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姽嘲讽不成,仿佛一根针扎进了?土里被化?解于无形,所?有的锋芒和攻击力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朝刺人未成,反而更添几分闷堵。
她也在看姜姒,努力让自己不落下风。她们就这么望着彼此,眼神似在火拼,如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哪怕姜姪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见此情形也知她们的?关?系微妙。身为三人中最年长之人,她自然是不能看到两位妹妹起龃龉。
天色渐暗,寒气?越深。
园子里的?景致依然,却又让人看不真切。
“四?妹妹这话说得对,却也不对。东西不仅是在五妹妹手里落灰,便是我们姐妹任何一人得了?,结果都是一样。”
姜姽想反驳,想说不一样。
她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若是她和慕容晟没有生分,那么她很?有可?能嫁进福王府,成为日后的?福王妃。
到?那时,以她的?品阶,自然配得上那顶凤冠。但一切都是如果,事实是因为某个人某些事,慕容晟抛弃了?她!
“三姐姐,你还是这么的?善解人意?。可?惜啊,三姐夫不知道珍惜。”
姜姪脸色黯了?黯,她再是绵软的?性子,也容不得别人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回家?的?这两日,她多少也听了?一些府里的?风言风语。
所?以面对姜姽这样的?刀子,她也有自己的?回击,“人各有命,好在我已决定和离。四?妹妹,听说你在议亲,河东王家?门风清正?,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我的?事就不劳三姐姐操心?了?,三姐姐还是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瞧着三姐夫并不愿意?和离。”
姜姪到?底还是性子软,闻言红了?眼眶,一是气?的?,二是急的?。
事情闹成这样,如果张家?不肯和离,势力还有一些断不掉的?麻烦。她怕自己给?家?人添麻烦,更怕家?人嫌她麻烦。
姜姒一看她的?模样,便知她绝对不是姜姽的?对手。
“三姐姐的?事,也不劳四?姐姐费心?。四?姐姐有空,还是多了?解一下河东的?风土人情,毕竟是在京外,一些习惯规矩都与京中不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失了?礼数,反倒让王家?人笑话我们姜家?的?教养。”
姜姽听到?这话,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五妹妹,我的?事更不用?你操心?。你记住我说过的?话,你注定不如我。”
一个庶子之女,如何与嫡长房所?出的?姑娘相提并论。哪怕是嫡母不慈,哪怕是处境艰难,她也绝对不会轻易认输。
姜姪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很?是复杂地?叹了?一口气?,“这次见四?妹妹,我竟是有些不敢认了?,难怪大姐说她变了?许多。”
姜嬗的?原话可?不止是这些,还有警告和提醒。
姜姒抬头看了?看已黑的?天色,哪怕一片灰暗,却还能隐约看到?翻涌的?墨云。如同藏在人心?中的?黑暗,不是突然出现,而是原本就有之。
“或许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你们之前并不了?解她。”
“五妹妹这话,听着颇有些道理。”姜姪又叹了?一口气?,“大姐姐以前说她心?思重,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我确实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她。”
姜姒笑笑,“我也不了?解她,不过我知道,她很?不喜欢我,甚至是十分厌恶。”
姜姪愣了?一下,“五妹妹……”
“四?姐姐,我不难过,毕竟我不金子,如何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我在意?的?人和在意?我的?人喜欢我,便已足矣。”
她如此想得开,令姜姪感慨,“大姐姐说的?没错,五妹妹果真是难得的?通透人。”
……
天色完全黑透时,那些东西就送到?了?三房。
看起?来件数不多,一数也就十一件,但每一件都堪称稀世之物。夜明珠龙凤璧,二尺高的?玉珊瑚树,半人高的?双面金佛,其中最为璀璨耀眼的?,当属那顶铺翠镶珠的?超品凤冠。
思及先前众人的?反应,姜姒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的?珍宝,也难怪有人会嫉妒眼红。
但同时,她有些纳闷。虽说她让姜家?人认清了?张家?母子的?真面目,帮助姜姪下决定与张仕同和离,仔细说来这些都是她身为姜家?人该做的?,如何能当得起?这般重赏?
若换成是她,赏下其中一件便已足矣。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祖父会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全给?了?她?
她不解,其他人同样不解。
姜烜眼睛都看直了?,喃喃着:“我早就听说祖父手里有好东西,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玉哥儿,这些东西以后就是你的?了??”
