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象熊荆从未提过料民一样,淖狡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到新军的编制上。熊荆看着他说话的样子有些气愤,但气愤也没有办法。他是可以去三晋找一个干练的士子来楚国做令尹,然后让他去料民,激起民愤后再卸磨杀驴。但毫无疑问的,即便如此,也完成不了料民。
中央和地方,大多时候都是对头,朝国人的目的就是扶持地方势力,让他们日后反对秦军,料民则与之相反,这是将地方纳入中央管理的第一步。但不料民就无从估计军队数量,军队数量不明大司马府就难以调派。
心里想着料民,淖狡的话熊荆根本没心思听,可当他最后说到‘列阵之卒不及十七万’时,熊荆方回过神来:十七万实在是太少,七万五千名骑兵则是太多。
“大司马府以为如何?”熊荆问道。
“大司马府以为,弓手、骑兵太多,当酌情减少。每卒弓手三十六人、骑手五十人,矛手两百二十五人,加上卒长、鼓手等,每卒三百二十人。”淖狡说到这里又问:“请问大王,舟师当有几何?新式大翼每舟欋手、士卒官吏共计一百六十五人,一千艘即十六万五千人。”
“十六万五千人?”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舟师也是吃人大户,熊荆此前还想造两千艘大翼。现在看来,五百艘都很勉强。他又算了一下帆船,帆船还好,每艘八十人,两百艘也不过一万六千人。
“正是。若舟师过多,步卒人数势必减少。臣以为大翼战舟不可超过五百艘。”淖狡说出一个数字。“即便五百艘,亦需八万三千人。臣再请问大王,海舟当有几艘?”
“海舟三万人足以。”熊荆道,他并不满足两百艘帆船。
“如此……”淖狡点头记下,“……步卒不及二十万。”
“可否征召女子从军划桨?”苦思了一会,熊荆终于想出一个主意。所有士卒中,只有欋手是最轻松的,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划桨,不需厮杀。
“女子划桨?”淖狡想着这个解决办法,摇头道:“女子气力不如男子,且大战之时,丁女或要输运军粮辎重。”
“不、不。女子必须动员起来。”熊荆道。“重文教之政已将女子包含在内,军粮或许需要丁女输运,但划桨更需要。大翼战船,我军欋手是秦人的两倍半,女子气力或许不够,但一百二十四名女子,未必划不过五十名男子。此事……”
熊荆看向芈玹,“你记下来,多少女子可划过五十名男子。”
“……舟师使用女欋手,大翼、中翼、小翼尺寸皆可调整。我将在秦军大翼一点五倍航速的基础上设计新船。眼下大翼一百六十五人当中,欋手占了一百二十四人,如果女子为欋手,一千艘也只需四万一千名男卒。”
“大王,即便女子可为欋手,一千艘则需十二万、十三万女欋手,臣恐民力匮乏。”说来说去还是人手不够的问题,历来楚国的动员力都是最低的。步卒、舟师、海船,还有许许多多的作坊、工厂、造船厂,这些都极为耗费民力。
“你让大司马府傅籍司专门成立一个台以统筹民力。计算战时步卒几何、舟师几何、海舟几何、辎重几何,工坊、造府、造船厂又是几何;再则是各县邑民力如何分配。”熊荆吩咐道。
“唯。”淖狡此前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只不过没想到要专门成立一个台来做这件事。
“那便如此决定。步卒三十万,九百三十余卒;舟师暂定一千艘,战卒四万;海舟暂定三万,共计三十七万。可否?”这便是楚国的总兵力了,三十七万的数字并不多,可不能料民,人力暂时无法计算,只能上次动员的数字来估计。
“或可。”三十七万的数字已经高了,所以淖狡只能说或可。
“不是或可,是一定可。”熊荆道。“重文教之政如果执行的好,男女老幼皆可厮杀。造府生产务必要站在全民皆兵的基础上,每户必须准备两件盔甲、四件长短兵刃。”
“每户……”两件盔甲、四件长短兵刃,数字可是百万计了。
“只是准备,未经训练、未经战阵的庶民,不可备甲带刀。”熊荆道。
“臣明白了。”淖狡看熊荆的眼神有些不对,百万件盔甲不是小数目。等于楚国三分之一的人都要上战场打仗,这样的动员效率即便秦国也望尘莫及。
“军校的事,今年的任务还是试验矛阵编制是否合理,大梁水战结束与秦国盟好后,立即派军收复莒县,此战不用旧军,要用新军;秋狝时,各军还要演习几场,最终确定新军编制。军校是围绕新军而设的,新军确定了,军校的科目也就确定了,明年春天军校便可正是开学招生。”
没有任何版本可抄,熊荆只能在实战中选择合适的武器、合适的阵法、合适的编制。当然,廉颇的指点必不可少,没有他,冷兵器战争熊荆无法登堂入室。
“请问大王,平信君当如何?”淖狡提起了廉颇,“眼下我国送客,平信君……”
“送客不是所有人都送走,平信君将留下。”熊荆说完再道:“淖卿,我想以平信君为军校之长,可否?”
“平信君为军校之长?”淖狡眼睛眨了几眨。军校总是要有人管理的,他是令尹不可能再去管一个军校,上将军项燕或是最好的人选,可是……
“不可么?”军校之长不是廉颇就是项燕,熊荆选廉颇而不选项燕,自然含有深意。
“非不可,实则……”淖狡明白熊荆的心事,他道:“今上将军乃众望所归,若不以上将军为军校之长,恐众人不服。信平君乃赵人,大王即已下送客令,又以赵人为长,这恐怕……”
“带兵是带兵,练兵是练兵,怎可混为一谈?”熊荆诧异道。
“大王知道带兵练兵不可混为一谈,然他人不知啊。”淖狡强调道,他觉得大王的想法众人有的时候他人很难跟上,有些,比如造钜铁还好,有些,比如女欋手众人未必会接受。
“那你说如何?”熊荆自然不知道自己有多超前,他只是不想项燕在军队的影响力再次扩大。
“大王以为鲁阳君如何?”淖狡不得不推荐大司马府府尹鲁阳君。
“他?”鲁阳君确实也是合适的人选。
“正是。鲁阳君为大司马府府尹多年,比臣更通兵事,他若为长,军校当勿忧。”淖狡道。
“那大司马府呢?交给谁?”熊荆又问。大司马府已经是楚国的总参谋部,这个位置比军校之长的位置更加重要。
“大王以为作战司郦且如何?”淖狡没有推荐自己府邸里的人,而是推荐了郦且,众人都不习惯局、科这样的称呼,遂改称局为司,称科为台。
“郦且?”熊荆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可他马上就道:“此人并非公族?”
“确非公族。”淖狡也知道此人不是公族,“然此人庙算之深,他者不如。”
“我听说此人乃门客出身。”熊荆摇头,庙算聪明的人未必可以就任大司马府府尹一职。
“大王以为何人合适?”淖狡反问道,他忽又道:“臣想起一人,必可胜任。”
“弋菟子吗?”要找公族,而且要通兵事的,那就只能在封君里面找了。封君带兵打仗的没几个,弋阳君首当其冲。
“正是。大王以为如何?”淖狡笑道,他觉得这是最好的人选。
“或可。”熊荆不置可否。“可此举必让项燕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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