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两者之间间隔将近一万公里，可孟章神君一手握去，却实实在在地将那根头发握在了他那比苏行的手掌大了两倍不到的爪子中。

    远近、大小、动静……这些概念在这一刻纷纷被赋予了全新的定义，苏行眼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画面。

    在第一个画面中，棱角分明的龙爪紧紧握住的是不断挣扎甩动的黑鳞巨蛇，大蓬大蓬血肉之花在两者激烈的对抗中四散飞溅；第二个画面中，两团如烟似雾般的数字与文字组成令人头晕眼花的繁复立体图纹，互相侵蚀互相同化。

    这种看起来很正常，却又充满了扭曲意味的空间错位感让站在一旁的苏行不得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暂时关闭了一部分普通视觉，转而选择在更加直观的层面上观察这些变化。

    在信息态的世界里，半龙半人的神明身形伟岸如巍峨山峰，十三支光华流转的锋利尖角从他的双手手肘、膝盖、以及脊椎处刺出。而在这威严外表之下所隐藏着的则是汹涌狂怒如雷霆的神明本质，各种概念、各种定义、各种描述，共同组成了一个结构完备，能够自我解释自我进化的封闭系统。

    这正是孟章神君这具化身的某一个面相在苏行感知中的投影。

    而这辉煌神明的右手上，一条细长黑蛇正在与他身体上自然发出的璀璨辉光纠缠不休。

    如果说孟章神君的右手是一个完美而简洁的信息数据整体，那么这条在信息态下绵延数千公里，盘旋缭绕出浓黑线云的黑蛇就是由难以计数细小魔物组成，不断对他发起各种进攻的入侵者。

    对此，苏行只能表示，这东西的信息量略大啊！

    而那张比琼州岛还要大上几分的脸上对此无动于衷，仍旧带着那种诡异的淡淡笑容，三双眼眸精光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我很想和你说点什么，不过仔细想想，面对你们这些魔神，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知何时，龙神已褪去人形，显露出完整的龙形。他静静悬浮在装甲层表面，对着万里之遥的那张面孔张开了满是森森利齿的大嘴。

    “狩星道兵何在！”

    随着这声大喝，苏行目力所及的所有秩序场内空间整个就像镜子般翻了一面，成百上千万点湛青微光齐齐浮现在孟章神君身周。放眼望去，无穷无尽青光蔓延，犹如一场大雾笼罩了一切。

    那张脸轻轻动弹了一下，悉悉索索地从她那完美无瑕的脸上掉落下无数细小砂砾般灰白碎块，这些碎块的体积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小，直到逼近于普朗克长度。实际上，这只不过是苏行勉强替它安上的一种描述，否则他根本没法理解怎么可能会有一种物质具备无限可分性。

    灰白的云团与青色雾气违反常理地稳定漂浮在这两位神明级别强者之间，苏行甚至没有从这些东西上感觉到任何能量变化。就好像它们全都只是一堆幻影，没有质量也不携带能量，完全没有粒子振动。

    “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家伙这种恶心人的手段了。”化为龙形之后，孟章神君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沙哑，他语速缓慢一字一顿地对着已经有四分之一张面孔剥落殆尽的那魔神说道：“除了模仿，你们就不能拿出点真本事来吗！明明可以靠拳头吃饭，凭什么要玩这种花样！”

    “吃、我、一、拳——”

    苏行只觉得身周微微一荡，一种仿佛万物毁灭般的预感瞬息之间涌上他的心头。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的脑门被不知什么人重重拍了一巴掌，一个后仰，摔了一觉。

    等到他从这并不剧烈但是相当持久的眩晕感中挣脱出来时，就发现面前坐着个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全身衣服破破烂烂，就像是和街头混混大战一场之后的家伙。再仔细看时，这不是孟章神君吗！

    他猛回过神来，等等，自己的那个化身哪去了？

    “咳咳。”孟章神君托着自己的下巴，含糊不清的说道：“不好意思哈，刚刚打的有点过火了，你和我的化身都挂了......我刚刚顶了上去，结果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居然这么能打......不过幸好所有记录和人员都被我带回来了，也不算是太亏吧。”说着，他将一片深青色晶片递给了苏行。

    “口服就行，薄荷味的。”

