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范家的面子不能不给,如今弄得满城风雨,再这么空跑一趟,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林岳咳嗽一声,沉声喝道:“既然你见过范公子,那就请随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府衙。”
漱沉鱼一愣,转头看着李落问道:“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落摸了摸鼻尖,和声回道:“依大甘律法,若为人证,则受官府传唤,反之一府捕快亦可依典史巡检之令收押人证,为定案便宜行事,所以是有这个道理。不过,”李落望着林岳,不解问道,“范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吗?五日前我也见过他。”
“如此正好,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不该问的别乱问。”林岳呵斥了一声,挥手命辖下捕快上前收押李落二人。温渔冷哼一声,挡在漱沉鱼身前,脸色阴沉,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过招的意思。林岳大怒,叱道,“你敢拒捕!”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宣罪,不说法,何来的拒捕一说?这位大人如此行事,日后不怕有人在知县大人那里参上一本,治你一个滥权之罪?”
林岳脸色微变,扬声喝道:“何人说话?”
就见围观众人最靠外的地方一个老者遥遥望着包子铺里,手里还拎着一坛酒,没有长随,独自一人。老者范钊范胜认得,非但认得,而且还惹不,非但惹不,就连平平坐的资格都没有。江湖上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老者算作强龙,可惜邹平范家连泥沟里的泥鳅都算不上的。
大三家,弓家大朝奉弓百珍。
弓百珍挥手作揖,范家兄弟急忙回礼,只是不知道弓百珍这一礼到底是在向谁行礼。林岳当日在渡口也见过弓百珍,眼孔微微一紧,抱拳一礼,有官职在身,眼下无须太过阿谀,但也免不了心神不宁,不知道堂堂大三家弓家的大朝奉来这里所为何事。
“李少侠,这么巧。”弓百珍哈哈一笑,走到李落身边和声说道。
这巧与不巧,还要看弓百珍是几时来。弓百珍环目一扫,自有一股弓家大朝奉应有的气势,此刻街上,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又有谁敢不给壶觞大三家面子呢。
“老夫刚从卓城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可真是差点要了这条老命,掌柜,可否来几个包子,有些饿了。”弓百珍神色和悦的说道。
漱沉鱼看了李落一眼,再瞧瞧脸色不定的林岳几人,浅浅一笑道:“老伯稍等,这就来。”
“不敢当,不敢当。”弓百珍摆了摆手,不见外的坐了下来,与李落同桌,且还坐了西位。没有人留意到弓百珍这个隐晦的动作,只有漱沉鱼端过来包子的时候微微一怔,明白过来弓百珍定是已经认出了李落。
突然出现的弓百珍打乱了范家与林岳的算计,弓百珍往桌旁一座,别人看着是吃包子,不过范钊几人可不是这么看,至少在邹平县,弓百珍是将弓家摆在了李落身边的这张桌子上,孰轻孰重,一眼可断。
林岳见状很是无奈,但此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范钊不说话,他堂堂邹平县一衙捕头总不能装作没看见,说到底还是脸皮薄。林岳上前半步,轻轻一礼,略略将此事始末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略带恭敬的说道:“弓大先生,在下依律要带他们回去府衙问话。”
弓百珍点了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说完不等林岳吐出一口气,弓百珍便接着说道,“不过范家公子失踪你等并无明证与他们有关,如果只是人证,在这里问足矣,何须带他们回去府衙?再者说了,从这里去邹平府衙一个来回一天的工夫也就耽搁了,酒都该凉了。”弓百珍摇了摇手里拎着的那坛酒,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岳几人。
林岳骑虎难下,弓百珍也不是强词夺理,反而句句在理,这也是刑捕房一向做事的办法,除非能证明那人确与案子有关,有了典史和主簿的手令,才能遣捕快拿人。但如果不拿人回去,范家这边也不好交代,弓家势盛,但毕竟不在邹平县生根,到底远了些。不过林岳和范钊都知道,只要弓百珍在这里,今日这两人哪个也带不走。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街上传来一个刁蛮的声音:“林捕头,就是他们吗?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抓回大牢,严刑伺候,叫他们老实说把范哥哥藏在什么地方了!”声音很脆,倒也好听,只是语气里的颐指气使听着叫人很不自在,好似这整个邹平县都是她的。
不过这邹平县好像的确是她的,这话刚刚说完,那围观的一众公子不由自主的散开了好几丈,比见到林岳诸人时还要避之不及。人群分开之后,从间走过来一个穿着杏黄色水云衫的姑娘家,衣着颇为考究,满搦宫腰纤细,与合垂杨双髻,柳叶眉,丹凤眼,模样不算差,只是脸生的狭长了些,添在上头怎么瞧都有些不协调,失色了不少。
林岳见到那姑娘,眼角一抖,真是祸不单行,怎地她会来这里?倒是没听说她和范家小子有什么私情,不过依着这位平日放肆的行事之风,真有些闲言碎语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黄小姐,你怎么来了?”林岳惊讶的问了一声。那女子抬头望着铺子里的漱沉鱼,眼闪过一丝阴霾,冷哼一声道:“听说有妖女能迷惑人心,今日一见,哼,看来是不假了。喏!你把范哥哥怎么了?快些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弓百珍心疼的揪着自己的胡子,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个祸害,这句话说出口,只怕是生死由人不由己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女子正是邹平县知县大老爷的独生爱女黄若兰,名字若兰,性格却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刁蛮任性,仗着自己知县爱女的身份没少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