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没料到谢渊出手如此果断,直接就是一掌,顿时一惊。
他见那掌风浑厚,如同一堵墙一般压了过来,顿时面色微凝,同样用力一掌,印了上去。
双掌相交,谢昀混身微微一震,三变境的血气和内息鼓荡不休,挡住了谢渊的掌风,面色肃然:
“还不错,不过……嗯?”
谢渊见谢昀血气勃发,马步扎实,牢牢抵住了他这一掌,掌力同样雄浑,体现了大世家子弟的基本功和高深的修为。
如此年轻就修到三变境,果然不是寻常人。
于是谢渊眉头一挑,大江一曲,叠了一层掌劲。
轰!
谢昀感觉仿佛耳中隐隐听到了遥远的波涛之声,面前这一掌的掌力本就雄浑,堪堪抵住之后,结果瞬间如同后浪袭来,拍在岸上,叠加了前掌,又来了一层!
他顿时神色一变,不敢再有分毫留手,全力催发了自身的功力。
呲的一声,谢昀双脚稍微往后滑退一步,然后马上站住,脸色沉凝:
“大金河功名不虚传,不过若是只有这点……哼——”
他话没说完,忽然闷哼一声,只感觉那狂涛竟然还有后劲,居然又来了一浪!
谢昀脸色大变,全身血气疯狂鼓荡,然而双足止不住的往后退去。
他低吼一声,面色突然涨得通红,似催动了某种秘技,血气陡然爆发出来,双足一踩,踩破了青石板,牢牢钉在了地上,终于止住身形。
谢渊见二曲掌力竟也没奈何他,脸色微微严肃,瞬间再度催发出一层劲力。
三曲大江,回环不休,一浪高过一浪,直接压向了谢昀!
谢昀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仿佛感受到了城池一般高的巨浪当头压下,面色顿时从赤红变为煞白。他大喊一声,爆发出全身的血气完全向前,不管不顾,只想将面前这狂涛挡住再说!
然而谢渊没有给他分毫机会,刚刚感受到他爆发威力,毫不留手的再度催发内劲。
大金河功四曲连环,掌风威力已经接近他现在的顶峰!
不过刚刚推出第四层巨浪,谢渊就感觉对面坚持不住,于是掌力一放即收,只推三浪向着对手而去。
谢昀感觉谢渊的掌力似乎层层叠叠,一浪接过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永不止歇,特别是感受到最后那隐隐间足以压垮自己的气息,面色已经变得呆滞。
这是同境能有的掌力吗?他不是刚刚突破不久么?
好在那如同城池般的巨浪只出现了一瞬便就消失,然而前面的三曲四劲,已经完全摧毁了他的抵抗。
嘭——
谢昀的掌架彻底散开,双手乱摆,直接向后倒飞而回,撞破了窗户,掉到了园里去,发出嘭的一声。
房间里变得安静。
跟着谢昀来的谢景等人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谢渊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这么快?
他们领头的谢昀,在谢渊面前连一掌都坚持不住?
看着谢渊又去细细关心云竹有没有事,谢景面色微妙,悄悄退至众人身后。
云竹看着自家少爷一掌就打飞了家族年轻人中小有名气的谢昀,小嘴一张,同样有些呆滞。
少爷……这么厉害吗?
作为侍女,她们自然不知道许多内幕,不知道什么万妖山、姚天川的,只知道这个少爷遗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来,身份高贵,得小心伺候。
结果这些时日来发现少爷脾性平和,待人客气,伺候起来比谁都容易。下人们心里虽然开心,但隐隐也觉少爷只是含着金汤匙,恐怕不是特别有本事的那一种。当然,谢家的仆役都是精挑细选、好好培训过的,也就是心里一想,倒不至于出现恶奴欺主的事情。
然而现在一看,自家新少爷根本不是无能而无脾气,而分明是……眼界不在这里。
就像族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常常越是位置高,越是心胸阔,不会跟普通人一般计较。
侍剑在旁边眼睛骤然一亮,看着谢渊,爆发出了极为耀眼的色彩。
年纪轻轻的四练丫鬟,天赋不算简单,在谢家里也不多,所以才被选来贴身侍奉谢渊。
只不过她虽然忠心无二,但心中更希望是跟随修为高深、潜力无限的主人,见新的少爷表现平平,对人又没有架子,她索性将所有事情赖给云竹,自己在空闲时间全心练武。
然而这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眼力果然还是不够!