“东西都摆在这里,当然都是你妹妹的?。”顾氏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玉珊瑚树,“这么高的?珊瑚树,我还从未见过。当年在庆国公府的?宋老夫人的?寿宴之上,我有幸见过一株。那一株还不到?这一半,宋老夫人已是宝贝得不行。”
姜慎端看着那玉璧,为其精美罕见赞叹不已。
“我祖母是公主的?外孙女,这些东西都是那位老祖宗的?。我还以为父亲会把这些东西留给?长房,万没想到?竟是给?了?玉哥儿。”
三人齐齐看着姜姒,又是欢喜又是纳闷。
姜姒点头,“我也没想到?呢。”
她确实没有想到?,更不知道原因。若真的?要解释,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祖父看她顺眼。
好半天,姜慎说:“你祖父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
除了?这个解释,他也找不出第二个。
不管原因是什么,事实就是这些东西如今都归了?姜姒。姜姒将东西全部收好,仅留下那顶凤冠。
她看着这顶凤冠,仿佛能想象得到?当年那位老祖宗戴上它出嫁时的?风采。公主之尊,凤冠霞帔,该是何等的?雍容华贵。
可?惜了?。
这凤冠落在她手上,恐怕再无见天日的?那一天。
关?上门,祝安小声问:“姑娘,这凤冠您要不要试着戴一戴?”
姜姒听到?这话,一时有些心?动,毕竟谁不爱奇珍异宝,她也不能免俗。虽说有些东西不合规矩不能戴,可?在自己家?中无人能见时,那倒是没有必要古板恪守。
但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摇了?摇头。
……
斗转星移,一夜过去。
姜家?的?下人一开门,一眼就看到?外面的?张家?母子。
为了?巴着姜家?这棵大树不放,他们倒也豁得出去。滴水成冰的?天,张仕同竟然光着上身跪在姜家?门外负荆请罪。
而张母执鞭在侧,一看到?有人过来,立马毫不留情地?鞭笞着他。他一声也不吭,任凭全身的?旧疤上面再添新伤。
过路人见之,无不为他们的?诚心?所?动。
消息传到?后院,最不安的?就是姜姪。
姜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谢氏下令去把人赶走。
人一被赶走,消息也跟着放出去。很?快阖京上下都知道张仕同不仅打老婆,还是生不出孩子的?绝嗣之脉。
如此一来,虽然有人觉得张家?母子心?诚,却也觉得姜家?的?做法并不过份。倘若只是打老婆,那在世人看来不过是小事,可?若是生不出孩子,那便是大事。
张家?母子也是绝,眼见着苦肉计不成,干脆来一个大杀招:寻死?。
张母在姜家?门口哭喊着,求姜姪去见张仕同最后一面。
姜姪心?软,想着到?底夫妻一场,哪怕是闹了?这个地?步也不愿意?看到?张仕同出事,她问姜姒,“五妹妹,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有事?若是他出有个什么万一,岂不成了?我的?罪过?”
“他不会死?的?,越是对别人心?狠手辣的?人,越是舍不得死?。”
越是嚷嚷得厉害,越是想吓唬人。
“可?如果……”姜姪还是不安心?,身心?都备受煎熬着。
姜姒暗道那个张母果然是个厉害的?,尤其是会拿捏人心?。这一招接着一招,不就是想让姜姪心?软回头。
但有些人不值得心?软,更不值得回头。
“三姐姐,如果他最后真的?把自己作死?了?,那也是他自作自受,与你无关?,更与我们姜家?无关?。”
“五妹妹,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他们其实也不坏,那些事情仔细想想也是人之常情。”
听她这么说,姜姒反倒不劝了?。
人各有命,想死?的?拦不住。
如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来占着道理高点,二来又有姜家?撑腰,她还是一头栽进张家?的?泥潭里,那也怨不得任何人。
她见姜姒好半天没再说话,不由得忐忑起?来,“五妹妹,你为什么不劝我了??”
“三姐姐,无论我如何劝你,真正?做主的?还是你自己。何况我也不是你,你的?感受我无法知晓,也不可?能感同身受。你若真觉得他们值得回头,那你就去找他们。因为你的?下辈子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
姜姒说完,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怔怔着,愣愣地?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
“五妹妹,你说的?对,我还有下半辈子。”
直到?张母被人撵走,她也没有露面。
张家?母子一连闹了?好些天,张仕同光是上吊就上了?三次,听说次次都被及时救下,而每一次张母都会来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