    啃掉了这块晶片，苏行这才回忆起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说这龙神口中喊的是一拳，可实际上在那一瞬间，这两位神明在完全超越人类感知且打破了正常宇宙常数最低值的不可知时间帧中不知发生了多久的惨烈对撞。体现在外部世界，就是苏行所感觉到的那种危机感。

    “别看我被打成这样，那个老东西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拼着损失一个单位的狩星道兵，我给她留下了至少需要回到黑渊之中才能恢复的伤势。”满头大包的中年人翘着二郎腿，略有些得意的说道：“整整百分之一的信息环被我扯了下来，这一下她势必会被强行上浮到另一个阶段，能够对我们进行直接干涉的能力起码缩水五分之一。”

    漫无边际万物静止的世界中，青色巨龙死死缠绕在一头挥舞十二条长尾，胁生双翼，半人半狐的巨兽身上。二者的每一次挣动都会造成难以形容的恐怖变化。

    这是在将他们的行动放慢到正常速度下时的画面，两个拥有毁灭一切力量的强者往返于二维与三维的世界中，借助着这维度跃迁的过程积累出无与伦比的巨大能量，然后，是毫无技术含量的直接打脸。

    比起只有四肢外加尾巴和大嘴的龙神来说，有着十二条尾巴外加一对蝠翼两条手臂以及一对强健有力的大长腿的魔神明显占据了上风，毕竟是整整三倍数量的差距，大概只有来回几十次交手，龙神就被打的满头青包，惨不忍睹。

    而后出现的就是苏行听到的那些了。他也实际看到了所谓狩星道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能够组成超大型真空零点能动力炉，并且制造出相应武器装备的量子生命群落。同时也是某一位大天帝意志与力量的延生。

    所谓狩星，并不是说它们捕食星球，而是指这些家伙每一次发动攻击所需要消耗的能源就相当于有一颗正常恒星被强行熄灭过程中释放出的那所有天文数字般巨大能量。

    他沉默了一下，揉揉眼睛，重新看了一次。没错，这说明上确实是这么写的，每一颗‘北辰天落’的发射，都相当于一颗太阳被塞进了十厘米直径的圆球，并且加速到亚光速砸了出去。

    苏行看看自己的数据，四星普通，全属性一百并且在以每十天零点零零一点的速度匀速上涨。一拳能够打出一颗百万吨级核弹效果。再看看坐在对面傻乐的孟章神君，四星精英，全属性保底一百八，好几项破了二百，神性领域也是十好几个。跳跃维度时间潜行什么的玩的贼溜。

    相比之下，果然自己还真是弱的可怜啊。

    这么一想，那十七位高居于天境之中的大天帝到底有着多么恐怖的力量，简直是无法想象。而曾经能够和他们打的旗鼓相当，现在略显颓势的神群诸神实力也不可小觑。

    至于那些个压的所有秩序种透不过气来的病毒种，哈哈哈，今天天气果然很好呢。

    “然后呢？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吸收完这些资料后，苏行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开口问到。

    孟章神君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个十几厘米高的半透明人形，正在用水雾细心清理人形上沾染的黑雾。闻言，他侧头想了想：“刚刚那一架打完，装甲也被我们打坏了一块，大概会有一部分病毒种冲进防御圈里。虽说有人已经去拦截了，不过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去那边搭把手。按常理来说，不会有第二个魔神出现了。你只要小心点就没问题。”

    苏行点点头，半晌，他又好奇的问道：“这个……难道是刚刚那位共工将军？”

    “啊哈哈……”中年人干笑几声，手上的动作有点僵硬走形，“是啊，刚刚这丫头被碾了一下，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大小了。我这是在给她做伤后恢复工作呢。”

    苏行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将三个化身再次投放到了刚刚那处战场上。

    ……

    “预备——射击！”

    三十具灭星弩在面目狰狞的测试员们手忙脚乱的控制下再次进行了射击，纯白烈焰如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落下，将一整个战场正面的病毒种全都笼罩其中。

    随后炸响的火焰与雷光迅速蔓延开去，如同蛛网般将这一群至少三百多只的怪物彻底焚烧殆尽。

    “都给我顶住了！一头二星级的怪物足足是十个贡献点，多杀一头，到时候就能多换一点奖励！”

    几十个声音洪亮的家伙不断大声呼喊，顶着狂风暴雨和极速下降的气温奔跑在好几公里长的防线上。

    这是混乱之潮到来的第二天，也是正式交战开始的第十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