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霖铃 作者:静涛
第二十五章
红菱过不一时便药效祛除,闭眼眯了一会,起身去外面浆洗衣物,仿佛之前的事并没有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丝毫的印记。
陈二本身就是习武之人,体质本就比常人强上一筹,那点药剂本来对他并没起多大的作用,先前对待红菱的失控,实在是他一时晃神,犯了一个意志上的错误。他本也不是什么圣人,当时也没想着如何约束自己,及至萧飞逸上前阻拦,他才觉出自己的行为欠妥。回屋后自忖自己也没必要控制这点人之常情的欲望,于是把门一,自己动手解决了问题。
待萧飞逸麻七安顿好红菱,陈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几人自此便各安一隅,风平浪静,各个相安无事。于是舒舒服服的度过了旅途劳累中难得的一个舒适的下午。
至晚饭时,众人其乐融融的坐在外堂里吃了一顿像模像样的饭。
红菱依旧是在陈二面前娇娇怯怯、畏畏缩缩的模样,一点不自在的情绪都没显露。
萧飞逸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红菱并不记得下午发生的事情了,想来这药效在发作之时,人定然也是糊涂的。
他暗自庆幸,不然他还真头疼红菱清醒之后寻死觅活的话,不知怎么应付。
陈二的眼神一开始还是飘忽的,坐在位置上不敢和任何人的目光对接。及至见了红菱若无其事的依然如故,他才暗自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熊包’,之后便也开始渐渐自然起来。
接下来两天的行路时间,依然平静如常的度过。知情的几人全都有意地把那事清除脑海,谁都不再提起。
这一日到了京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正等着几人,尤其是陈二和小郡主,听了之后更是喜极而泣。
王妃在他们进城的前一天夜里突然醒转,高兴的七王爷敲锣打鼓接连在府里摆了一整天的流水席,凡是来庆贺的官员下属或者邻里一律来者不拒,有一头算一头,只要是个人就能在府里受到款待——包括那些随官员而来的轿夫车夫。这事在京城里轰动一时,人们奔走相告,不一日便几乎传遍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因此萧飞逸他们刚一进城便听到了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陈二心里忍不住大声念佛,直感谢苍天有眼,眷念他陈二,在他延迟了王爷的任务之时,让王妃适时的醒转,免了他一顿皮之苦。
小郡主听了之后则是喜极而泣,当她听萧飞逸讲述完了瞒着她如此大的事后,又惊又怒又后怕,她直直的捶打萧飞逸的膛发了一顿脾气,最后终究抵不住思母心切,催着陈二快些赶车飞奔回府。
一切都大吉大利,萧飞逸只在王府停留了两天,便心里长草一般,回去自己的府里交待一声,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往回返。
他一个人日夜兼程,把之前陈二用过的方法如法制,一路买马换马,终于在这天午时刚过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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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隐隐,西南一团如烟似雾的黑云缓慢地移动过来,气势虽不骇人,却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
肖语急三火四往屋里收着衣服,一阵大风刮过,竹竿上的衣服随风飞起,飘飘摇摇斜斜挂在离地数尺的桃树枝上。
她试着双脚跳起去够,只差那么一丁点,衣襟的下摆离指尖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时,整个人便势尽力竭,被身体的重力作用拉回地面。
试着再次跳起,依然如是。如此往复再三,她终于认命的放弃。
眼见着黑云压境,凉飕飕的风鬼气森森的骤袭而至,几乎是瞬间,豆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紧接着,一颗颗冰雹砰砰磅磅肆无忌惮地砸向地面。
冰雹伴着稀疏的雨滴,把干燥了多日的地面敲打起连片的灰尘。
泥土的腥味铺天盖地。
俄顷,天地便置于一片白雾茫茫中。
肖语再也顾不得那件衣服,心里低咒了声鬼天气,便飞快地向离得最近的门洞跑去。
饶是如此,她的头脸身上还是挨了无数冰雹特别奉送的亲吻。
惶急地躲进门洞,还没等眨掉眼睫上的雨珠,一团黑影便迎面而至,她来不及惊呼一声,已结结实实撞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呛鼻的灰尘味刺的鼻粘膜又痒又辣,她受不住地往外挺了挺脖子。后脑上的手固执地又把她压了回去。
整个鼻子呈扁平状贴服在那宽阔的膛上。
肖语闷得实在透不过气来,她拼尽力气挺起脖子,咬牙叫道,“萧飞逸,你······”
这是什么状况?她惊异地瞪大眼睛,张开的嘴唇却已被一条湿滑的舌堵住,未说完的后半句话整个被他的舌拥回肚里。
辗转、勾缠、轻咬、慢吮······
肖语晕陶陶地气息急促,方才的鼻腔被掠夺呼吸的窒息,再加上此时口腔被强占的送不出气的窒闷,憋得她的肺叶已频临爆炸的界点。
她上下牙错着用力一咬,萧飞逸痛呼声中,她的呼吸终于得到彻底的解放。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瞪着萧飞逸。
萧飞逸捂住裹着又麻又疼的舌头的嘴,委屈万分地看着肖语,期期艾艾含混不清地道,“你······怎么咬人?”
