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953章 润
    入夜,有风吹过。
    夜空阴云时不时遮住天边明黄的月亮,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
    白天来过一次的房屋里,穿的人模狗样的安道全从房中走出,手里拎着一盏灯火,背上一个药箱,晃晃悠悠的昏暗光线中,走上街道的神医口中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曲子。
    偶尔有人在黑暗中与他相对而过,那曲调的声音小了下去,待一路走过才重新恢复原有的音量。
    时迁跟在暗处,矮瘦的身影时不时走高蹿低,掠过走夜路之人的身旁、头顶,却没人能感受这偷儿的存在,没多久,这鼓上蚤眼睁睁看着他敲开一个院门,随后有娇笑声传出来。
    “死鬼,怎么才来!”
    “今日家中来了客人,补觉晚了些,这不起来就来寻你,看,我带的什么?”
    “呀,小金佛~算你个死人还知道惦记我。”
    “不光惦记,还点着呢……”
    “嗯~死相!”
    “来,让你看个活的……”
    “哈哈哈哈——”
    带有寒意的微风刮动着四周的一切,挂在屋外的布随风舞动,树梢枝桠发出哗哗声响,黑色的衣衫紧贴着身体,风呼啸出声时才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迁有些木然的蹲在屋顶,抬起脑袋看着天空中的月色,头套上,露出的双眼眼角微微抽动,他哪里知道这一路尾随听到的会是眼前这一幕,最开始时他还以为这位被张顺说的名满江南的神医是夜里出诊的。
    哪里知道听了一出好戏。
    结果这“好”字还入娘的要变成活动的。
    如今时迁蹲在这有妖精娇笑、打架的屋顶上方,实在坐立难安,他又不想在野外支帐篷,当下身子一纵。
    没入黑暗。
    ……
    “啐——
    入娘的,还他娘的鸟神医呢!就那副猴急的色中恶鬼模样,干脆改名色猴子算了。”
    灯火通明的酒店房屋中,时迁一把拉下面上的黑巾,狠狠摔在桌上,贼眉鼠眼的脸上满是气急败坏,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就灌。
    天知道他在海上漂了多长时间,自家婆娘又不在身边,早就憋的不行,结果今天听了一场“女子、好、斈”戏,整个人莫名的烧了起来。
    李助在那边摸着胡子笑了一下:“看来今日早些时候脸上的疲倦是为此而来啊,倒是个风流之人。”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张顺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看眼马麟、杨林脸上怪异的神情,强自说了一句:“我怎知道那安道全私底下是这等人,再说,我只是找他给老娘看病,哪个管他风流还是下流。”
    “哈——”
    酒壶咚的放在桌上,时迁一抹嘴,看着李助:“李掌柜,让俺说,咱们不管其余,直接将人绑了走就是,实在不行把那妓子一杀,写上他名算了。”
    “也是个法子。”张顺摸摸下巴,脸上若有所思:“咱们如今没多少时间浪费在此,干脆利落的解决也是……”
    “就怕到时候他人在曹营心在汉,要是在配那灭蝗草药水时故意使手段就麻烦了。况且,最近江宁府来了童贯等西军之人,犯了事儿的话,等于是在打那位媪相的脸,到时遮莫不太好出去。”李助一摇头,眯起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时迁兄弟倒是送来一个好消息。”
    “啊?”气咻咻的时迁有些愕然的转头看他:“好色还是甚好消息?”
    “马、杨二位兄弟,去打探一下那女的。”李助没有接话,直接开口吩咐:“尽量从她口中打探出那位安道全的过往,为何定要在这江宁府滞留的原因。还有……”
    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那女子既然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定然也是爱钞的,试着让她为咱们说话,看能不能说通那位神医离开此地,若是事成,多给她些钱财又如何?”
    又看眼时迁:“时迁你这几日还是跟着那安道全,他若是去那女的那自行回来即可,若是去往他处……”
    “俺就跟着他。”时迁一拍胸口,站起来大咧咧的打着包票:“只要这厮不去天酒地,他就跑不出俺的视线。”
    屋中众人轻笑出声。
    ……
    江宁府在微亮的天光中苏醒,不少早点摊子在街市上支起,带着烟火气的炊烟升起,渐渐有饭香味吸引来食客。
    吃饱喝足的人起身离开,这一日就从这早上简单的一餐开始。
    马麟、杨林是中午才从住着的酒店出来的,两人过去都是混过江湖的底层人,自然知晓似时迁口中那等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早晨之时是不会起来,她们的一日乃是从中午开始算。
    “杨兄已经想好怎么去接近那女人了?”
