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雾霾又至,柔而清冷的阳光终是拨开云雾,万物生泽。
昨天养老院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让人难以接受。幸福丢了,哈里不知去向,花花不知又跑哪里去厮混了。
大炒勺焦躁不安。
年轻时,大炒勺是一名响当当的街头星级大厨,一手招牌蛋炒饭迎来了不少回头客。凭着一股子倔劲一生钻研厨艺,据他本人讲就算是宫廷108道御膳,他也信手拈来。当然他也确实没做过那些大餐,且不说“御膳”能不能吃,仅是买食材费用就高的吓人。
居无定所,直到十年前,大炒勺来到幸福养老院,就停住了流浪的脚步。
大约三年前,大炒勺花了600元从一个猪贩子手中买了一头“小香猪”,取名花花。听说这种猪吃得少又长不大,很多人当宠物养。做了一辈子厨师的大炒勺很是好奇,一时兴起就买了一头回来。
三个月后小香猪的神话被打破了。花花哪里是什么小香猪,分明就是一头喝凉水都长膘的大肥猪,而且它食量很惊人,几乎将大吵勺吃穷。
可是,大炒勺心中已经放不下花花。养老院里的人都记得大炒勺每天牵着花花遛弯时的情形。
既然放不下,那就养着罢,养到自己不能再养它为止。
这一养就是三年,花花从小香猪变成了猪中“巨无霸”,当然花花也没有浪费它优良的基因,养猪场那几栏小猪仔就是最好的证明。最重要的是花花离不开大炒勺,至少在别处是吃不到大炒勺为它调制的专门饲料。
大炒勺走到猪舍前,猪舍里没有花花的影子,心中小小的失落,就像父母没有见到归来的孩子一般,隐隐的担心。
忽的,大炒勺听到墙外似乎有猪叫声。大吵勺立即从墙洞里钻出去,白花花一片“云”从远方飞奔过来,花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冲到大炒勺脚下一通亲昵。
花花的屁股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大炒勺很心疼,心底不由得燃起一团火,“这是谁干的,谁敢伤害我的花花?不好,花花受了伤,那么幸福和哈里岂不是有危险?”
大炒勺不敢多想,小步跑回前院。
听到花花回来,挑事王立刻飞奔到后院,猪都回来了,哈里也该回来了罢。
可惜,唯有失望。
花花享用着猪食,挑事王的目光落在花花身上,“要想找到幸福和哈里,线索就在这头猪身上”。
“大炒勺,借你的小花猪一用”
“嗯,花花带我们去找幸福”,所有的人都担心幸福。
花花傻了,让一头猪领路去找人,你说是人疯了还是猪疯了。
今天有雾霾,一头猪能跑回来已经很神奇了,还让猪带路,没导航不干。让一头猪带路去找人,这事也只有被逼疯了的老人们能干的出来。
一头猪的感叹,猪的人生也有很多无奈。
昨夜花花一路乱撞,要不是大炒勺特意准备了一份猪食,恐怕花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吃饱了,喝足了,按照往日的习惯,自然是先美美的晒着太阳睡一觉,生命在于运动,运动有助于保证睡眠,睡眠更有助于运动。
但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老人们绝对不能任由一头猪胡作非为。
有位曾经以杀猪附带阉猪为生的老爷爷,号称幸福养老院第一快刀,简称快刀爷爷,直接把自己退隐江湖后尘封多年的断子绝孙刀拿了出来,老猪花花登时一个机灵,这还了得,睡觉诚可贵,保命更要紧。
花花只得从地上爬起来,钻出墙洞,天下第一肥猪,人送绰号‘小飞猪’的猪哥从此诞生。当然还有一群跟在猪哥身后的老头老太,特别是一个拿着杀猪刀的老爷爷,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叱咤风云的杀神。
空气凝滞,呼吸变得沉重几分。
拨开厚厚的积雪,挑事王摸着哈里已经僵硬的尸体,眼中泪水模糊。
十年前,夜已深,他跪在一撮长满野草的孤坟前,低声啜泣。
挑事王一生糊涂,年轻时被父母赶出家门,中年时妻儿离去,现在已是白发满鬓,却得了不治之症。
“药物对你已经不起作用,你的生命顶多只能维持三个月的时间”
这是医生做出的诊断,而这些本应该是瞒着自己的,但他没有亲人。
他想打电话通知妻儿,自己将命不久矣,还有那些藏在心底却还没来的及和他们说的话。妻儿现在住在哪里,他们过得可好,呵呵,没有我捣乱,他们一定过得很幸福。
十年前的一个夜,挑事王失落的站在街头。雨漫天,心,累累伤痕。
他站在路的正中央,一片漆黑,唯有漫天雨声。
路,空荡荡的,脸颊泪水与雨水交织。
“我要死了,何其痛快。”
我挑事王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这张嘴却毁了我的一切。
父母将我赶出家门,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