能够一掌打飞修炼有成的谢昀,少爷的修为简直是深不可测。
她看着谢渊,纯净的双眼里顿时有了异样的色彩。
谢渊确认云竹没有大碍,微微点头。
而这时谢昀已经从窗子里翻了进来,衣衫沾土,一片狼藉,面色黑沉如水。
谢渊用的是巧劲,没有真想伤他,毕竟云竹也只是撞了一下,这一下回得刚刚好。
但谢昀显然不这样想,当着众人的面被一掌打飞出去,在族中哪怕面对最顶尖的那几个同辈,哪丢过这样的脸?
他面色黑如锅底:
“谢渊,你到底讲不讲规矩?既然切磋,便摆好架势,一言不合便偷袭,是什么道理?”
“偷袭?”
谢渊呵了一声:
“我真要偷袭,你站不起来。”
谢昀顿时脸色发红,怒哼一声:
“不要以为耍小聪明就多么厉害了。刚刚的不算!有本事大家好好摆开阵势,切磋一场!”
谢渊顿时皱眉,有些质疑道:
“谢家都是这样教子弟的?到了外面被打趴下,你也要请敌人等你准备妥当、拉开架势,再开始按擂台规矩跟你切磋吗?恐怕你闯荡江湖,活不过三天。”
谢昀有些恼羞成怒,低喝道:
“谢渊,不需要你来教我!你在外面的泥淖里混过,反倒教训起我等来了!谢家谢家,你是哪家?你刚刚的话,我要是上报宗老会,信不信就治你个目无家族、出言不逊!”
在一众兄弟面前丢了脸面,谢昀彻底有些破防了,一改往日稳重的形象。
特别是感受着谢景等人在旁边似有似无、意味深长的眼神,再想到马上就要减少的资源,未经历过如此挫折的谢昀就怒目圆睁。
谢渊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就有一股肃杀的气势散发出来。
眼前这人的赖皮让他不耐,要不是谢奕给他的第一印象抵过所有,他都快要对谢家有些看法了。
谢昀突然顿了一下,嘴唇微张,却没说话。他感觉面前的谢渊似乎变了个人,看着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有耐心。
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有些色厉内荏道:
“谢渊,你待如何?”
“什么叫我待如何?不是你趁我闭关、擅闯我的宅邸,打伤我的侍女么?”
谢渊面色凛然,气势勃发。
谢昀滞了一下,下意识的瞥了谢景一眼,却发现那小子眼观鼻鼻观心、躲在众人身后,一言不发。
他眼珠转了回来,倒也没多说,只是哼了一声:
“话不多说,你跟我好好切磋一场,你输了,就别占着这么大的宅子、那么多的资源,自己去退了!”
谢渊见他图穷匕见,冷笑一声:
“那我赢了呢?”
“你赢了?”
谢昀似乎对自己极为有自信,显然不认为刚刚自己发挥了全部实力,随口道:
“你赢了大不了这事就此揭过。”
云竹瞪大眼睛,没想到这谢昀如此大脸,他赢就要谢渊让出所有,输了就轻飘飘一句就此揭过?
侍剑也是眼珠一转,如此不公平的赌约,有些荒唐,根本没人会接受。
谢渊看着他,淡笑一声:
“那就来吧。”
此言一出,不说云竹侍剑都是呆在当场,便是谢昀和谢景等人也没想到,愣在原地。
本来是漫天要价、有商有量,结果谢渊如此干脆?
