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黄旺财要买的也是柳絮,柳树错愕的抬眼,想要从黄旺财眼里看出什么来,对方的脸淡得如同白开水,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一个两个求娶柳絮可以说是偶然,三个求娶,再加上一个买奴,都涉及柳絮一人,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他都不信。
可是,文昌书院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没有丝毫拒绝的勇气。
柳树咬了咬牙,坚定道:“黄东家,我能劝服祖母将柳絮和柳芽卖入黄家,只是,柳絮现在身价娇贵得很,李家昨日还传出要拿五十两银子求娶,黄家给的银子少了,只怕柳家除我之外,无一人同意。”
黄掌柜无所谓的撇了撇嘴道:“现在的年景不好,一个黄花大闺女也就值五两银子,两个十两,一个铜板也不能再多了,你看着办,不卖我可以再找别家,只是文昌书院......”
五十两变五两,柳树的心如同被大石头狠狠的砸了两下,血肉模糊,这黄旺财分明是在刁难自己!真不愧绰号“黄小抠”,端是打的如意算盘。
月上中天,睡得模模糊糊的阿黄又开始发冷了,如坠冰窟,冷气从脚底板一直窜至头发丝,身子慢慢的僵硬,牙齿咬得紧紧的,仍止不住的打着颤。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阿黄紧紧锢住,缓缓的热气升腾起来,在头底形成了一层水雾,四肢百骸舒服了不少,阿黄贪婪的汲取着怀抱中的热度,直到四肢柔软了下来。
阿黄欣喜的睁开眼睛,孺慕道:“絮姐姐.......”
入目的却是熟悉的脸庞,以及温柔的眉眼,阿黄喜极而涕,将头插在男子的怀中,喃喃道:“大哥.....”
两个男子,就这样相拥着,相对无言,涕泪横流。
良久,阿黄才抬起眉眼,轻叹一声道:“大哥,我是不是要病死了?”
燕北烦燥的摇了摇头道:“有大哥在,不会有事的。”
阿黄耷拉下小脸,一脸愁苦道:“别骗我了,絮姐姐今天带我看了郎中,她一向小气得紧,花一个铜板都是心疼肉疼的,今日大方的给我买了好多的零食,定是我不久于人世了。”
一向坚强的男子,眼圈赤红,疾声道:“不会的,我们现在就回剑鹰门,定会找到解药的......”
阿黄一把推开男子,拼命的摇手道:“我不走,有人要娶絮姐姐为娘子,成为别人的娘子,絮姐姐就不会再把阿黄当做亲人了......”
想及自己的弱小,阿黄紧张的抓住大哥的手,一脸希冀道:“大哥,我保护不了絮姐姐,你武功厉害,你来保护她好不好?让她成为你的娘子,絮姐姐就还是阿黄的亲人......”
这个柳絮,巧舌如簧,投机娶巧,定是施了什么骗术,将阿黄骗得团团转,甚至将自己的玉佩也给当了换银子,而且是死当,简直可恶至极。
燕北脸上现出十分不悦,嗔责道:“南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病,病好了我将柳絮捆到你面前,让她做你的娘子可好?”
阿黄固执的摇头,眼睛紧盯着燕北:“大哥,我不走......要不然,我们把絮姐姐一起带走好不好?”
燕北紧紧抱住阿黄,一向听自己话的阿黄忽然固执如此,定是这柳絮的村姑使了什么坏招法,致自己性命于不故,若是带回剑鹰门,说不定又会扯出什么幺蛾子来。
男子心中对柳絮的怨责更甚。
瞟见睡在一侧的柳毛身子动了动,眼看着就要醒过来,燕北伸出手指在阿黄后背一点,阿黄登时昏睡了过去。
用被子将阿黄裹起来,男子飞身一跃,如夜枭般飞腾而起,随即消失在夜空中。
......
“阿黄不见了!”柳毛飞快的跑回了柳家,将消息递给了柳絮,柳絮心急如焚,让刘氏和柳长堤夫妇在村里找,自己则飞奔上山,去墓室搜寻。
远远看见火光熊熊,墓室已经燃烧贻尽,连进入墓室的暗洞也已经被堵得死死的。
“阿黄!!!”柳絮哭得如同失去亲人的孩子,恍惚觉得,与阿黄的相遇,就是一场梦,匆匆而至,又匆匆而去。
这场梦,有苦,有甜,有梦,有泪,有血有肉,留下的最大遗憾就是,让柳絮心中永远压着一块大石头,让她无法猜度出,她的阿黄,是生还是死?
后颈子突然一痛,柳絮扑通倒地,模糊中,柳树那张欠扁的脸呈现在了眼前,随即被塞入了麻袋之中,隐隐的,麻袋还冒着臭气,竟是自己平日里去收粪的袋子。
柳絮十二分的笃定,自己不是被柳树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打昏的,而是被袋子给臭晕的。
模模糊糊,只听见黄东家道:“你这样大喇喇的将这两个妮子捆来,你祖母不会告到县衙说是我拐来的吧?”
