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燕乐允有喜很快就传遍阖府上下,燕家已太久没有诞生过新子孙。燕乐施高兴地合不拢嘴,山珍海味滋养补品应有尽有,一日不落的往竹梅苑里送,恨不得要把竹梅苑摞成小山丘才满意。三两日光景就会请郎中来复诊,时时刻刻注意着腹中孩儿的动向。燕乐施恐燕乐允身子骨经不住折腾,连床榻都不教她下来,俨然成为燕家重点保护之人。
刘练和燕乐允也没有想到,他们才刚刚成亲就迎来这等喜事!刘练这些年一直背负着“克母克父又克妇”的名声,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个“扫把星”,谁家沾染上谁家就倒霉。他的亲生母亲在他出世时难产致死,他的生父因此隐居山林剃度为僧,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杳无音信。他的姑母也就是继母刘轩德家中也是人丁单薄,膝下只得刘缨这么一个女儿。外面人常常说这就是他身上的晦气太重,妨得刘家子嗣也跟着不兴旺。
可万万没想到,他才到这燕家还不满二月光景,就和燕家小姨母有了孩儿!刘练简直扬眉吐气的不像话!
那刘家得知消息也是马不蹄停地赶到府上相看,连刘轩德这种不轻易露面的人也一并来到燕家,仔仔细细叮嘱他们妻郎二人万事小心。
刘轩德拉着燕乐允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好孩子,你就是我们燕刘两家的福星啊!我们练儿没有跟错妻主,以后你们俩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燕乐允被刘轩德说得热泪盈眶,她这二十几年从来没被别人这样肯定过。现如今当朝御史大夫居然这样夸赞自己,她别提有多高兴了。刘练亦如此,他和燕乐允两个堪称对方的救星,完成了对彼此的成全。
原本刘轩德对待燕家还有些顾忌,虽然燕家娶了刘练进府,但她还是很小心谨慎,怕燕家对他们刘家有所企图。可这刘练才嫁过去不满二月,刘轩德已彻底改变最初的想法。她认定燕刘两家日后势必互相依存,共求生存之道!
她对刘练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只要刘练能在燕家站稳脚跟,他绝对会反哺刘家的。待以后燕乐允诞下孩儿,他们刘家便是这孩子父亲的娘家,没有他不照顾不孝顺的道理。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刘练通过与燕家联姻得子,摘掉了多年“扫把星”的头衔,以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
燕归晚从皇城里回府,去木李楼给主母请安,不曾想却扑了个空。书画直往竹梅苑方向指给她瞧,告诉她主母正在小姨母那院儿里说话。燕归晚得信儿,便走到竹梅苑里去请安,想着顺路看看小姨母的情形。
燕乐允正坐卧在炕房里,天气骤然转凉,火炕上被柴火烧地暖暖的。燕乐允的双腿上盖着一个小红被儿,背后垫着个厚实的金丝靠枕,身前放着一张小炕桌,上面尽是燕乐施给她送来的滋养补品。
燕乐施坐在炕头儿,与三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体己话。燕归晚从庭院穿堂走进来,向两位姨母行了揖礼。
“晚儿回来了?外面冷不冷?快到炕上来坐,缓一缓手脚。”燕乐允说起话来淡定自若,再也不像曾经那般唯唯诺诺。
燕归晚谨慎地走到炕梢儿,只搭着炕沿儿边坐下去。
“书画说主母在竹梅苑呢,我便蹭蹭地追过来了。”燕归晚笑说道。
燕乐施见她面色惨白,关切问道:“晚儿可是昨夜当值没得到歇息,脸色这样差这么能行?你小姨母这儿也没有什么事,坐一会就回桃夭馆歇着去吧。”
燕归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安慰道:“主母莫挂念,甥儿身子骨结实着呢!”
