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仙 作者: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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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走进楼道里,收起雨伞,在台阶上坐下。他放下酒坛,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酒盏,一一满上。柳卅看了看他,在他下面一级阶梯上坐好,把啤酒拿开,打开饭盒,伸手抓了两块油光光的烧肉塞进嘴里。
“多年不见,吃东西还是那么急。”容匪将酒盏递给柳卅,要与他碰杯。柳卅双手环住酒杯,先干为敬,容匪立即又给他满上。
“多年不见,你现在倒吃起了河粉。”柳卅连喝三杯酒,大口吃着肉说道。容匪从外卖袋子里翻出了双竹筷子,分好了递给他。柳卅拿过筷子,捧起装着满满一盒烧鸭饭的饭盒往嘴里扒饭。
“偶尔吃一点,死不了人,想起你以前常去那家粉档吃粉。”
柳卅点头,把饭盒放在膝盖上,抓起个烧鸭腿啃了起来。容匪道:“我没死成,被这个叶卜救了,我要报他的救命之恩。”
柳卅始终没看容匪,只管喝酒吃肉,吃完一盒烧鸭饭他才说:“我也没老没死成,马贵临终遗言,要我救义理和,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我有我的责任。”
容匪笑得比之前更大声,他敬柳卅一杯酒,柳卅把嘴里饭菜囫囵吞下,干了杯中酒。他看了眼外面,雨势渐凶,已成瓢泼之势。他问容匪酒坛里还剩多少酒,容匪听了听声响,估摸着说:“还剩十杯,你我可一人再喝五杯。”
柳卅惋叹:“唉!真是不过瘾!”
他抬头看容匪,容匪往杯里斟酒,恰低着头,柳卅只能看到他的头发和耳朵。容匪的头发乌黑,耳朵的轮廓很好看。和他的脸一样好看。
容匪道:“你我分别五十年,就当这一杯酒管了十年的情谊吧。”
柳卅将酒杯送了过去,紧紧握在手中。酒杯满了,柳卅立即撇过头去,仰头灌下。
两人连喝四杯,到这最后两杯酒,酒杯碰上,他们同时顿了片刻,柳卅先揽过酒杯,喝了个干净,容匪也喝得一滴不剩,他与柳卅将酒杯倒挂,互看一眼,将这两盏白瓷杯子砸到地上。两人大笑着行到朝阳街人行道上,都没打伞,各自占好位置,中间留下约莫五人左右的空隙。柳卅侧身站着,比了个“请”的手势,容匪轻笑,双手贴在身侧,也站得笔挺。
暴雨连绵,柳卅与容匪静静对峙,一场恶战难以避免。两人站了不知多久,看了不知多久,等了不知多久,柳卅身后的小街里忽然窜出道黑影,容匪看到这黑影,眉心一皱,才要说话,只听砰砰两声枪响,两道枪火烧穿雨幕朝柳卅而来!柳卅转动眼珠,人虽察觉到了危险,可还未从应战容匪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好在他身体反应够快,两颗子弹一颗被他躲开,打在了路灯柱上,另一颗只是蹭破他衣服。可紧接着又是四枪,柳卅躲闪不及,四颗子弹尽数打进他身体,柳卅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容匪怒从中来,转瞬到了那开枪的人面前,而那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卜!
容匪见到叶卜,实在气极,却又无可奈何,缴了叶卜手里双枪,连扇他四个巴掌。街对面的司马九龙已经冲出了奶茶店,许多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叶卜见状,迅速逃离。
容匪望着地上那两把黑黝黝的手枪,不禁感慨道:“死生有命啊……”
他转过身回到柳卅身边,司马九龙见了他,暴跳如雷,不准他再靠近柳卅。
“叫救护车吧。”
“不用你管!”他握紧拳头就要揍容匪,容匪轻巧地往边上闪开,两根手指朝司马九龙腰上一点,司马九龙闷哼了声,即刻躺倒在了地上。
容匪拿起司马九龙掉在地上的伞给柳卅撑着,他弯腰探了探柳卅的鼻息,他一息尚存,眼睛还半睁着看着他,脸上,睫毛上,眼里都是水。
“你若死了,我一定将你好好安葬。”容匪替他擦了擦脸,将伞留给了他。他站起来,想要走,可他脚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低头一看,才看到原来是柳卅抓着他的裤腿。
容匪只道:“你有情有义,找到我,是浪费了,要是命大没死,寻个别人吧。”
柳卅似是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还是死死抓着他的裤腿,容匪看看他,拉住裤子,用力扯开。
他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雨中。
柳卅却还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他眼前蒙了层雨珠,看什么都像泡在水里,看什么都像是看不够。他仿佛还能看到容匪的背影,仿佛又看到六十年前,万里无云,燥热难耐,他打着伞,用手帕捂着鼻子嘴巴,两条眉毛绞在一起,很不痛快的样子。他双眼睛灵动,黑多白少,亮得好看,眼神却很平淡,看人如同看路边的一根杂草,一块石头。他就这么看着他。
手帕是块白绿格纹的手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1955,夏
第一章
“十块钱?十块钱能干什么?一盒客饭现在都要六毛八。你们在工地上搬砖,工头一天发你们一块钱,馒头只让拿一个,白饭只让吃一碗,青菜两根,没有肉,没有油,哪里来的力气?没有力气怎么干活?我看你们三个各个身强体壮,怎么一双眼珠子里都没有活人气?都是给饿出来的,不舍得买肉吃,还不舍得买鞋穿,看看一双脚都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这一身键子肉饿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那半个月之后呢?一个月之后呢?你们看看,回头看看,看到那边和水泥的那个阿叔了没有?你看他那两条细隔壁细腿,再看他那张肉都往下挂的脸,又老又干,你们猜他多大?二十八!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他还是工头的亲表哥,就他这样还吃不饱,穿不好,整天只能拿根木头棍活水泥,你们知不知道水泥有毒?你们光知道纺织厂,纸厂,砖厂毒得要命,不知道工地其实更毒!最最要命的是工地上的毒物,那些毒味全都散在了空气里,你们闻不到,干活干得要了命,还要大口吸气,大口吸这更要命的毒气。
这还不算,53年建唐楼,都到了封顶竣工的时候了,楼塌了,压死六十个人,压伤五十个人,死的倒还好打发,给点钱,给张草席也就完了,伤的呢?起先还送到仁爱医院,还有红十字会来探病,过了有没有两天,人就全都给轰出来了,瘸的瞎的断了胳膊的什么样的都有,没钱治病,又干不了活,一拨又一拨人活活饿死。再说前几天,和你们一样,也是帮政府造大厦,半夜起火,烧死了工地上一半工人,报纸我都给你们带来了,你们自己看看。没有识字的我就读给你们听听。
咳咳,齐门大通街屯屋大厦工地凌晨起火,三十死,六十伤,盖因工地堆放许多易燃素材导致。
易燃素材是什么意思?喏,那些管子,那些木板,看到了没有?都是易燃素材,现在几月份?六月,晚上气温都要摄氏三十五,谁要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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