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岛惟谦非常的固执,三条实美等人都快给他跪下了,他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定不肯以大逆罪处置小山收次。邹德归和李鸿章都没有表态,只是冷眼旁观,阿礼国为首的一批欧美人士却连连点头,大为赞赏儿岛惟谦的法律精神。
“李中丞却非日本皇族成员,这大逆罪的确并不合适,但是总不能判小山收次无罪吧!请法官先生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个小山收次到底应该判什么罪?”一众日本人叽里呱啦的争个没完,邹德归开始还能忍,后来却是真的不耐烦了。
“谋杀未遂,有期徒刑十年!”儿岛惟谦好像一直在等邹德归一样,邹德归一问他马上就给出了答复。
“十年!哈……”邹德归未置可否,只是冷笑了一声。
“十年!”当事人李中丞也是连连摇头,在中国若是有人敢行刺他,文明主使之后,肯定是拉出去砍了,就判十年,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
阿礼国等人如同苍蝇一样嗡嗡了一阵,也是摇头的居多。小山收次犯的罪过是谋杀使臣,并不是谋杀老婆的情人,只判十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他们都很赞赏儿岛惟谦对法律和原则的坚持,但是只怕十年他也接受不了。阿礼国等人也是使节,在很多地方他们也侵犯了日本的利益,说不准哪天也会蹦出一两个人来刺杀他们,他们可不想没人偿命。
“小山收次谋杀的是外国使节,并不是私人矛盾,谋杀未遂的条款绝不适用!他这样的罪过怎么可以活命,必须处死他!”满怀希冀的看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岩仓具视等人终归等到的还是失望,邹德归不出声,他们可是不得不出声。
“小山收次的刺杀并未成功,比照谋杀量刑绝不可取!”儿岛惟谦也有些失望,不过阿礼国等人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的。阿礼国等人的表情便是对儿岛惟谦的鼓励,他这次绝对是要赌赢了,英国人更倾向于他,他的坚持获得了欧美各国使节的认可。
邹德归等人不参与儿岛等人的争辩,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好像这事和他们没有一点的关系。枯坐了一会之后,邹德归童心打起,居然把手比做枪的形状,然后对准了李鸿章,“啪啪啪啪啪”,嘴里配着音,对他无比敬仰的李中丞连开了五枪。李鸿章根本不知道邹德归是什么意思,只尴尬的对邹德归笑了又笑。
“小山收次对着李中丞的坐车连开五枪,绝对是存心置李中丞于死地,绝不能按一般的谋杀未遂处理,应该对他处以极刑以儆效尤!”伊藤博文才智惊人,见了邹德归和李鸿章玩耍,马上就明白了邹德归的意思。
“小山收次在现场并未拘捕,而且认罪态度良好,没有任何的抗拒表现,按律理应从轻处罚。而且他虽然对李中丞连开五枪,却并未对李中丞造成伤害,并不符合加重刑法中加重处罚的规定!”儿岛惟谦并不傻,他一直盯着欧美各国使者的脸色,同时也在注意观察着仅有两个日本记者的表情。
欧美各国的使者支持他,他便有了和满洲人博弈的资本,也有了以日本律法处理的底气。日本的两个记者则代表了民心,他们也认为小山收次是英雄,他们的态度便是日本国民的态度。儿岛惟谦今天为了素不相识的小山收次力争,其实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小山收次若是日本的民族英雄,哪他儿岛惟谦便是为了英雄力抗*的英雄,将为他未来的政治生涯奠定雄厚的基础。而且儿岛惟谦非常的聪明,他从未在政治角度去讨论这个问题,每一句话都是一句法律条文。这样不但可以让他获得欧美使节的支持,也可以让他成为日本法律界的泰斗,甚至成为日本的司法之父,日本的护法之神。
岩仓具视等人又和儿岛惟谦争执了许久,两边如同菜市场买菜一样讨价还价,始终没个了局。不过在岩仓具视等人的一再努力下,随着欧美使节表情的变化,儿岛惟谦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大逆罪的确是不适当的,好在有期徒刑从十年涨到了十五年,之后又涨到了二十年,最后终于变成了无期徒刑。但是处死小山收次一项,儿岛惟谦却一直没有松口,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小山收次的性命。
“本席宣判,小山收次蓄意谋刺清国使臣李鸿章中丞大人,犯有谋杀未遂罪。鉴于其用心恶毒,造成的影响恶劣,故对其从重处罚,判处无期徒刑,予以终生监禁!”无期徒刑的方案拿出之后,各国使节都没有说法,不过欧美使节连连点头表示支持,所以儿岛惟谦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好像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不但使节们纷纷离席准备离开,就连记者们都开始整理笔记准备离去,但就在这个时候邹德归却站了出来。满洲副相身份贵重,这位大爷起身看着大伙儿,自然就谁都不好意思动了,就连刚刚要被带走的小山收次,也停下了离去的步伐,想听听这位大爷也说些什么。