谢昀面色微沉,显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
“狂妄自大,等会便让你好看。”
谢渊恍若未闻,直接来到宅邸的大院中,此地作为切磋场地正好。
待谢昀在对面踏踏实实的站好,谢渊脚步一踏,不丁不八,淡淡道:
“你说开始。”
谢昀眼皮一跳,冷哼一声,不占这个便宜,指了旁边一人:
“威弟,你做裁判。”
“好。”
一名年轻人走到场中,看着两边都已准备妥当,便手一举,猛然落下:
“比试开始!”
谢渊手扶剑柄,含而不发,静静立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谢昀低喝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荡,陡然刺出点点剑。
剑如同一片暴雨,覆盖半边天际,当头罩向谢渊。
谢景等人看到这一套剑法,顿时精神一振,谢昀还是谢昀,不愧是他们这一波中领头的,剑法卓绝,不同凡响!
这剑如漫天雨幕,点点雨滴都是杀机,虚实相交,常人哪看得真切?然而如此剑法,哪怕只是恍然一瞬,便再也来不及了。
但谢渊自然不是常人。
望着这虚实相交、变化莫测的剑法,谢渊感觉一阵熟悉。
论及变幻精深,剑法中少有能比得过云龙九式的。
谢渊立在那里,望着漫天剑光,一直没有动作,让观战的旁人心里诧异:
“这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辨认不清也不应该。”
“果然还是没拜过名师、念过正统武学精义的,一碰上高招妙法就现了原形。”
“野路子和大家子弟差别就在这,这家伙就力气大,但是功法差太远。”
“少爷快闪开呀……”
观众们心思各异之间,眼前突然亮了一下。
一道匹炼般的剑光陡然升空,撕开了这片雨幕。
那剑光就像出云之神龙,暴雨被炽热的龙息倒卷而回,陡然蒸发成一片云气,失了铺天盖地的威势,而露出那正中间孤零零的一把剑。
神龙化暴雨为自己的云气,腾云驾雾,冲向那把长剑。
叮——
双剑交击,谢昀手臂巨震,感觉到一股庞然大力还带着隐隐的波涛层叠袭来,顿时吃不住,长剑脱手,抛上高空。
谢渊长剑横切过去,途中剑身一竖,用侧面抽了谢昀的手一下,顿时让丢剑茫然的谢昀吃痛的叫了一声,缩手捂住。
众人抬眼一看,那手瞬间发青发紫,肿了起来。
谢渊反手将剑插回剑鞘,一套动作如行云如流水,而后平静道:
“小惩薄戒,再敢欺负我的侍女,动的哪只手,直接给你斩了。”
嗤——
谢昀正要说话,飞在天上的长剑这时落了下来,插入石板之中,如同切入豆腐。
他面色阵红阵白,忽然扭头就走,连自己的宝剑也不要了。
谢景、谢威几人面面相觑,而后齐刷刷的看向谢渊,一脸震惊。
只是一下,便连剑都挑飞了?
不管是拳脚还是兵器,谢昀都在谢渊面前走不过一招?
这家伙,竟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万妖山中发生的事情,但是道听途说总比不上亲眼所见,特别是生于谢氏、或是任何一个世家,本就心中骄傲非常,很难相信别人有如此厉害。
直到现在。
谢景眼睛大睁,发现传言可能还是真的,万妖山中就是此人立了头功,而不是靠着崔垒、王启文等人扛大旗而他捡了个漏那么简单。
他顿时脚步一错,更加退至其他人的身后,甚至身子都缩了起来,尽量不让谢渊注意到他。
谢渊扫了一眼剩下的这些人,几人顿时身子一僵。
他们中最强的谢昀都是一招落败,更不用说还不如谢昀的他们了。
谢景缩在后面,谢威无奈,硬着头皮踏前一步,强笑道:
“谢渊,今日是我们唐突了,就不过多打扰,这便离开。”
他们见谢渊没有说话,赶忙转头朝外面快步走去,背影一抖一抖,显出几分狼狈来。
“等等。”
谢渊忽然出声。
几人顿时身形一凝,听话的止步,然而心头十分发沉。
此时谢景落在最后面,转头也不是不转头也不是,只得微微侧身,露出一脸客气的笑容:
“渊弟~还有什么事吗?啊,你院里的窗棂圃,我会代谢昀赔给你的!保证让人满意!”
