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修行界存在着这么一股势力,他们潜伏在暗处,威胁着三大古家族甚至是整个修行界的安危。
白澈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白桡之事,说不定只是一个开头,以后可能会发生更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蓦然叹道。
白桑听了别有深意地一笑,说道:“其他‘山雨’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近期确实有件十分热闹的事。”
白澈心中一动,接过话头问道:“你是说中元节祭祀大典?那不是年年都办吗,今年还有不同?”
白桑笑容不减,看似随口道:“今年是族长五年一选啊,你忘了。”
这小子话里有话啊……
白澈心念转动,故作疑惑道:“不是说白栋连任族长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难不成还有其他变故?”
白桑扯了扯嘴角,说:“不就是晏姑娘执掌凤凰玉阙这事。白二哥,你不会觉得事情真这么简单吧?
其他几宗会心甘情愿把凤凰玉阙奉上,然后让晏姑娘一统凤凰宗带着七司来抢他们的地盘?”
白澈当然知道他们不会。
之前他跟叶轩也分析过,青龙宗之所以会这么做,多半认定凤凰宗众人不会接纳他姑姑成为凤凰宗宗老。
就算最后白晏成功与凤凰玉阙结下灵约,但没有族人的支持,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
上下异心和群龙无首,哪种情况更糟糕,还真不好说。
不过听白桑的意思,似乎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白澈心思一转,便笑道:“老弟你消息灵通,不如帮我们参详参详?”
白桑倒是干脆得很,点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内幕,就是你们常年不在白家,不知道现如今白家尤其是凤凰宗的状况罢了。
二十年前,天机公过世,凤凰玉阙无人执掌,所以暂时由其他五位宗老代为保管,对不对?
然而‘枫叶林一役’后,凤凰宗精英尽殁虽是事实,但这二十年来也不是没有青年才俊崭露头角。
其实远在五年前,有一个人就已经能够胜任宗老一位。”
他这么一说,白澈心中顿时一片雪亮——感情是这么回事!
若真有人能执掌凤凰玉阙,凤凰宗二十年来群龙无首的困境将被打破。
届时凤凰宗再度兴盛必然会威胁到其他五宗的现有利益,这显然不是他们乐于看到的局面。
果然白桑说道:“凤凰宗原来以贪狼一司为首,除去并入贪狼司的廉贞司,其他几司实力相当。
后来‘枫叶林一役’贪狼司损失最大,加之你父亲失踪后无人主持大局,衰落的速度远比其他几司要快。
甚至原本附着贪狼司的廉贞司亦分离出去自成一支。其他剩余势力则被其他几司瓜分殆尽。
这几司中最强的当属破军司。其司祭白溟正是当年三个幸存者之一。
白溟虽然年轻,但资质却是不错,蛰伏十几年终于成为凤凰宗第一人。
他自是不甘凤凰宗继续沉沦,早在五年前就提出凤凰玉阙重归凤凰宗事宜,但被宗老会其他几位宗老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白澈嗤笑一声,接口道:“所以随着破军司的实力越来越强,这凤凰玉阙对于他们来说就越像是一个烫手山芋。
交还凤凰宗,他们不甘心;不交还,破军司也不是善罢甘休之辈。所以白镇国那老头索性就趁此机会将这烫手山芋丢给我姑姑。”
白桑点头道:“没错。就算晏姑娘比白溟实力更强,能成功执掌凤凰玉阙,但她离开白家已二十年,贪狼司更是不复存在。而这一点正是白溟的优势。她想就此坐稳凤凰宗宗老的位置恐怕不容易啊。”
听到这,白澈也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之前他还只是担心白晏无法取得凤凰宗众人的支持,出现上下异心的问题,现在看来问题要严重得多。
凤凰宗对他们一家的芥蒂,他相信以白晏的能力只要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化解。
但如果凤凰宗已经有了领头人,这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即便白溟现在“有名无分”,但其威信却比白晏这个离开二十多年的人要高得多,更何况他身后还有破军司。
而贪狼司的人早被其他几司瓜分,贪狼玉阙也在二十年前随着他父亲的失踪而失踪,他们要想重聚贪狼司恐怕困难重重。
届时便不是白晏要如何树立威信的问题了,而是宗老与执首不和要怎么解决。
一个群龙无首的凤凰宗,和一个局势已定的凤凰宗,想要控制它,其中难易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这群老狐狸!”白澈不由暗骂道。
“其实,要想破解这一招也很简单。”白桑却是如此说道,“那就是让晏姑娘和白溟合作,两人共同执掌凤凰宗。不过以我对白溟这人的了解,他是不会接受这个建议的。”
白澈心中一动,问道:“这怎么说?”
白桑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别忘了,他可是当年经历‘枫叶林一役’的幸存者之一,他的父母和哥哥都是死于那场战斗。”
白澈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白溟对他们父母的仇恨恐怕比凤凰宗任何人都要来得深。
“唉,麻烦……”他不由唏嘘一叹,一枕双手却是道,“不过这也不是我要担心的事。天塌下来,有白清那家伙顶着。他顶不住,还有姑姑她老人家呢。”
白桑瞥了他一眼,似是无意地说道:“你跟你姑姑关系好像不是很好?”