肖语恼怒地瞪他,咬牙切齿说道,“有你这么接吻的吗?”
萧飞逸无辜又理直气壮的道,“我这么接吻有什么不对?人家这不是很想你吗!”
“你······”肖语一口气闷在里,气的禁不住失笑起来,“你想我也不能不管不顾上来就亲呀,不给我留一点喘气的时间,还让不让我活了?”
萧飞逸似是猛然醒悟,以手拍着额头自责,“看我这脑子。”
说完伸手过来拉肖语,嘻嘻笑道,“我真的想死你了,让我抱抱?”
肖语厌恶地闪开一步,伸指捏着他的衣袖拎近鼻尖处嗅嗅,啧啧道,“瞧,这都什么味了,多少天没洗澡了?”
“嘿嘿······”萧飞逸赖皮地反手带住她的脉腕,直接把她拉近膛,紧紧地抱在怀里,揉了揉,才埋头伏在她的肩窝处低喃,“我真的想你了。”
外面的风声语声冰雹的落地声响成一片,他轻且浅的呢喃声却仿如带着魔力一般,把一切的声音都摒弃出了肖语的耳鼓,只余这一声浓情缱绻的呢哝。
肖语心田里那块柔软的绿地也仿佛干旱多时得遇骤降的疾风暴雨,突蒙这不期而至的雨露的滋润,霎时找回了久违的柔嫩亮泽。她温情深深地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怎么像小孩子似的?多大人了还撒娇。”
她嘴里说着,眼角已经湿润,手臂不自觉地轻柔揽上他的脊背。
风雨依旧,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再大的风雨也掩盖不了相恋的人的柔情蜜意,再远的路途也阻隔不了两情相悦的缱绻相思。
萧飞逸拥着肖语顶着风雨跑回屋里,老爹及时递过来一条布巾给二人擦头脸。肖语抹了一把脸递给萧飞逸,“你先擦擦,我去烧水。”
老爹疑惑地问,“烧水做什么,这不晌不夜的,还不到做饭的时候啊?”
“给他洗澡。”肖语系上围裙,捋了一把被雨水洇湿成绺的额发说道。
老爹顺着肖语努嘴的方向,惊讶地看向萧飞逸。
萧飞逸尴尬的笑笑,看着洁白的布巾被自己抹出的灰色印记,脸皮慢慢泛红。他不好意思地望着老爹,极力忽视掉肖语好笑的目光,向老爹解释道,“我刚由京城返回来,还未来得及回去别院。”
老爹了然点头,萧飞逸再冲老爹笑笑,象粘板一样紧跟在肖语的身后进入厨房。
肖语把灶膛里的柴禾起着火,他好奇地蹲在灶口往里看。
火苗越烧越旺,舔着锅底四散开来,很有一种繁花盛开的味道。
肖语抓着舀子一瓢一瓢往锅里添水,哗哗的水声跟屋外的瓢泼混为一体,分不清哪是自然之音哪是人为之声。她突然孩子气大发,端起一瓢水高高举起,与肩持平之后手臂伸直,水瓢随着腕部的力量缓缓倾斜,在与锅里的水面两尺高的距离倾出一股水柱,然后像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样击在水面上。
顿时碎玉溅石般的水流哗哗声响彻屋宇,盖过屋外的瓢泼雨声。
水滴喷洒出锅沿溅了萧飞逸一头一脸,他无奈地看着肖语笑道,“怎么这么大人了,也还是小孩子体,连烧个水都能玩出花样来。”
肖语斜睨他,坏心地把水瓢里最后一点水再抬高几许,举过头顶悉数倾倒而下,加大的压力把水面击打的更加四分五裂,更多的水珠喷洒而出,喷的肖语的围裙半湿,喷的萧飞逸才擦干不久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密麻麻的水雾。
他竭力眨着浓密的睫毛挥掉水珠,起身抓过肖语把她拉入怀里,嘴唇压过来作势欲吻。
肖语吓得疾忙推他,低声嚷道,“爹还在屋里呢。”
萧飞逸坏坏的贴着她的耳边说道,“叫你坏,以后再敢在你夫君我的面前使坏,我就用这招来惩罚你。”
他说话时喷出的暖湿热气拂进肖语的耳鼓,痒痒的酥麻感像电流一样立刻传遍她的全身。她偏头躲过一边,用力推着他的膛往外走,“你出去先随便参观一下我设计的新房,看有什么感想,回头给我提提意见。”
萧飞逸撅着嘴对她的搪塞之辞很是不满,不情不愿被推出门去,在肖语‘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后,才无可奈何的转去别的房间。
在一次又一次的惊讶后,萧飞逸终于被这些房间易于寻常的布置格局深深吸引。
这是外表看来并不奢华的普通农房,五间的格局,三扇窗子,所不同的,只是比其他农家多开出一道门而已。
萧飞逸刚才由于冒雨奔进屋里,并没有注意房子有何特别之处,如今再一细细观瞧,不禁大为叹服它的内里乾坤。
