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长婉一边不住的往嘴里送着各色的吃食,一边不住的点头称赞。
“你,你慢些!”这一回宋稚可不敢说她贪食了,只一味的由着她吃,又吩咐逐月道:“弄碗消食茶来,诶,你能不能喝消食茶?”
“小厨房的消食茶加了山楂,周夫人不能喝。”逐月赶紧道。
“呵,听逐月叫我周夫人,真是说不出的别扭,每每与你们几个在一起,总觉得自己还是从前的姜小姐。”姜长婉有感而发。
“肚子里都装小人了,还说自己是姜小姐呢,羞羞脸。”宋稚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
“好啊你,竟敢笑我。等哪天你肚子里头也装上了一个,看你还会不会笑我!”姜长婉佯怒。
宋稚连忙讨饶,道:“好姐姐,我不说了。”
流星此时给她们俩人端来姜撞奶,凝固的奶冻,香甜微辛,奶皮上密密的撒了一层杏仁碎。
“从前未嫁人时总是诸多担心,现在可好了吧?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姜长婉勺了一勺子奶冻,奶冻块颤颤巍巍,漏下一两粒杏仁碎。
“姐姐是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宋稚道。
姜长婉微微蹙眉,很快又露笑颜,“我的日子倒是也不错,起码嫁了自己想嫁的夫君。只是……
“只是什么?”宋稚问,她打量着姜长婉的神色,道:“是不是婆母难缠?”
姜长婉搁下了勺子,十分无奈的笑了笑,道:“其实,我婆婆倒不是个坏人,只是她觉得姜家势大,唯恐我在夫君面前显得自己人高一等,乱了夫纲。所以老是用婆婆的身份给我找些不痛快。”
“那你夫君难道没有说些什么吗?”宋稚道。
“自然有,可是夫君说的越多,婆母便觉得他越是被我压着。只要夫君一不在家,她就故态复萌,着实讨厌。现在我有了身子,她倒是消停了几分,只是言语上犹不放过。”姜长婉的性子宋稚是清楚的,绝不会不敬长辈。
宋稚凝眉想了一会儿,道:“左右她也是太闲了,才总是把眼睛盯在你身上,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
姜长婉一下就来了精神,自言自语道:“找点事情给她做?”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宋稚与姜长婉认识那么多年,见她眉梢眼角的一点变化,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姜长婉点了点头,却俏皮一笑,“事成再说。且说说你吧?虽说没有婆母,但你前日去了崔家,应该也是一场大戏吧?”
一提起这件事,宋稚就觉得头疼,见姜长婉捧着果盘一脸期待的神色,道:“罢了,说来让姐姐笑一笑吧。”
上回的事情沈白焰倒是也没有低头,只是在崔蔓生辰那日去了一趟崔老夫人的院子里。
崔老夫人照旧给他做了几道崔蔓生前喜欢的吃食,一老一少吃了几口,都十分默契的放下了筷子。
“我真是不明白你娘怎么会喜欢这么甜腻的吃食?”崔老夫人道。
“我也不知道您女儿的口味为何如此古怪?”沈白焰回了一句。
两人都拿出帕子擦了擦,抿了抿嘴角。
那一日之后,他们俩的关系似乎是缓和了,沈白焰也是这般认为的,可是老人家的心思跟小孩一样,变得比五月天还快。
再加上崔冰映那件事情,宋稚听张欣兰透出来的口风,崔老夫人似乎是有些怪宋稚。
“我在崔家是小辈,就连夫君都不敢在老祖宗面前提这件事情,崔冰映的性子又骄矜,我在这事情上可是真帮不了你了。”
张欣兰在前段时间曾特意给宋稚传了这句话,哪怕是她帮不了宋稚,这一句话大小也算个人情。
宋稚知道自己今日去崔家是别想有什么热情似火的招待了,只希望他们能讲点道理,别一个劲的把崔冰映的事情推到自己的身上。
虽说崔老夫人脸上的神色不太好,可礼的分量却是不轻。
宋稚将手上沉甸甸的红盒子转递给逐月,又给崔老夫人行了一个礼。
“行了,坐吧。”崔老夫人刻意将目光落到别处,不看宋稚。
沈白焰一向情绪内敛,此刻却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头。
崔老夫人看到沈白焰这百般回护的样子,心里更多了几分不悦,‘我何曾怠慢于她?何必这样护着?若是曼儿还在,岂不是名副其实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崔老夫人心中这样想着,便故意道:“憬余,你去找你的表兄弟、舅舅说说话,他们在前厅等着你,别老是混在后宅脂粉堆里。”
沈白焰身影未动,只将目光落到宋稚脸上。
宋稚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沈白焰沉吟了一瞬,抬眸望着崔老夫人,他的神色中有些许无奈,倒像是父母看见小孩子顽皮淘气的时,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那我去了。稚儿好好陪外祖母说说话,天将暖不暖的时候,外祖母的腿总是会一阵阵酥麻麻的痒,如小虫啃噬一般,十分难受。你们一老一少多说说话,好分散一下注意力。”沈白焰说罢,干脆离去,像是并不担心宋稚一人留在这里会受到什么委屈。
“这家伙,咳咳。”崔老夫人佯装不满的说了一句,嘴角却含着一抹笑。
崔小夫人偏头看着宋稚,“站起来让我瞧瞧。”
宋稚不明所以,只将手递给逐月,在她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转了一圈。
她点了点头,道:“不但相貌佳,身段也是不错,腰细臀丰。”
若不是崔小夫人是沈白焰的舅母,逐月怕是要上去赏她两个耳刮子,她这是什么口气?当宋稚是勾栏瓦肆里的姑娘吗?
