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杰把自己干到革职查办的这一炮,干的相当有效果,孤拔狼狈撤退之后,足足十一天没敢在发起任何的攻势。孤拔为什么不敢来了,清军这边不知道,但是大伙儿主动迎战的信心可坚定了起来,在刘秉璋亲自发电指示方略之后,一直畏畏缩缩的欧阳利见也开始坚定的主张主动击敌。
孤拔后撤,一方面是他燃料不足,继续等候后方的补给,另一方面则是他在重新评估清军的实力。双方第一次炮战的时候,孤拔便法军清军炮台的火力有些猛得不正常,不过那次法舰的距离还远一些,而且清军发射的炮弹有些多,这种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这次可是超近距离感受,巴夏尔号还是一发入魂,这种冲击可就很明显了。满洲式火炮的强悍,让法军有些胆寒,他们没有能够压倒炮台火力的战列舰,自身防御力比较强的装甲巡洋舰也不多,强攻炮台的结果并不乐观。
“他们的满洲式火炮可能不是很多,不然他们攻势会更加的猛烈,我猜测清军的炮台上可能只有几门满洲式火炮而已,其他的肯定还是旧式火炮!”李士俾斯不太想放弃,他也不觉得清军会有大规模的装备满洲式火炮的机会,满洲的技术封锁一直是搞得很严密的。
李士俾斯的猜测很有道理,不过基本都是错的。满洲帝国对全世界任何国家出口武器,都要保留两到三代的代差,而且还要偷工减料玩什么猴版,但是对大清朝廷,满洲还是不会坑自己人的。除了担心大清泄漏机密,依旧保持着武器代差和一些铸造机密,所有的武器和质量都是绝对正常的。而且除了双方冲突期间,满洲式武器对大清一直是敞开了供应,只要大清想买,长春就没有拒绝的时候。
法军一路走来,遇到的清军装备参差不齐,原因不是满洲不卖,而是大清这边不愿意买。大清采购的武器有限,既有朝廷强干弱枝的因素在里面,也有各地主政官员认识不同的因素在。大清现在的军制很复杂,既有八旗兵、绿营这样的朝廷正规军,也有团练、义军等地方部队,武器采购方面也是各自为政。京畿附近的正规军是一水的满洲式装备,淮军、湘军和楚军的主力部队也是一样,这些都是朝廷掏钱的,其他地方部队就得自己想办法。滇军、桂军这样的偏远地方,官员意识上不去,装备自然就差了很多,大多是主力部队淘汰下来的。只有冯子才的萃军、何欢的乐军,凭着主官的个人认识,以及和满洲方面的老关系,装备略微好一些。浙江可不同于西南,这里是江南贸易区与满洲的接触十分密切,刘秉璋、薛福成又是见识开明的人,装备自然也是一水的满洲式。
“再试探一下吧!”把重伤的巴夏尔号当标本研究了十多天,孤拔还是下达了再次进攻的命令。
孤拔依旧怀疑镇海是个坑,但是就此退走,他又实在是不甘心。李根没事就开着快船来他身边溜一圈,摆明了是想看他的笑话,法兰西丢不起这个人。法兰西世界第二强国的位置早已易手,当高卢雄鸡的骄傲不容侵犯,孤拔不想因为自己,让丑陋的东方人把法兰西给看遍了。
法军舰队卷土重来,气势的确是汹汹,但怎么看这么的心虚。吴杰的一炮,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耀武扬威的法军根本不敢接近招宝山炮台岸边,只是以火炮远远地遥射。然而战局却让孤拔更加的尴尬,法国人欺负了中国几十年的射程优势,在镇海各炮台面前荡然无存,清军岸防炮的射程比法军的舰炮还猛。
装备优势不再,双方展开了势均力敌的战斗,法军当时就不会玩了。不仅炮台上清军火力凶猛,就连之前一直在跑路的南洋五舰也投入了战斗,他们在内河口往来机动,不断的向法舰发起炮击。激战半日,法军多舰中弹负伤,答纳克号舰长迷禄更是当场阵亡,可谓是损失惨重,孤拔不得不下令后撤。
“我们需要改变我们的战术了,一味的强攻,已经不再适用于对清国作战!”受挫归来后,孤拔没有像李士俾斯那样垂头丧气,反而积极的策划起了新的攻势。
法军在过去对清军的战斗中,一贯是采用一味强攻的办法,这是因为法军拥有巨大的装备优势,可以像欺负非洲土人一样欺负大清。不过大清毕竟不是非洲土人,他们有着深厚的底蕴,而且从来不是很差钱,他们可以买来许多非常先进的装备。大清已经有了还手之力,法军必须转变自己的观念,用战术来取胜,不然只能向今天一样被迫后撤。
“他们的炮台火力非常强悍,但是清军的陆战、近战实力一向比较孱弱,只要不遭遇顽强的八旗兵,我们的陆战队可以快速歼灭他们。”李士俾斯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发现。
