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冷白色的光像是硕大的白玉兰,那花瓣肥硕得直接顶到了天花板上,清雅的香气在屋内释放出来。
不过,这香的来源不是玉兰,也不是小区里浓烈的栀子花,而是江寓。
“…那我帮你查看一下?”季川试着说道。
江寓抢过头上的毛巾,自己擦拭:“你想得美!”
季川“噢”了一声,低头看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没看过。”
江寓气不打一处来,拿过被放在一边的手电筒,“我去看看电箱!”
她刚像个蠕虫一样准备挪过去,便被季川给逮住了,他的眼神打量了一圈江寓:“要去可以,但你确定就穿成这样?”
“……”江寓提了提裹着的浴巾,比较短,她只能把它当成是抹胸了,“那我直接睡觉好了。”
季川的手插入她的黑发:“头发还没干,怎么睡。”
江寓长叹了口气,“没有电,电吹风也不能用,只能等它自然风干了。”还好她的发量并不是很多。
停了电,所有的家电都已经罢工了,她身上的水珠被擦干以后,她就开始热起来了。
季川也很热,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此时此刻,她也不想生闷气了。
他抬手把她额头上沁出的汗抹去,“我们去酒店睡一晚吧。”
“啊?去酒店?你…能忍受吗?”季川应该是一个在这方面非常挑剔和龟毛的人才是。
“是的,总比在这里热死好。”季川从飘窗上站起来,“江寓,换衣服,我们出去住。”
…
江寓握着方向盘,看着自己驶离这个小区,还有点懵,他们从载满梧桐树的街道上一路奔向最繁华的地带。
季川提了一个酒店,就在市中心的浦江边上。
他们稍微整理了些用品,便很随意地出发了,有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味道。
站在前台,虽然了解这酒店的黄金地段和价格定位,但在知道价格后还是忍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季川非常绅士地说“两间”的时候,她很不矜持地补了一句,“不不不,一间!”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就活脱脱如狼似虎饿虎扑食,只是…又不是没睡过。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季川弯了弯嘴角,“好,就一间。”
…
这酒店,说得过去也就是那超大的观景窗和又大又软的……双人床。
她想好了,她要睡靠窗边。
那他就睡外面。
正当她对着双人床胡思乱想出神之际,睡在外面的那个人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走,我们去江边散散步。”
…
她还从来没有在夜晚的江边散过步,因为她住的地方是在外环的郊区,平常也没有多少时间来附近那种她一件衣服都买不起的大商场逛街。
江边额晚风吹走了心头的燥热,这习习的凉风真世令人舒坦多了。
“没想到你会愿意出来走走。”江寓说。
她记得他到外面的餐厅吃饭都不愿意。
“这么晚了,江边的人不多。”季川说,这个环境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江寓环顾四周,发现人真是不多,倒是有好几个戴着耳机夜跑的。
“江寓,你什么时候愿意原谅我呢?”这个问题,他非常在意。
他的声音浅浅的,很快就要被江里的波涛给卷没了。
“我原谅你了。”江寓说。
“原谅我了?现在吗?”他小心地问道。
“上一秒。”她说。
她其实就是嘴硬加别扭,她哪里真的会愿意和他置气。
任何愤怒的情绪,在看到他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后就烟消云散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好看的皮囊虽然并不包藏有趣的灵魂,但是一张好皮囊才让人更加想去了解更多。
虽然说外貌很重要这个说法有点伤人,但是,话糙理不糙。
听到她确定地说原谅自己,季川才敢牵起她的手。
她没有反抗,任由他去做,“你喜欢莎士比亚,那你一定知道一句话吧。”
“什么?”季川问。
“爱情是不用眼睛而用心灵看的,因此生着翅膀的丘比特常被描写成盲目;而且爱情的判断全然没有理性,只用翅膀不用眼睛,表现出鲁莽的急性,因此爱神便据说是一个孩儿,因为在选择方面他常会弄错。正如顽皮的孩子惯爱发假誓一样,可爱情的小孩也到处赌着口不应心的咒。”
“仲夏夜之梦。”季川说。
“你真的很确定是我吗?”江寓说,“就因为那一本漫画书?”