“你们自说自话的吵了半天,就弄出了这么个结果来,这也太扯淡了吧!小山收次这样的狂徒,就可以这也平安的离去,然后到监狱里去当他的民族英雄了吗?日本的法律,未免也太荒唐了吧!”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该来的还是要来,日本似乎躲不过去了。
“邹德归先生,我们完全是在日本的法律框架内做出了判决,并没有违法的地方。小山收次虽然罪大恶极,但是按照日本的法律规定,他的确没有死罪,请您见谅!法律条文尽在,邹德归先生大可查阅,若是儿岛有半分偏私,当切腹以谢先生!”儿岛惟谦如今有了英国人的支持,底气还很足的,而且他真的是依照法律办事,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
“不、不、不!我对儿岛先生没有任何的异议!而且对于先生今日坚守法律底线,维护法律尊严的行为非常的佩服!先生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邹德归连连摆手,他好像也和阿礼国等人一样,非常欣赏儿岛惟谦。
“不知邹相有何见教?”游离于政治圈之外的儿岛惟谦还以为得计,岩仓具视等老手却都嗅到了危险,儿岛惟谦给自己弄到了好名声,但却给日本惹来了*烦。
“儿岛先生的判决没问题,出问题的是日本的法律,你们的法律太离谱了!”邹德归也是刚刚想到,而且可以把这条加入到谈判里面去。
“这个……”岩仓具视等人不会玩了,邹德归直接说他们法律有问题,这该怎么接招啊!
“小山收次在非常时期,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刺天朝使臣,性质何其恶劣!而且他连开五枪,打光了枪内的所有子弹,这是存了将车内多人尽数杀死的用意,用心何其歹毒!如果这样的人不立即处死,怎么向受害者和国际社会交代!另外,如果今天不能严惩小山收次,便等于对这些魑魅魍魉的鼓励,后续行刺事件必然结连发生。不仅我大清和北满州的使节有威胁,只怕列国公使以及日本本国的官员都有危险。反正也是博一次,不成功也能去牢里颐养天年,成功了便可以实现个人志愿,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所以说,今日不严惩小山收次,便是对这些刺客恶徒的鼓励,是对行刺事件的纵容!”邹德归的口才没话说,短时间内便想的非常透彻,条例理顺的非常清晰。
“邹先生说的不错,这种纵容恶徒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列国使节的安全必须得到保证!”阿礼国等人也全都明白了过来,一致要求严惩小山收次。
其实阿礼国等人刚刚是陷入了一个心理怪圈,他们的本心是希望处死小山收次的。可是因为他们非常欣赏儿岛惟谦对法律的坚持,便稀里糊涂的就连儿岛惟谦的观点也一起支持了。如今给邹德归这么一搅和,阿礼国等人也明白了过来,他们支持的是儿岛惟谦的法律精神,而不是留小山收次一命。
“你们的那个小天皇定的法律不靠谱,日本的法律需要改一改了!小山收次暂时收押吧!我们回去继续和谈,顺道把日本法律的事也一起谈了,等谈好了再处置他!”小山收次死不死,邹德归是真的无所谓,即便改了法律,儿岛惟谦也可以用事在法前来为小山收次开脱,不过那个时候这都是小事了。邹德归要的是打压日本使团的气焰,现在因为他们自己窝里斗,已经把自己搞得非常狼狈,这条基本是做到了,而且邹德归还有了额外收获。
岩仓具视等人有心反驳,却一切都来不及了,只能随着众人返回会场继续谈判。当天傍晚,谈判便有了结果。英国人赢了,他们终于保全了一个独立的日本。中国人也赢了,日本几乎成了中国的附庸,即便心里依旧不服,但也被中国人捏在了手心里。欧美列强也赢了,他们陪着溜达了一圈,便在日本弄到了无数的特权。输了的只有日本,日本已经输光了一切。
日本成了满洲的半殖民地,把果兴阿能想到的不平等条款都给签了,同时满洲军可以在日本的十三处港口和东京驻军,而且日本的所有法律条文,必须送长春过审,满洲有修改和监督日本执行的权利。
日本还得赔付巨额的赔款,实打实的北满洲已经拿光了日本的家当,可是还有一大帮的宣战国。大清拿走了三千万两,两千万是对大清的赔款,一千万是对李鸿章遇刺的赔款。李中丞还不是中堂,这枪也没有打中他的面颊,所以减价了十倍。朝鲜是两千万,人家多少在对马一带比划了一下,所以该给一点。除了这三位大爷,还有东南亚那一帮起哄的,一家也是三百万两。尼泊尔是个例外,在邹德归的一再逼迫下,日本给了五百万两。尼泊尔是真心出兵了,人家的大军现在都快走到陕西了,就算是路费也得贴补人家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