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清军的近战能力一直饱受诟病。清军可以在炮台里和敌人对轰到全军覆没,但是只要敌人一靠近炮台,他们马上就会崩溃。除了脑子好像有问题的八旗兵之外,只要洋兵一登陆,再强大的炮台也会很快失守。只有各地驻防八旗兵的很顽强,他们会死到最后一个人。当然英、法对大清的战斗中,八旗兵只能给他们造成一点点困扰而已,因为八旗兵的战斗力真的很差,这些家伙儿除了可以挺着死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优点。
总结了以往的成功经验,并分析了镇海清军的布防情况,孤拔和李士俾斯绝对放弃大舰队进攻,转而以小轮船运兵,以登陆战突破清军炮台。然后没有领航员的弊病就有暴露了出来,法军主意想的不错,但是镇海附近哪里适合登陆,孤拔和李士俾斯却完全没有概念。哪里的水文和陆地情况适合发起登陆战,可不是靠看地图能够看出来,没有领航员就只能去实地勘测。孤拔和李士俾斯只能派出小艇,趁着夜晚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在沿海地带搞探测。
法军觉得自己的勘测搞得很隐秘,然而事实却是掩耳盗铃。每天生活在船上的吴安康第一个发现了法军的异动,然后钱玉兴知道了,欧阳利见知道了,薛福成知道了,最后连刘秉璋都知道了。欧阳利见的意思是不搭理法军,只要法军不进攻,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不过刘秉璋和薛福成不同意他的意见,这位文官觉得该给法国人一点颜色瞧瞧。刘秉璋和薛福成都比欧阳利见官大,最后自然是以他俩的意见为准。
刘秉璋直接从宁波,把月初李根刚给他捣腾来的八门一百零五毫米新式火炮给送了过来,薛福成也把自己押箱底的加特林重机枪给调了过来。钱玉兴更是带着副将王立堂搞了一个一千二百人的敢死队出来,紧急布置了阵地,带着两位大人支援的武器,隐蔽在了南岸金鸡山北角清泉岭下靠海突出部。钱玉兴之所以挑了这么个地方,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镇海附近只有宝山口这一处适合登陆。
三天后,孤拔的侦查小艇终于锁定了登陆地点,法军全师而来,悄悄的开始登陆。孤拔也是倒霉啊!他哪里能够想到,封死了十几天的甬江口此时已经打开,法军若是猛冲过去的话,就可以一举突入内河了。两千名法军蹑足潜踪,偷偷摸摸的摸上了海滩,他们在集结,在整理队形,准备对熟睡中的清军发起突袭,然后几颗流星一样异常耀眼的东西,就在不远处的高地上升上了天空。
“照明弹!”又一次当了陆战队总指挥的李伟林中校,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这个场景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埋伏!
“哒哒哒……”草丛里吐露出了无数的火蛇,如同上帝之鞭一样在法军的人群中扫过,密集的炮火更是如同天翻地覆一般,李伟林的呼喊也便淹没在了隆隆的炮声中。孤拔见登陆部队中伏,急忙命令舰队开炮掩护,想把陷入包围的法军给捞出来。可惜此刻整个法军舰队都已经暴露了,南北两岸炮台同时对法军发起了猛烈的炮击,多艘战舰中弹起火,别说增援登陆部队了,他们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
“瞄准那艘,那艘大!”清泉岭上的王立堂见法军登陆部队已经溃散,立刻将八门宝贝对准了海里的战舰。王立堂不太懂军舰,他也看不出那艘战舰是法军的主力,所以他就随便挑了一艘自己看着顺眼的。不得不说,王立堂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挑选的正是法军旗舰巴雅号。巴雅号不是什么装甲巡洋舰,只是一艘木包铁而已,但有一个好处,孤拔和李士俾斯都在巴雅号上。
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八门火炮第一轮齐射,便有五发命中,三发近失,巴雅号的指挥塔、主桅杆、舰首全部被击中。重伤的巴雅号不得不率先撤出了战斗,之后法军各舰纷纷后撤,两千登陆部队,能够逃回到军舰上的已经不足三百人。第二天刘秉璋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是役清军歼灭法军一千七百余人,击沉法军战舰一艘,小轮船五艘,重伤战舰两艘,镇海大捷!而且有一个消息很重要,孤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