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苑冷笑道:“你一个局外人,又哪里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告诉你,我们离开才是对凤凰宗最有利的选择。”
白幽一笑,含泪道:“他白殊要真不想连累凤凰宗和白家,又何必向我父亲求救?贪生怕死也就算了,你们有何脸面在这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是为了凤凰宗好?”
她不再理会谢清苑,只盯着白殊,哽咽道:“那么多人因为你死了,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回答我!”
白殊下意识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他没有理由对白家动手……”
白幽早就被愤怒占据了所有的思绪,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灵化出自己的武器,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冷声道:“这片枫林是被族人的鲜血染红的……你可以走,但你若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把明贪狼玉阙留下,因为你不配拥有它!”
白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有些绝望地点了点头,失神道:“大错已经铸成,我白殊还有何颜面再做它的主人。好,我给你……或许它本就应该属于你。”
谢清苑反应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嘶声道:“你疯了……你跟明贪狼玉阙已经结下灵约,要是没有六灵之力相助而强行解除,会被御灵反噬。七相玉阙不比其他……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白殊有些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却是缓缓地推开了她的手臂。
谢清苑眼眶不禁一红。
他心意已决,她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对不起。”白殊低声说道,不知道是对白幽说的,还是对谢清苑说的。
而下一刻,他身形猛地一晃,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鲜血从他嘴角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谢清苑心中一慌,连忙扶住了他。
白殊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白幽,然后朝她伸出了右手。
他的掌心正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阙,那玉阙上一只苍狼栩栩如生。
白幽怔在原地,脑中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不见漫山的红叶,也看不见白殊,只有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地嘶喊着:“他要死了!是你逼死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又是怎么从白殊手上接过了那枚玉阙。
等她清醒过来时,它已经在她手里了。
莫名的恐惧从掌心汹涌而来。
她忽地转身而逃,像是想将谢清苑的哭声甩在身后。
“我漫无目的地跑了很久,等我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你父母已经不见了。
我不知道他活着还是死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从此,在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白殊这个人。”
白幽悄悄拭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惘然道,“而枫叶林的战斗也已经结束,族人和敌人的尸体满山遍野,整个枫叶林犹如炼狱一般。我茫然呼喊着那些我熟悉的名字,可惜谁也不会再回答。”
“我父亲……”白秀不由低了低头,他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不过直觉告诉他,他父亲应该还活着。
“终于,我找到了还剩下一口气的白溟和白何,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我父亲被敌人暗算连尸首都没有留下的消息。那一刻,我真的好恨,恨你父亲,我也恨我自己。”
她便如当年一样,一步一步逼近白秀,凄声道:“我现在真的很想杀了你,就像当年应该狠狠心,一刀结果了他,也好过这二十年辗转难安,明明那么恨他却依然心心念念想找到他。”
白幽身上爆发出来的杀意让白秀心中一惊。
好在白幽定定地看他一眼后,便后退了几步——像是逃避着什么——周身杀意也随之消逝不见。
白秀松了口气,要是白幽真的动了杀心,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躲过她的致命一击。
“我真恨我自己。”白幽嘲弄一笑,喃喃道,“为什么我还是无法动手……”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影子,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某个身影,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两人沉默许久,白秀再次开口道:“白幽姑姑,您是不是也在找我父亲,那您有没有什么线索?”
白幽摇了摇头,轻叹道:“二十年了,我找了二十年,他们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不过……”
她顿了顿,转过头看着白秀,神情肃穆地道:“我敢肯定,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找他。当年之事关乎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本所在。”
对于这点,白秀早有所感,点头道:“原来您也这么认为……那您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吗?”
白幽再次摇了摇头,说:“他们行动很隐秘,我查不到他们的来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有明家人。”
“明家人……”白秀默默念道,“他们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吗?”
白幽柳眉微蹙,说道:“是这样没错,可联想到二十年前的种种,你不觉得他们消失得太不是时候了吗?”
白秀灵光一闪,问道:“您是说,明家人的隐匿也跟这件事有关?”
白幽不可置否地道:“是与不是,只有明家人自己才知道了。不过……既然他们已经现身,那总有机会能找到他们问个清楚。”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怎么突然之间会有如此强大的一股势力冒出头来……”
突然他想到了一点,沉声问道:“您之前提到,我父亲说‘他’不会对白家动手。言外之意,此人似乎是他熟知之人。在您印象中,有这么一个人吗?”
