一切积累的血气与生机。
可恰逢此时,那枯槁的身体内,有一股神秘的灵光耀出,隔断了灼热的泉水与那老朽身躯的接触,给云辰一喘息的机会,他不知体内为何会有这种东西,质地无瑕不灭,一直在那天地束缚之力中不断磨灭与重生。
然而这何尝不是一种机会,古来厄运与灾祸只会针对破极之人,纵然真仙无法插足,但只要本身之能可以抵抗天命之威,未尝不能博这一线机缘,还可先于玄道之前接触天地,聆听大道真谛。
衡量一番后,云辰愿意豪赌一次,这白光灵成不灭,围绕他便可不断重生,虽不能控制,但既然能在他生命受到威胁时自主出现,便证明这种力量依存着他,断不会害他。
“心念、结缔九极锁结”时不我待,云辰不愿踌躇,他再次囚困己身,聚敛地脉山泉的最后精气,封存到四肢百骸中,冲击最后的破极,瞬间饱满的肌体又回到了老朽的状态。
骤然间,在云辰又要冲击破极时,那轮挂月又突生异变,月口黑渊中,沉浮的神秘物质莫名坠落下来一丝,它如仙羽般徐徐而飘,伴着太厄血雨,被无尽天光遮挡,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物质。
然而就是这么一丝轻如鸿毛的神秘物质,却在徐徐飘落时,压塌了沿途的空间,它本身似乎含有一种无上力量,凭空衍生出一簇又一簇血焰,一同朝那山泉淋去。
眼前这一切,正是天地的态度,所限所禁,不该被芸芸纵生所打破,纵然这蝼蚁只是区区凡道百人境,也不能触碰这一禁忌。
神秘物质伴着簇簇血焰,静静飞腾到了灵安宝峰的上空,也许是下刻,它便会坠落到那老态龙钟的躯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