妻儿离我而去,不知......何处,呵呵
现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没有牵挂我的人了,也没有我牵挂的人了。
死,多好的选择。
四束灯光穿过雨幕,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挑事王闭上眼睛,等待着人生最后一刻。
“我不想在病床上垂死挣扎,更不想临死前却没有一个人陪伴。”
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货车和轿车上的司机几乎同时发现情况不对时,却为时已晚。
刹车声,轰隆声,雨水飞溅到脸上,冰冷而生硬。
两辆车相向而行,同时擦着挑事王的衣衫而过,小臂被划出一道口子,血,静静淌着。
疼,真的很疼,却比过心中的痛。
挑事王睁开眼睛,只有一辆小货车横躺在公路一侧地面上。另一辆车消失在前方。
哀嚎声,惨叫声,以及痛苦的哀鸣,无数的黑影借着黑夜窜出去,然后消失在没有尽头的夜里。
一只浑身湿透的牧羊狗被甩出来,它受伤了,趴在自己的前面,双眼木然。
雨一直下,一人一狗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惊雷,霹雳。
挑事王踩着路面上的积水,俯下身去,轻轻抚摸着哈里已经湿透了的毛发。
“若是老天不想让我们死,就让我们相依为命吧”
挑事王离开了曾经居住了多半辈子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冷风吹过,打穿了衣衫的厚度,挑事王用手轻轻梳理着老狗哈里的毛发,就像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抚摸哈里的毛发一样。
只不过,这次是告别,短暂的告别。周围的老人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就像是在送别一个亲人、一位挚友。
钱老爷子彻夜未归。
这里面的可能性很多,以至于这则消息依然控制在小范围内。现在周大虎组织人手查看周围所能收集到的视频,寻找钱老爷子的身影。
钱有才一脸颓废,短短几日,这个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个人的家还叫家么?
诸事不顺,他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受此影响,公司的股票刚开盘就出现了跌停。
这在预料之中,他也没想到这场经济危机会来的这么快。
早晨,老人的身体明显好转,征询了医生的意见,苏小小决定出院。因为找不到家人,老人只能去养老院住一段时间了。
医院一楼大厅,苏小小被人拦住了去路。
“苏小小,苏小姐?”
“是,您是哪位?”
“鄙人姓左,是天空集团的总经理,能否赏光喝一杯咖啡?”说话的是一个胖子,胖的有点不像话,像个活弥勒。
“您找我什么事?”苏小小不认识这人,这胖子给人的感觉很怪,苏小小不喜欢这种感觉。
“苏小姐,天空集团是搞房地产开发的,我对你的养老院很感兴趣,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兴趣聊聊”
左道说完,身后的保镖已经伸出请的手势,看来不得不谈了。
早起,是李小丫的习惯。
昨晚,李开山直接把这小祖宗送回李公馆,这丫头心中很是不爽。
“怎么?怕了?”
“怕?李小丫是谁?何曾怕过谁?”
李小丫不爽的下车,李开山凝望着李公馆三楼的一个房间,灯未眠。
“战神老了,”,声音淹没在漫天的雪幕里,被冷风吹得再也寻不见。
仰望夜空,雪花压在李小丫的脸颊上,一片冰凉。
晨间,李公馆的佣人们忙着清理一夜的积雪。房门露出一条缝,隐约听到李小丫说话的声音。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丫头又开始折腾人了。
“小阿姨,那里是不是不干净啊”
负责打扫卫生的小阿姨抬眼一看,险些没晕过去,自己才1.65米,小姐手指的地方却有四五米高,小阿姨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哎呀,我的戒指掉到桌子下面去了,大个子,你过来帮我找找”
大个子绝对够高够壮,大小姐吩咐自然不敢不从。这位仁兄摘下黑色墨镜,在地面上翻来翻去,就差用鼻子闻了。
“王大厨,你这是怎么做的饭啊,你瞧一点味道都没有,都给我回锅再炒一遍,要大火”
自十五年前,李九父女之间的隔阂渐深,成年后,李小丫就在外买了房子,即使偶尔回来也是趁李九不在家时候。这几年,除了王大厨外,家里的佣人和保镖换了好几茬。新人不知道大小姐的脾气,旧人还能不知道么?