白澈正打算闭眼假寐,听他如此一问,顿时心念闪动,之前那点疑惑又涌了上来。
他睁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眼,继而笑道:“老弟好奇心这么重,难怪就算不是六宗的人,也知道这么多消息。”
白桑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之意,也笑道:“你在怀疑我是不是青龙宗派来打听消息的?
这你大可放心,我可没那闲工夫管六宗的破事。只不过我有自己的渠道,所以知道的比较多,又因某人所托,这才特地提醒一下而已。”
白澈神情不变,挑眉道:“哦?哪位高人这么好心?不知老弟能否告知姓名?”
白桑但笑不语,神情之中却是很明显的拒绝意味。
白澈自然也没奢望这小子能如实相告,懒洋洋地道:“得嘞,我知道了。我可不像你,这好奇心简直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白桑打了个哈哈,见他不再追问,也就顺其自然专心开起车来。
他们又驶了三里地,车流越发多了,路面也变得更为开阔。
白澈摇下车窗一看,便见前方远远地矗立着一栋高大的建筑,似是一座城楼。
他啧啧道:“这外镇居然还有城门和城墙,搞得跟明月堡似的,白大族长就不怕白家步了明家的后尘?”
“我呸!”白桑斜了他一眼,说道,“能别乌鸦嘴吗?这好日子没过几年,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白澈嘿嘿一笑,手搭凉棚一看,奇怪道:“白家不是向来不怕那些深林猛兽吗?修这么高的城楼干嘛?要说防贼,这有心之人也防不住啊。”
正说着,白桑已经将车开进了停车场,他一边找位置一边不以为意地道:“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也就晚上关了门,免得游客出镇,在林子里遇上危险。
当初建外镇的时候,白栋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说现在外面的人喜欢参观一些古迹。为了吸引来玩的人,镇里才建了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还别说,这些年,这城楼还真的声名鹊起了,简直成了鸿蒙镇标志性景点之一。来鸿蒙镇的游客到了这都要上去逛逛。
而外镇的人也不知道谁起了头,在上面卖起了驱邪符,不几天摊子便摆满了城门和城墙,生意居然非常不错。”
白澈顿时一乐,说道:“驱邪符?假货吧?明家人都死绝了,谁还会做那玩意儿?”
白桑嘿嘿笑道:“我就说这钱好挣吧?其实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歪魔邪道,买的人也不过图个安心罢了。
而且那些符多半是凝神静心的草药做的,强身健体是真,也不能说完全是骗人的。”
两人说着,白桑已经泊好了车。
白澈刚下车,便见一中年大汉领着一群人围了上来。
他顿时吓了一跳,正要询问白桑,却见那男人伸着脖子使劲朝车里瞧。直到确定车上再没人下来,他便扭头看着白桑粗声粗气地问道:“白桑,晏姑娘呢?”
“白何大哥。”白晏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言语之中隐隐带着一丝哽咽。
白澈回头一看,原来白清也已经停好了车,正跟着白晏缓缓朝这边走来。
那叫白何的中年男人身体僵了僵,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一双虎目中也有泪光闪动。
白晏热泪盈眶,却是露出一个微笑,在他跟前站定了。
白何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似是看傻了。
突然他大吼一声,极为激动地给了白晏一个熊抱,哽咽道:“二十年了,你们终于回来了……欢迎回家!”
白晏笑着点头,目光有些深沉地凝视着不远处的鸿蒙镇城楼,缓缓开口道:“是啊,二十年了,我白晏终于回来了。”
白何偷偷一抹泪,放开她仔细打量一番,突然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妮子都长成大姑娘了!”
白晏扑哧一笑,打趣道:“什么大姑娘,我这都是老姑娘了,唉。倒是白何大哥你一点都没变,见了女孩儿还是那么爱脸红。也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追到素儿的。
说起来我们也有二十年没见了,我真想她,这次回来一定要和她来个抵足夜谈。”
白晏有些感慨地说道,记忆片刻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彼时她与白殊相依为命,拜入天机公门下后,因为年纪相仿,又都是孤儿,所以和白何、白素两人非常要好。
白殊待他们如亲生弟妹,他们也非常仰慕这个大哥,直到后来……
想到那些往事,白晏不由有些出神。
然而白何听了白晏的话,脸色却瞬间煞白,很是悲戚地闭上了眼睛。
白晏心有所感,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道:“难道素儿她……”
白何沉默地低下了头。
他身边的年轻人接口道:“晏姑姑,我母亲十五年前就生病过世了。临去世前她还一直记挂你,说很遗憾没能再见你一面。”
白晏听了,脚下顿时踉跄一步。
她猛地一捂眼睛,泪水便从指缝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