肖语完全是按照现代的标准,把房屋间隔成客厅、卧室、厨房、餐厅等格局。各个屋皆有门相通,使人乍一走进来,就像进了一个迷。最奇妙的是,她把东西两个主卧房里,各自设计出了一组火墙,这样在冬天,就可以免去了碳盆的取暖,直接在厨房的灶口添上柴禾,届时两个主卧里,便可用由火墙里散出暖意来温暖房间。
还有一点更让萧飞逸瞪大眼睛的奇处,是令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肖语把闺房里整个一面墙,都用白绫铺面,白绫上绣出各种奇特动物的图案。这些动物形象怪诞,却异常可爱,个个形态讨喜,几乎每一个的动态神情都勾到了人的心痒之处。他啧啧称奇,上前伸手抚一下,小动物们仿佛活了一般,一刹那的错觉中,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动物的王国。小家伙们正欢蹦乱跳的围着他起舞,形态各异,憨态可掬。拽衣服的、拽手的、咬鞋尖的——他悠然醉在其中。
“喂,醒醒,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南柯一梦被肖语轻拍在脸颊上的手打断。萧飞逸醒过神来,一把掠过她揉进怀里,越抱越紧,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又恨不能一口吃了她,把她永远藏进肚子里。
肖语被他揉的又快要喘不过气来,大力挣脱后微带薄怒地嗔道,“你这人,这都是些什么毛病,怎么每次都这么猴急的模样?”
萧飞逸嘿嘿一笑,也不搭话,伸手再去够她,肖语倏地跳出一步,警戒地防备着他,一边调笑,“看你这斯文的外表,却怎么生成这样一付无赖的内里?不知道的,还不定有多少人被你给涮了呢。”
萧飞逸张牙舞爪,涎着嘴脸,继续往前探着魔爪,放声音逗弄她翻着白眼道,“我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啊!”
肖语喷笑,边躲边拿手指点他沾满灰尘的衣衫,“还不快去把你的这身皮扒下来,赶紧去洗澡?再不洗小心一会水凉了,我可不会再去给你烧。”
萧飞逸追出屋门,冷不丁差点撞在老爹身上。见老爹手里拿了一叠整齐的布巾,想是站在门口已经多时。肖语和他的玩闹肯定被他听了去,想到此,他不由俊脸微红,讪讪接过老爹手里的布巾,火烧屁股一样随在肖语的身后冲入厨房里去。
“咳,”老爹清咳一声,对着他二人的背影说道,“雨住了,我去山上看看庄稼被砸得啥样,——你们吃饭时就别等我了,留一点给我坐在锅里就行。”
“爹,这大雨天的,地滑······”肖语皱眉回头,刚要反对,却见老爹已经出了门口。
老爹边关门边道,“不看一眼,我不放心,你就别拦着我了,丫头。”
老爹略带哀求的语气,听起来让人心情分外沉重。
肖语鼻头发酸,心情立时低落下来。这么大的冰雹,想是今年注定要颗粒无收了。可怜老爹一直心心念念着这点地,几乎把所有的力都用在了这块地上。如今落得个如此的结果,可想而知,他的心里有多难过了。
还有靠天村的这些村民,他们指望着靠天吃饭,可是老天爷却不长眼,而今给这些穷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自此以后,他们吃光余粮,将来要靠什么赖以度日?
肖语心里禁不住开始为他们忧思。
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吗?她又想,非得靠这收成微薄的丁点土地过活?他们不愿意离开土地去干别的,真的就是因为思想保守不开化吗?
蓦地三姑的一句话闯入脑海,“我只是答应帮他们的儿子女儿优先找一门好亲事罢了。”
肖语曾就这句话询问过大牛媳妇,当时大牛媳妇摇头叹气,解释道,“你以为我们不想过好日子吗?可是咱们穷,女人们怕男人出去干活有了钱在外面娶小的,不顾家里的老婆孩子。男人们则怕自己出去干活,女人耐不住穷日子,没男人在跟前守候,老婆跟着别人跑了。所以人们全都揣着这种心思,就这么一代一代死守下去。”
——不出去干活就挣不来钱吗?肖语深深思考着,脑中飞快回想着现代时电视上、网络上看到的各种关于农民发家致富的消息。
“喂!”萧飞逸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顺着声音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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