柳树十二分笃定回道:“黄东家尽管放心,这身契上有祖母、我爹、我娘,还有刘氏画的押,您马上可去衙门过了明路,谁也反悔不成。”
黄东家啧啧叹道:“柳公子想得如此周全,我就放心了。如果你愿意,明日就可返回文昌书院跟着先生读书了。”
竟然是黄旺财和柳树搞的鬼,柳絮虽然心中气愤,但心里总算落了底,总比人牙子拐走卖掉划算得多。
手脚俱被捆着难受,柳絮猛踢了两下麻袋,怒吼道:“姓黄的,快给我和芽儿松绑!”
袋子打开,柳絮对黄旺财怒目而视,大有一口将黄旺财生吞剥的架势。
黄旺财帮柳絮松了绑,讪笑道:“你现在是黄家的奴隶了,哪有对主子大吼大叫的!”
柳絮帮柳芽解开绳子,心疼的抚摸着勒得发红的手腕,脸色一凛道:“姓黄的,我帮了你,你帮了我,咱们两不相欠,以后别拿奴隶不奴隶来说嘴。”
黄旺财哈哈笑道:“玩笑,玩笑,你手里不是有半年后的解奴文书嘛,以后不说就是。”
后颈子嘶的一下,生生的疼,柳絮怒火又起,沉着脸问道:“说好的买奴,就是你这样买的?偏一点儿就打死我了。”
黄掌柜赧红了脸,大言不惭道:“不这样,得多花四十五两银子,咱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让柳家占了便宜。”
原来自己只被卖了五两银子,和村里卖青楼的桂花是殊途同归,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想起刚刚柳树说柳家上从周氏,下到刘氏,全都在卖身契上画了押,柳絮狐疑的问黄掌柜缘由,黄掌柜摇头不知。
柳树可以骗得过周氏,可以哄得过柳长海和宋氏,打死她也不相信柳树会劝动刘氏,卖了她仅存的两个闺女。
要知道,没了柳絮和柳芽,刘氏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一个,生活会更加的艰难,看来,要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柳絮不再计较五十两和五两的差别,对黄掌柜道:“我娘还在柳河村,阿黄也不见了,我以后会继续住在柳河村。你帮了我,我以后也会尽力帮你,安稳度过这半年,过回官籍,我们就真正的互不相欠了。”
黄掌柜点头称是,如果真能打败文家,这十两银子和将来立独户的事儿,还真不算事儿,举手之劳而矣。
第二日一早,柳絮便雇了牛车赶回柳河村。
一进院门,正在伙房做午饭的刘氏喜滋滋的迎了出来,拉着柳絮的小手,笑吟吟道:“逛花眼了吧?都看上啥了?我可告诉你,别光买那些花里虎哨没用的,尤其是做衣裳,要结实耐用。”
柳絮狐疑的看着刘氏自说自话,直觉刘氏对自己被卖之事还蒙在鼓里。
“娘,阿黄不见了,你认为我还心情出去逛?”柳絮狐疑问道。
刘氏狐疑道:“你柳树哥不是说阿黄是被家人接走的吗?而且,你奶已经答应你和赵二刚的婚事,写好了婚书。等赵家回来就过婚书。还说你去县城找柳苗,商议买嫁衣的料子。”
原来这么回事,整个柳家,甚至柳河村,只柳树一人识字,他出不了五十两的银子,只能用这种办法来骗家人,让全家人在卖身契上画了押,却还以为是赵家的婚书。
不识字,真的是睁眼瞎一般,柳絮痛下决心,以后定要学习识字,免得真应了那句话, 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银子。
柳稍从柳翠红屋中转了出来,狠狠瞪了一眼柳絮,尖锐着嗓子道:“你都不是柳家人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是柳家人了?
柳絮心中一动,脸上现出一抹红晕来,喃喃低语道:“就算是嫁到了赵家,柳家也是我的娘家,我小姑回得,我自然也回得,更何况,我还没有嫁过去呢。”
柳稍掩着口闷笑,与柳翠红对视了一眼,眼里流露出幸灾乐祸来。
柳絮心中顿时了然,这二人如此的不以为然,对自己被卖一事定是知情的。
柳稍不愿意自己嫁给赵二刚,柳翠红不愿意自己嫁给李文生,嫁到秋家又心生妒忌,卖出去倒是乐见其成、皆大欢喜,既然知情,自然是推了波、助了澜了。
柳絮不想理会二人,抓着刘氏回到了下屋,将柳树以十两银子将自己和柳芽卖给黄家为奴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刘氏听完,二话没说,直接一口气没倒上来,晕过去了。
待柳絮好不容易顺气哄了过来,刘氏干脆直接拿了剪子要戳胸口,一死了之。
柳絮紧紧抱住寻死觅活的刘氏,笑道:“娘,黄东家这是在帮我呢。已经答应我,这半年期间,我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帮他出主意挣了钱还有提成;半年后就可脱了奴籍,自立门户,与柳家再无瓜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