换成以前,燕归晚这等话断不敢在燕乐允面前说起,生怕惹得燕乐允不痛快,可如今燕乐允怀着孕身体状况还算稳妥,也不再敏感多疑。
“晚儿切勿大意,你还年少看不出什么端倪,你再过上一二十年瞧瞧?”燕乐允双手捂在小腹上说道。
姨甥们正说着话,刘练忽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卧房里的一众人,忙向诸位道了万福,亲切道:“主母、妻主、晚少主。”
燕归晚登时下了炕,躬身叉手道:“小姨父。”
刘练笑得眼睛弯弯的,“我们竹梅苑真是蓬荜生辉,竟把主母和晚少主都引过来了。”
“今儿晚儿刚从皇城回来,特意过来瞧瞧她小姨母。”燕乐施朝燕归晚脸上望去。
“有劳晚少主费心。你小姨母前两日害喜害得厉害,今儿我瞧着稍微强了些呢?我爹爹刚打发人过来,又给送了一车的滋养补品。我早劝与他不要大老远的折腾,咱家主母什么不给预备齐全了?只可能多备不可能少给。可我爹爹偏不肯听,定说刘家也有责任尽一份心力。”
刘练一席话把燕刘两家都赞许一遍,既让燕乐施姊妹心里舒坦,又不忘提点她们刘家的重要性。
“梨洛,去拿个小杌给夫郎坐。”燕乐允支会大官儿。
“不劳烦洛官儿,我站在这里就好。”
刘练口中说归说,梨洛把小杌给他取来,他也就在炕下打横坐下来。
众人在竹梅苑里唠了一会子嗑儿,燕归晚先起身准备离开,燕乐施也就跟着甥儿一起走出竹梅苑,不想再打扰到燕乐允静养。
燕归晚在木李楼门口与主母别过,却被燕乐施强行给抓进木李楼中。燕归晚见主母面色一沉,当下就明白她所为何事,她本想借故跑掉,主母却不由分说直把她拉进房屋中。
燕归晚装作头疼,直按着额头,皱眉道:“主母,我这头疼的厉害,我得回去睡一觉才行。甥儿晚夕再来跟您请安。”
燕乐施一把就将她的手从额头上拿开,“晚丫头,你是不会撒谎的,你自己坦白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对我讲实话?”
“晚儿哪里有?姨母,您可不能这样说啊!”
燕归晚故意表现的咋咋呼呼,可愈这样愈像欲盖弥彰。燕乐施坐回一张醉翁榻上,“前几日我就该问你的,被你小姨母的事冲昏了头,耽搁到今时才联想起来。”
“主母,我真的头疼的很,我想回去了。”
燕归晚突兀的站起来,用一种极其冒失的态度打断了燕乐施。燕乐施惊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燕归晚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只能证明她心里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燕归晚!你给我站住!”燕乐施强势呵道。
燕归晚紧闭着双眼强忍着停下来,“主母!”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房里所有人都给我退下去!”燕乐施忽然发号施令。
一众女婢小厮儿被书语书画给撵出去,几个大官儿也都跟随着匆匆跑出屋外。木李楼的正厅里只剩下燕乐施和燕归晚姨甥二人。
“现下没有人,你可以对我讲实话了。”
燕归晚走回燕乐施身边,“主母要晚儿讲什么呢?”
“就讲你和九殿下还有柳宜风之间的关系!”
“两个男眷而已,有什么可讲的。”
显然燕归晚打算隐瞒到底,她开始对燕乐施耍无赖,这一点她的功力并不比燕泽银差,这或许就是“一脉相承”的原因吧?
燕乐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晚丫头,你敢拿你爹娘起誓,我便不再追问你了。”
“二姨母,您!”燕归晚紧咬着双唇,双手早已捂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还不对我如实招来?”
燕归晚别过头去,不算稚嫩的脸庞上却露出一副稚嫩的倔强,让人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是,我承认,我与九殿下并无夫妻之实,同柳宜风也是一样。所以到此时我还没有怀上孩儿,主母,这回答您满意了吧?”
“我满意什么呢?我的晚儿。”燕乐施心痛道。
燕乐施要燕归晚坐回她的身边,“你细细讲与姨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九殿下是个性子烈的,在我们心目中爱情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俩奉旨成婚完全不相熟对方,虽能做到相敬如宾却不想欺骗自己的内心。我们之间约定好,要慢慢相处着看……”
燕归晚还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见燕乐施直瞪着自己不言语只好继续说下去。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这么早就有孩儿,我才刚刚去往御前当值,主母知道的,女皇陛下并没有因为我是她的驸马,就对我格外开恩。我还是御前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侍卫。倘若这时候我与九殿下有了孩儿,我势必要回到府上来养胎,一胎下来少则十个月,多则一二年之久。主母,我已经年上二九了,没有时间再等下去,我必须及早去往前线战场,继承我母亲的衣钵才行!”
“傻孩子,你才二九,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冲锋陷阵带兵打仗时多大年岁?重振门楣是你的责任,生儿育女就不是你的担子了?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主母若不心急为何给小姨母定刘家的亲?您若不心急为何这般苦心经营燕家,耽误自己的婚事至今都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