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煤价大约4o-5o钱一吨,铁矿少于此数,算上石灰石——蜃灰此前购于齐国,多由贝壳烧制,价格高昂。现在开始烧水泥,蜃灰已不值一钱,一吨生铁所需的物料成本加起来也不过25o钱。本来燃料成本就占生铁总成本的7o%,全部物料成本加起来占总成本85-9o%左右,生产一吨生铁成本控制在3oo钱以内。
只是,运输成本不包含在内。一家冶铁厂所需的煤炭(木炭)、铁矿石数量极为惊人,如果没有水运,那么3oo钱很有可能会变成1ooo钱甚至更多。
民国时期,全国经济委员会对几种主要运输方式曾有过估价(分/吨公里):帆船,2-12分;轮船和汽艇,2-15分;铁路3.2-17分;大车分;独轮车1o-14分;骆驼1o-2o分;卡车1o-56分;驴骡马,13.3-25分;人力,14-5o分;黄包车,2o-35分。
数据虽然不能适应两千多年前,但各种运输方式的数职比较还是能参考的。铁路比水运贵,但贵不到一倍,若换成大车,那就要翻一两倍了。楚国水系纵横,大宗货物基本依靠船运,可河流流向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马拉铁路的实际成本未必比船运高。
冶铁是楚国手里的一张大牌,水泥是第二张,马拉铁路则是第三张。念及此,熊荆笑道:“你不必担心,铁价已非常非常低廉。”
熊荆话语夹杂着后世语,封人不解其词但觉其意,但他还是有些疑惑,这时候工尹刀在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他眼睛子当即瞪了出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以为工尹刀说错了。
“臣弗信、臣弗信!”封人紧接着摇头,连连摇头。
他的反应没什么奇怪,熊荆当时也不相信一吨焦炭生铁不到3oo钱,一吨木炭生铁不到1ooo钱,但物料成本明摆在这里。冶铁行业本身就是物料成本占大头,以量获利的行业,里面没有花头存在。震惊是正常的,只能说之前生产规模太小,未进行热鼓风的情况下燃料利用率太低太低,再便是铁税因为学习齐国,收得太狠。
“没有什么不信,你不知市井铁器卖多少钱吗?”熊荆笑问道。75钱一斤相差实在太过于悬殊,使得物价极为昂贵:一把七斤五两铜鋗售价7oo钱,一个家用的铁釜售价9o钱,一把铁耜售价8o钱,一个三晋铁犁售价45o钱,一个铁带勾5钱……
这是去年的物价,今年造府焦炭生铁开始量产后,这些都将成为过去,楚国生铁出来的器具或将横扫天下,把天下其他铁商挤得全部破产。
“臣弗知。”堂堂官员,怎知大市器用价格。
“你回家问问家宰就知道了。”熊荆又看向工尹刀:“你还是没有拉出铁丝。”
“臣……”工尹刀身子一紧,躬身道。“臣已在设法拉出铁丝,此也需水力,牛力不及也。”
铁丝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不难到公元前的凯尔特人都搞得定,难到明代天工开物才有拔铁丝方法的记载。拔铁丝或许需要水力机械,但最关键的还是含碳量不能高于o.6%,同时每两三次拔细都需要再次退火。
铁丝是生产锁子甲的关键,当年窃明很火的时候,sB整版整版谈论情节,拔铁丝造锁子甲自然也在其中。如此久远的事情熊荆大多忘记了,可‘边拔边退火’这一句他还是记得的。
“版筑之法筑城需要多少人力?多少时日?”熊荆只是提了一下铁丝就不再理工尹刀,而是问封人和司徒有关筑城的细节,他需要知道夯土和混凝土的效率差别。
“版筑之法,小城旬月可成,大城用工数万,非数年而不可成也。”封人答道。“筑城之始,又需量工命日、分财用、平板于、称畚筑、程土物、议远迩、略基址、其鍭粮、度有司,后方筑城。”
“和版筑类似,我以钜铁为骨,四周夹板,再以混凝之土为肉,灌入夹板之中。”熊荆指着眼前的混凝土柱,说起他理想中的筑城。“数日后,再以混凝柱为支撑,我再结钜铁成网,变柱为板,可成一楼;其后我再浇柱,柱成再浇板,如此反复而上……”
“敢问大王,何以为墙?”封人虽老,也没有见过后世造楼,但也能领会熊荆的意思。
“以砖为墙。”熊荆答道,这时候陶述也拿出一块仿造后世的红砖。“匠人一日或可砌砖千块,只是暂时还不知墙需要多厚。”