白幽努力回想着,许久揉了揉眉梢,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赌气去了青龙宗,他外出游历时结识了什么朋友,我一概不知。”
白秀心中顿时一动,不由问道:“我父亲以前很喜欢外出游历吗?”
“是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认识你母亲……”白幽低垂了头,嘲弄一笑。
她继而又道:“那时候他与明家少堡主明诲起、方家少当家方纯钧以及方纯钧的妹妹方悬翦非常要好,经常和他们一同外出历练。
后来方纯钧与蓬城江老爷子的孙女成了婚,方悬翦也嫁去了明月堡,他们才渐渐少了联系。
几年后,江玉藻亡故,昔日好友前去吊唁,几人再次相聚,你父亲才又起了游历之心。
不过再往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不多久方悬翦意外身亡,明诲起走火入魔发狂杀了不少明家弟子,最后不知所踪。”
白秀略一沉吟,推测道:“那位方悬翦前辈的死,会不会也跟追杀我父母的那伙人有关?”
白幽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无法肯定,说道:“当年修行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单单我们三大古家族受到的影响就极为严重。
不说我们白家诸多变故,也不说明家人的神秘消失,就是方家也并不好过。
不仅方纯钧痛失爱侣并与江家闹翻,他的弟弟方承影和弟媳阮琳琅也意外故去——他们只留下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方纯钧第三个养子方瑾。
不过这一切可能只是巧合,谁也没有证据证明所有事情都是同一势力所为。毕竟那股势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亡灵逆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秀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事情还是毫无头绪,只能寄希望于明家人了。”
白幽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道:“最好别对明家人抱有太大的希望……
如果三家之事真是同一势力所为,明家人多半也是为了躲避这股势力的迫害,这才不得不舍弃了明月堡的根基而选择隐姓埋名。
说不定,他们也是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才去寻找你父亲的下落。”
“白幽姑姑……”白秀心中还有其他问题,正要开口,却猛地被她打断了。
她凝神静听片刻,突然道:“我约的人来了,有时间我们再找机会谈吧。这个……给你。”
她说着便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白秀下意识接过,稍一摸索便发现这是一个小小的匣子。
他心有所感,自然猜到了里面放着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白幽仍是清冷一笑,看着白秀有些苦涩地道:“我早已不是凤凰宗的人,这明贪狼玉阙也该物归原主了。其实对于一些人、一些事,我也已经慢慢放下,留着它也没什么意义。
拿着吧,你是个好孩子,由你做它的主人,我想父亲和阿殊一定不会反对的。至于白桡,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她静静地凝视着白秀手中的明贪狼玉阙,似乎低声念了一个名字,终于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原来她等的另有其人……”
察觉到白幽已经走远,他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看个究竟。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不说白幽,与她相会那人肯定也不简单。既然他们有意避开自己,那他还是不要上赶着自讨没趣了。
只是这一趟他虽然从白幽那里探听到一些消息,但实际的进展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顺利。
白秀不知道白幽隐瞒了多少,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能从她嘴里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看来还是先和二哥会合了再说吧,说不定他那会有一点好消息。”
如此想着,白秀悄然而退,不多久便离开了青龙宗。
此时天色已晚,他想堂而皇之地离开里镇恐怕要费些周折,倒不如等候一晚,第二天再趁机混出。
白秀略一斟酌,便想到了一个去处。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飞快地朝里镇另一方向潜去。
沿街建筑慢慢起了变化,虽然古朴依旧,却比青龙宗素雅了很多。
只不过这里十分冷清,就连路灯也没有几盏,浑然蜷缩在一片昏暗当中。
虽然从那些精美的飞檐华栋上尚能看出一点当年的辉煌,但它难以掩饰的是满目的破败和不可抵挡的倾颓之势。
“明贪狼司……”站在曾经的家门口,白秀不禁喟然一叹。
这里有他太多的回忆,是其他地方永远无法替代的。
为了迎接白晏回归白家,这里正在修葺,很多材料堆了一地。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白秀倒没有遇到什么人。
他凝神查探许久,确定里面没有人,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明贪狼司早在二十年前就散了,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白秀解开眼上的镇魂束,失神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恍惚之间,记忆回到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