谢渊见他自来熟的讨好模样,眉峰微微一蹙,疏离道:
“如此甚好。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们跟其他人说一声,如果还要再来与我切磋,最好准备点东西留下,不要比这差了。”
谢渊将谢昀的宝剑呛的一声,拔了出来,随意展示,欣赏道:
“是件利器。”
玄兵以下,这等宝剑算是顶级的了,符合谢昀的身份。
谢景几人面面相觑,然后讪笑道:
“明白,我这就和其他兄弟姊妹转达,一定将你的意思传达到。”
谢渊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几人可以离去。
几人如蒙大赦,连忙拱手,然后争先恐后的出了谢渊的大院,直走出好远,才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怎么感觉这个谢渊,给人的压迫力这么强?”
“确实,明明听说他是才突破三变境,可是修为都能碾压昀哥这等中期。”
“而且他的实力,他的气质,和我等皆不一样。更像是……谢维、谢惇等人。”
几人对视一眼,面色现出惊讶、敬畏和复杂来。
谢维、谢惇都是同辈中最顶尖的几人,年龄和他们差相仿佛,一身修为已经极为接近宗师之境,在同境中向来少有敌手。
而谢渊的表现,毫无疑问也是能够同境称雄。
“而且这谢渊,比我们的年岁要小上不少。”
有一人说道。
“好像不到二十吧?十八还是十九?”
另一人想了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吸了口气。
明明比自己等人小这么多,但是刚刚为他的气势所慑,反而自己几人才像是小弟。
其实以谢景几人的修为年龄,在谢氏之中也算得上天才,宗师是大有希望。
但相比谢维、谢惇和现在的谢渊,这种能够同境称霸、在天才中同样拉出巨大差距的,才能算真正的天骄。
天才和天才的差别,这些在世家大族中长大的武者,最是了解。
“恐怕他们的希冀要落空了,以后大家都得争食。”
谢威摇摇头,长叹一声。
大院之中,谢渊收起了谢昀的宝剑,心情不错。
“这把剑在外面不得值个、值个……”
谢渊值了半天,发现自己对这些东西并不会品鉴。
他有百变玄兵,暂时不需要更好的兵刃。
“果然还是伪大少。”
谢渊摇摇头,将宝剑丢给侍剑,随口道:
“你拿着用吧。”
侍剑怔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的接过锋寒无比的宝剑:
“这、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这是我的战利品,自然由我分配。只不过这剑对我用处不大,你拿着正好。侍剑侍剑,呵呵,不就是捧剑的丫头么?不过剑是赠你的,拿好。”
谢渊满不在乎道,时至今日,普通的宝剑丹药——在他眼中普通、在外界看来是宝贝的,对他而言已经意义不大。
除了真正的神丹妙药、天材地宝,或者玄兵法宝,其他外物勾不起他的兴趣。
回首几年前,拿着几捆烂木柴售卖发愁的日子如同是南柯一梦。
谢渊摇摇头,让云竹找人把烂掉的地砖窗棂等好好休整一遍,然后找那谢景去算钱,自己直接又去练功,总结突破后的收获已经熟悉去了。
谢昀对他而言只是小插曲,但他心中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是龙是蛇,还得搅起风云别人才知道。
只不过狂涛既起,不压倒几个人、淋湿几只落汤鸡,如何收场?
云竹和侍剑见谢渊又去修行,面面相觑。
“真是位刻苦的少爷。”
瓜子脸的侍剑眼中一闪一闪,有些冷淡的俏丽面容似乎露出亮色。
云竹一张讨喜的圆脸蛋,此时奇怪的瞥了搭档一眼:
“少爷自回来了之后,不一直都很刻苦么?”