    “先去找虔婆,使些钱许是能行。”
    “说的甚话,但凡这等女子家的虔婆也是挑剔之人,没个熟人介绍怕连门都不开。”
    “那就看马兄你的了,似你这般长相,再用足了钱,我要是虔婆、窑姐儿,定然是爱的。”
    两个男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好似发愁的话,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之色,那边铁笛仙听着同伴所言,却是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倒是没想到都当官儿了还要做以前的营生。”
    “你这厮……”杨林笑骂这抬腿踢他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变着法儿的说你自己长的好看是吧。”
    马麟耸耸肩:“是杨兄你说的,可不关我事。”
    两人笑闹之间,耳中陡然传来一声大吼:“信使报捷,让开——”,接着隐约听到马蹄的声音。
    马、杨两人连忙住脚,本能的避让到一边,就见后方一骑士正驭马顺着道路奔跑,行人慌乱的避让之间,口中不时喊着:“大捷!杭州城破,贼酋方腊只身而逃——”
    “大捷!杭州城……”
    战马扬起的黄土在疾驰而起的风中从两旁的人群中卷过,铁笛仙与锦豹子不由自主拿着衣袖挡着口鼻。
    视线中,那骑士跑远,躲避的人方才骂骂咧咧的重新走上道路。
    “啧,报捷的……”拿手扫了下身上的衣服,马麟神色有些不快:“未曾想那方腊恁地快就败了。”
    “也许不是。”杨林想了想摇头,看着迎面过来的行人闭上嘴,往边上走了走,轻声开口:“还记着李掌柜说的不?”
    马麟眨眨眼:“说的啥?”
    “他当是让那娄敏中快些离开杭州城,以我看,八成他们是听进去,主动退出城了。”
    杨林摸着下巴做思索状:“那城内的人咱们也看见了,少说也有个五六万的军队,就算甲胄不全,占据城池优势,估计撑个十几日没问题,就适才这骑士到来的速度……”“怕是你们刚出城没几天就攻克了。”马麟接上话,看他一眼:“时间对不上。”
    杨林见他所想与自己相同,点点头以示赞同:“怕是恁地了,只希望他们能多撑些时日。”
    “……难说啊。”马麟摇摇头:“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哥哥,难说、难说。”
    两人随口聊着天,走走停停之间来到一个院子前:“时迁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杨林左右看看,从怀中掏出一画这简易路线的图纸,对照一下面前的地方,点点头:“是这里。”
    马麟“嗯。”了一声,双手整理一下身上衣服,又梳理一下头发,拿出一朵别在耳朵处,嘴里嘟囔一句“好久不戴,再戴上还有些不习惯了。”,方才上前扣动门扉。
    啪啪啪——
    铜环扣动的声音远去,没多久一把有些粗的女声响起:“谁啊!这般早,不知别个也是要休息的吗?恁地不懂……事?”
    大门一开,马麟那张俊朗的面孔入眼,这年过四旬的女人顿时眼睛一亮,却是看着对面身上穿的乃是锦缎做的锦袍,两肩到袖口有曲水纹波纹,领口处用金线缝了几朵梅,腰间一条云纹带,悬挂这一块圆形玉坠,这老虔婆眼尖,识得那是块好玉,再看脚上,一双崭新的鹿皮靴,两侧还嵌着翡翠。
    “哎呦!瞧我这张嘴,适才却不是吃了些阿堵物放的臭气?这位官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虔婆面上笑颜如,用有些白胖的手轻轻打了脸一下,随后看着马麟,眉眼往上一挑,做个:“不知这位官人是有何事?”
    马麟见她如此做派也不希奇,但凡这些虔婆、马泊六之类的人物最是好财,今日他身上这身乃是特地穿的,单为给这些人看,毕竟这些人都是只认衣衫不认人之辈。
    “没事就不能来?”
    轻佻的话语出口,这铁笛仙身子一侧,依着房门露出后面同样穿着华贵的杨林,那虔婆顿时笑的更喜庆:“我就说早上听着黄鹂鸟叫,原来今日是来贵客。”
    倚着门侧的马麟满意一笑,伸手入怀,另一手拿起对面虔婆的肥手,往她手心一放,握着她手指往手心一推:“既然你说我们是贵客,怎能没有表示?些许见面礼,你收着。”
    虔婆眼睛一亮,看眼马麟,有看眼手心处的银光,不由自主拿起来用牙一咬,顿时回头叫一声:“女儿啊,起来没有?有贵客上门哩!”