给九爷做了将近二十年饭的王大厨屁颠屁颠的将所有饭菜回锅炒了一遍,而且是按照小姐特别的要求“大火”,这辈子做饭从来没糊锅的王大厨让整个院子飘满了饭菜烧焦的味道。
幸好老管家李福出面,才没弄出什么大乱子。
王大厨将烧焦的菜摆满餐桌,这位大小姐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这丫头,”房门打开,李九咳嗽着走出来,一众下人立刻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就这样走了?”
李小丫翻翻白眼,无所谓的转过身来说道:“老头,早啊”
“几年不见,你的脾性越来越难以管教了”
“我都长大了,用得着别人来管”
“嗯,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会在家里举办一场宴会,帖子早就已经发出,到时候你的叔伯都会来,当然他们也会带着自己家的后辈来参加,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老头,你知道我的规矩,不过生日”
“我当然知道,”九爷突然停住,一摆手,站立多时的一众下人立刻得到解脱。等众人散去,大厅里只剩下父女两人。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亲”
“够了,老头,要不是你,我妈会死吗?她是替你死的,是你害死了她,而那天是我的生日”
李九嘴唇蠕动着,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李小丫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自己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么多年的沉寂,终究还是没能放下。
如何能放得下?
战神眼中尽是落寞,但他依然是战神,“没关系,我只是例行通知你”
“例行通知?你根本就没打算要我出现在晚宴上,也好,咱们走着瞧,”李小丫背对着李九悠悠说道,人已经出了门。
“否则,我就不是我”,
餐厅里,只剩下李九默默地吃着早餐,无味。
“喂,哥,你知道那个叫什么亮的人住在哪里吗?对对对,就是昨天和我一起进警局的那小子,好的,好的”
工地上,付师傅、大头和二毛大眼瞪小眼的瞅着沙发上的这个小祖宗,一脑门子债务。
幸福是被他们抢了回来。可问题也来了,小孩子哪是几个粗手笨脚的男人能照顾得了的。
大哭,即使是当初被幸福认作“好人”的大头,现在也不能安抚幸福的小情绪。这小丫头除了哭还是哭,从半夜哭到天明,所谓千里江河奔腾入海流,也不过如此,哪来的眼泪。
一整夜都没睡着觉,就在东方刚刚露出一丝光亮的时候,幸福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趴在打头的肩上睡着了。三人也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这下事情总算搞定了。
特别是付师傅,岁数大了,禁不住折腾,但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美实施。
下一步,勒索赎金。
警察已经介入,张开口袋等着自己往里面钻。一不留神,恐怕自己就要在监狱过下半辈子了。
付师傅坐在地上,后背倚着门框,手不自觉身上摸来摸去,总算找到了半截烟头。
为了女儿,这一切都值得。
看着幸福熟睡的样子,哎,作孽啊。等孩子醒来,恐怕也该饿了。
“大头,二毛,你们去给孩子买些吃的”
推了半天,大头和二毛睡得跟死猪一样,两个人忙了一天,又折腾了一晚上,早就累得要死。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他们睡觉。
付师傅捶了捶腰,手扶着门框站起来,这把老骨头不禁折腾了。毕竟自己是过来人,让他们去买,付师傅还真的不放心。
“大头、二毛,你们俩看好孩子,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叉子,听到了没有”
见大头和二毛没有反应,付师傅上去就是一人一脚,大头迷糊糊的站起来,嘴子含含糊糊答道:“知道了,知道了,呼呼呼”
“看好孩子”,付师傅临出门前再次嘱咐。
大头和二毛哼哼了几下算是答复,付师傅摇摇头,天真冷啊。关紧了门,大头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把门插好,付师傅则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去。
没多久,一个年轻人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工棚前,用力的拍打着工棚的门。
“大头、二毛,有钱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