“以砖为墙?”封人吃了一惊。砖即瓴甓,瓴甓是很贵的东西,一枚需8、9钱。
“也可以石为墙。”熊荆知市面上的瓴甓很贵,可混凝府的砖只是红土砖。
“亦要运石。”封人想到运输就摇头,夯土最大的优势就是就地取材。
“那就就地烧砖。”熊荆武断道,“以混凝之柱为架,砖石为墙。三层当有四丈。亦可建六层八丈、九层十二丈。”
“十二丈?!”不单封人,陶述、工尹刀也惊叹不以,此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
“如能深挖地基,筑大支柱,十二丈轻而易举。”熊荆断然道。“以混凝法筑城,快、牢、更是高不可攀,让人望之莫及。他日再战,敌数倍于我,我若有坚城,敌不可破,敌只能分兵包围,舍城而进。如此越是深入我境,越是分兵不止,后顾有优。兵疲粮尽,只能退兵。”
“臣闻所未闻也。”熊荆说的东西已经出了封人的想象。版筑之法,一版六尺,郢都城墙有几处高达到八版,即9.45米,但代价却是地基宽逾二十米。地基没有这么宽的地方,只能修六版,高不过7.1米。天下各国,八版四丈八尺的城已经是顶天的高度了,以版筑建八丈之城、十二丈之城,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今日你们已经听见了,他日你们还会亲见。”熊荆环视群臣,如此说道。“筑城之重,事关社稷。今日之难,不在钜铁,而在铁丝、磨粉和动力。铁丝和动力终会解决,这磨粉……”
用磨盘磨粉在熊荆看来是极为落后的。他不知道的是:磨盘、或者轮碾机,正是水泥工业初时所广泛使用的磨粉设备。187o年棒磨机获得专利,管磨机紧随其后,原始的球磨机起源虽然很早,但用于水泥磨制是在1893年第一台以砾石为介质的球磨机出现以后,此时距离水泥明已近七十年。
眼下谁也没有现粗磨水泥的问题——陶述等人没有见过现代水泥,自然现不了;熊荆不懂建筑,只有大概的印象,可水泥生产关键全在磨粉上。
“臣自当竭心尽力,以成磨粉之器。”工尹刀和玉尹对视一样,如此说道。
“有些事,不是竭心尽力就能做成的。”熊荆让两人免礼。“这是思路问题。
譬如:一物比水重则沉于水,一物比水轻则浮于水,这是表像。两士力斗,力衡则相持,力不衡则分胜负。物与水相斗,物排开水之重等于己重,则刚刚浸没;重于己重,则浮出水面;小于己重,则沉至水底。
既然物之沉浮与排开水之重有关,那铁釜也可浮于水,以铁造舟也可浮于水。同理,江海之间有水,天地之间有气。鸟飞于天是因两翅扇气,一物若能比气轻,自然能浮于空中。”
举例好几个例子,转了一圈,熊荆再道:“万事万物都有其理,只是凡人不见。若能窥知天地之理,自然能借而为用。排水之重决定沉浮乃天地之理,窥知之后可造铁舟,此为借而为用;温度乃万物成化之理,借而为用,可冶铁化铜。
磨粉之法就在我等身边,不觉不究,自然无法窥知其理,也就无以成磨粉之器。所以,竭心尽力无用,善于现、归纳、总结、演绎方才有用。”
熊荆很少如此长篇大论,可他说得却是至理,臣吏工师个个细听,他身后的史官则挥笔疾书,生怕漏掉一个字。
“好了。我说完了。”熊荆如此结束道。“事在人为,我相信磨粉终能解决。下面是看……”
“请大王至陶瓷府。”工尹刀说道。他知道大王善百工,一如造府就没日没夜,恨不得住在这里不走。有一次议事议到半夜,弄得太后亲来造府,故而每次安排都以悬车时分为限。
“恩。”陶瓷是牟利之器,更是华夏至宝,只是熊荆什么也不懂,只能任由工匠施为。
殷商时期便有了青瓷,这点出乎熊荆之外,他从未想到瓷器历史如此悠久。当然,这是原始瓷,有人觉得这不是瓷,而是认为最早的瓷出现在东汉浙江慈溪上林湖越窑。
可不管怎么说,瓷土在这个时代已有应用,只是碍于火温,烧出来的东西会透水。火温猛然提升到16oo度后,瓷器当然能烧出来,但火窑承受不了火温,改建火窑又花了许多时间;再就是瓷土挑选——熊荆要求烧出白瓷,以及上釉等工艺的改进。时至今日,瓷器在陶述、工尹刀等人看来,已经是大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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