宋稚自然不喜欢别人这样谈论自己,但她不好在崔老夫人面前表露出来,只低着头,做出一副文静害羞的样子来。
崔老夫人睇了崔小夫人一眼,这话落进她的耳朵里,同样是觉得不妥。
只是崔冰映脸上的伤落了疤,崔小夫人是她的娘亲,恨不能替她受了。
崔老夫人不想在宋稚跟前下她的面子,只调转话头,对宋稚道:“我听旁人说,你该是个能言善道的性子,怎么在我跟前说不上几句话?”
能在崔老夫人跟前说话的人有几个?宋稚想也知道。
“与小辈们说话自然随意一些,可是对着老祖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得笨嘴拙舌。”宋稚抬首对上崔老夫人的眼神,一派的坦白生涩。
“怎么?我很凶吗?”崔老夫人板起脸来看着宋稚,她身边的妈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们二人。
“怎会,老祖宗的相貌温和,只怕是比菩萨还要慈祥,稚儿一瞧就心生暖意,只是菩萨兼有祥和威严之色,虽心生仰慕,却也有些害怕,不是怕老祖宗斥责,而是怕自己言语冲撞惹您不快。”宋稚这一番话说下来,逐月就瞧见崔老夫人身边的妈妈轻轻点了点头。
“还说自己笨嘴拙舌?分明是油嘴滑舌。”崔老夫人语气不轻,逐月心头一跳,还以为她又要发作,却见她神色轻松,不像是生气了。
正当逐月以为这谈话正要渐入佳境之时,逐月忽然听见屋外断断续续的传来几声呼喊,“小姐!小姐!夫人说了不让您来。”
崔老夫人皱着眉头飞快睇了宋稚一眼,对一旁的妈妈道:“还不去拦下来,这像什么话!?”
话音刚落,崔冰映已经提着裙子跑了进来,她脸上的粉很厚,可还是隐隐能瞧出脸侧的疤痕。
宋稚看着她的脸,心里也有几分怜悯。
“宋稚!”她红着眼看着宋稚,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来见见长辈们。”宋稚冷静的答,逐月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身子,挡在宋稚面前。
“女儿,你怎么敷粉了?大夫不是说了吗?你还得敷药的,快去洗掉吧。”崔小夫人忙扶着崔冰映,想着劝她回去。
崔冰映看着宋稚,泪水像掉了线的珍珠一样,扑朔扑朔的掉了出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毫无形象,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怎么了?不哭了哦。”崔小夫人轻声细语的哄着她。
崔冰映抬起一双泪眼,透过凝结着水珠的睫毛模模糊糊的看见宋稚依旧美好的容颜,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宋稚将她心里的想法猜到了七七八八,她走上前,仔细的打量着崔冰映脸侧的疤痕。
“你看什么看!”崔冰映觉察到她的目光,一把就捂住了脸,凶狠狠的说。
宋稚瞧着她,认真的说:“你的疤痕只是留下红印子,若是细心调养,假以时日一定能淡化的。你没有见过那种凹凸不平的疤痕吧?那种疤痕才叫棘手,怕是华佗再世也难修复如初。”
崔冰映被她这样一说,心里好受了不少,可仍旧略带怀疑的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稚笑了笑,并不答话,只仔细瞧着崔冰映脸上的疤,道:“都说美人面如芙蓉,你是真的开了一朵芙蓉在脸上。”
“你别尽说些好话来哄人!”崔冰映已经不哭了,可还是一脸的怀疑。
她的情绪稍有缓和,就被崔小夫人给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