对于季川来说,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决定。
他的选择,是终生制的。
“是的,我非常确定。”季川停下来,两个人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江寓,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否则你也不会送我你那么珍藏的漫画书。”
江寓默然,他的想法确实太偏主观,那本漫画书,并不是她非常珍爱的东西,否则她也不会在面对一柜子漫画书的时候,一点热情都没有。
“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压力,只是…你不需要太顾忌我,我正在努力做一个正常人,我也可以保护你。”
她并不是不想承担责任,相反,她也觉得为爱的人付出是一间非常幸福的事情。
只是季川有点特殊,她并不是很有自信。
就像上一次因为一摞书而刺激到季川那样,她不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她近乎是磕磕绊绊走进他的生活。
如果她没有成为什么“最美公交司机”,如果她没有因为宋文竹而和杜参云分手…
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季川依旧只能在想象和回忆里和她相爱,而不能真切拥有她。
只是没有这些的季川,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以后,你都不能去工作了吗?”江寓问。
“不是,只是暂时不可以。”季川回答。
“那你也不用发我工资了,我好像并没有在家里做什么。”江寓说,
“这个不行。你的工资是季成拨给你的,既然他这个吝啬鬼愿意花钱,那就让他花。我虽然现在是无业游民,可他依旧是大老板。你不用觉得受之有愧,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应该得到的。”季川说。
…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买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药膏。
他们散完步,还是出了汗,江寓便又冲了一把澡。
洗完澡浑身上下都舒服得不得了,腿上虽然青一块紫一块,但只要不碰到就不会觉得疼痛。
季川的指尖在她的淤青上轻轻打着圈,冰冰凉凉的,“还有什么地方撞到了?”
“没有了。”江寓说。
…
季川洗完澡出来,她才发现他的腿上也磕出了淤青,一定是之前抹黑给她拿毛巾时撞到的。
“睡觉吧。”他温柔地看着她,“你要睡哪一面?”
“里面!”
她突然有点紧张,这种环境,实在是太适合发生什么了。
窗帘没有拉,她坐在床中央,就能看到窗外美丽的夜景。
璀璨灯火,星星点点。
她突然张开双臂,朝着站在床边揉头发的季川伸去,“抱。去窗台。”
他疑惑地看她,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把她抱了起来,就像抱一个耍赖的小孩那样。
星空一片无垠,她忽然觉得有些惆怅,觉得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过脆弱渺小。
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就像巨兽,只要抬抬脚,就可以把她踩死。
人类文明发展到了一个程度,那种力量细细想来是令人胆寒的。
她抱着他的脖子,若有所思地观察外面的景象。
不知道从这种地方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当然,她没有求死的心,她一直秉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生信条,她会这样想,单纯是因为好奇,单纯是因为这繁华的夜晚,让人产生许多不合实际的美妙理想和莫名其妙的恐惧来。
“江寓,我可以亲你吗?”她那样毫无保留地贴近他,让他高兴地有些忘乎所以。
她对着他眨眨眼睛,眼里满是可爱的狡黠,“你说呢?”
当然可以了。
那饱满的唇、明亮的眼、纠缠的发,就是无声的邀请吧。
…
江寓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她终于体会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了。
“哎呀!你不是说他们今天早上要来修电路的吗?”江寓一下子坐起,把迷迷糊糊地季川直接拖了出来,动作一点不温柔。
不过季川对她向来是纵容,他仅仅只是拉过她轻轻她的额头,“放心,云姨会在家处理的。”
“噢!”她重重地说了声,想到自己要是不发现云姨的事。今天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这明显不对劲的语气,季川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虽然迟钝,却不是块木头。
“现在起来,在这里吃完饭以后我们就回去吧,那个时候应该已经修好了。”季川说。
江寓突然想到,她原本昨晚是要去检查一下的,只是突然被季川拉出去就忘了。
她觉得这电停得蹊跷,但眼下回去应该是死无对证了。
瞥向季川,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一块羊脂玉。
一醒来就见到如此美色,她也不好去怀疑什么。
…
等到两人回了家,打开门迎接的不是云姨,而是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