    马麟无声一笑,回头冲着杨林挤下眼,后面的锦豹子翻个白眼儿,前面的虔婆没去管他俩之间的挤眉弄眼,连忙招呼着二人进来,请他俩坐了,又摇着水桶腰走去屏风后面,有上楼的脚步声传过来。
    “女儿啊,快下来,有贵人……”
    马麟、杨林坐在那啜饮着茶水,却是忍不住的瞟一眼屏风处,两人都是心理正常的汉子,自然也有几分好奇楼上女子长的甚样。
    楼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许是虔婆说了什么,下楼的脚步声多了一个人,马、杨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看着一窈窕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两人眼前一亮,但见这女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头顶一根带玉珠的步摇前后轻微摇晃,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薄施脂粉,迈着脚步款款而来,看着好似小家碧玉,望之又若邻家小妹。
    怪不得时迁说那安道全猴急的很。
    坐着的两个汉子心中齐齐闪过一句,随后脸上堆起笑容。
    那边名叫李巧奴的女子看着两人也是眼神一亮,目光在马麟身上多停留了几息,欢喜的看眼虔婆:“妈妈果然没骗我。”
    “老娘骗你个小丫头片子做甚。”
    虔婆佯装不悦,伸手拍了李巧奴屁股一下,“啪”一声脆响,李巧奴脸上挂上羞色,却是偷偷瞄一眼坐着的两个男子。
    杨林心头一跳,看眼马麟,那边正好也看过来,他这眉头一挑,眼睛斜一下李巧奴,那意思,这女的小心思可多,别把自己陷进去。
    马麟却是头一仰,两条眉毛同时一抬,回他一个,你以为我是谁的表情。
    “妈妈说有贵客来,今日一见两位大官人果然样貌不凡,非是凡夫俗子能比。”
    香气随着李巧奴的接近飘入鼻端,两人都不是那种逛脂粉店的人,分不出好坏,却只觉得好闻。
    话语落下,李巧奴从桌上端起茶壶,弯着腰给两人续上一杯,高耸的山峰占据了视线,让杨林的脸上多了些红晕。
    这位锦豹子又看一眼马麟,干脆将身子往后一靠,微微闭上眼,将这接触之事全甩给了自家同伴。
    “多谢李娘子。”
    马麟伸手握住水杯,李巧奴放下茶壶,手背蹭了他一下,面上恍若无事发生一般笑道:“端茶倒水而已,大官人有何好谢的。”
    转身走去一边坐下,好奇的看下杨林:“大官人来此是想听曲儿还是……”,媚眼儿一抛:“解乏?”
    马麟笑了起来,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在房中二女目不转睛的情况下往桌上一放。
    嗒——
    “都有……”
    ……
    天色暗了下来。
    街上行人开始减少,穿着绯色军装的士卒排着队列举着长枪从街面上巡弋而过。
    张顺瞥眼看着从自己对面而过的士卒,快步走入酒店大门,进入房间之前左右看一眼,随后拉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李助正擦拭着手中长剑,上好的剑油散发着微微的清香,抬眼看下进来的人,这金剑先生手中的动作仍旧没停。
    “街上宋军不少。”张顺走过来坐下,找了杯子倒入温水喝了:“也不知童贯这厮怎想的,这般多军士不派去南边战场。”
    “许是本地兵。”李助拿起布,轻轻在剑脊上抚过:“想拍他马屁的可是有不少。”
    凑在眼前看看剑峰:“这里粮价如何?”
    “比往日要上涨一些,却也没多少,我已命人采购一批装上船去。”张顺皱着眉头:“南边的战乱似乎并未令这江宁府乱起来。”
    看李助没说话,又说了句:“对了,今日有报捷的人在外而过,杭州已破,那人没死。”
    呛——
    长剑回鞘,李助将剑放到一旁:“还好活着,不知他下步是去越州还是睦州,若是前者,咱们今番工夫就白费了。”
    张顺沉着脸点点头,刚要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响,两人都住嘴看着房门,就见门分左右一开,满脸春风的马麟与杨林二人走入进来。
    张顺提鼻子一闻:“你二人这是掉脂粉堆里了?”
    “让你说着了。”马麟嘿嘿一乐,勾着杨林走过来坐下,舔舔嘴唇:“那安道全的姘头挺润。”
    对面的脸皱起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