“是啊,但是我今天才知道他这么刻苦。”
侍剑认真的道。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宝剑,纵然觉得作为奴婢不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手上却紧紧攥住,爱不释手。
云竹歪了歪头,不去理这个武痴,准备按照谢渊的吩咐一五一十的将院落打整好。
嗯,少爷既然出关,还要给他准备沐浴、更衣,今晚他肯定该回卧室了,虽然每天都有整理,但还得再多看一下……
云竹一边想着,一边以管家的身份吩咐其他人去做各项杂事、修补院落,而自己亲自到了卧房,开始整理床铺。
她刚刚伸手,旁边一个人影闪过,抢过被褥,开始麻利的更换起来。
“?”
云竹看着侍剑,嘴角抽了抽:
“侍剑,你做什么?”
“铺床。”
侍剑认真道。
“你为什么要铺床?”
云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一鼓,莫名感觉有些生气。
侍剑理所应当道:
“我是少爷的贴身丫鬟,理应给他铺床。”“我才是!”
云竹大声道。
侍剑瞥了她一眼:
“没说你不是,你急什么?”
“你!”
云竹叉腰竖眉,指着她道:
“你之前都不铺,都是我的工作,现在怎么又突然横插一脚?”
“正因为之前你辛苦了,以后就交给我吧。”
侍剑点点头,说得十分有道理。
云竹看见侍剑动作麻利,很快就换上了新的床褥被罩,心中蓦地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和侍剑争抢:
“这是我的!”
“是我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
“先来有什么用?这么久都没让你暖床,肯定是少爷不喜欢你。”
“你!!!”
云竹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到最大,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捂着胸口,倒退两步。
侍剑瞥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被我说中了吧?肯定是少爷不喜欢你这款的。你等着吧,今天少爷出关,我就要做她的暖床丫鬟。
“至于你,好好铺地砖去。”
“你你你……你突然又来讨好少爷,没安好心!”
云竹又气又急,跳脚道。
“你别冤枉人,我只是做我自己的工作——把被子撒开。”
“不撒!就不撒!”
侍剑和云竹一人拿着被子的两头,又开始争抢。云竹虽然用足了力气,但修为比侍剑差太远,只能绝望的看着被子一点一点的被扯走。
侍剑正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听一道疑惑的声音道: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谢渊来到卧室,入眼的一幕就是两个娇俏的小丫鬟在抢被褥,不由一头雾水。
两人顿时一惊,赶忙撒手,低头道:
“少爷,我们我们——我们在合力铺床。”
谢渊一脸奇怪:
“铺个床也这么腐败吗……随便弄弄就得了,不需要这么强的仪式感。弄完忙你们自己的去。”
侍剑闻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会被少爷责怪进退失仪,结果少爷根本不以为意。
她见旁边的云竹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抿了抿嘴,踏前一步,柔声道:
“少爷,今夜您在卧房歇息,请让侍剑侍寝。”
谢渊愣了一下,云竹愣了两下,都看向这个瓜子脸线条明显、颇为清丽的丫鬟。
四练武者的身材曲线动人,谢渊扫了一眼,抱着欣赏的目光,然后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没这个习惯。记住,我就寝之后,没开门之前,不要擅自进来,不然可能会受伤。嗯,我好梦中练功。”
这倒没说假话,只是天晶莲被慕朝云带走更有用处,他现在没法利用幻梦空间练武。不过无妨,有谢家提供的这么好的条件,在幻象之中可能反而还不好利用。
侍剑呆了一下,没想到谢渊干脆的拒绝,而云竹顿时露出浅浅的笑容,一拉侍剑的胳膊:
“那少爷,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正要将这心怀不轨的同僚拉走,侍剑一下挣脱她,再上前一步,试图挽回道:
“少爷,侍剑练武许久,身躯之妙,胜过云竹小丫头许多,您可慢慢品鉴。”
谢渊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台词?
结果这还没完,侍剑继续道:
“奴婢是才受训完毕,守宫砂仍在,此后都会侍奉少爷左右。少爷,奴婢受的训练之中,有合欢法、房中术,侍奉少爷,必不会让您失望。”
云竹目瞪口呆,虽然她和侍剑是一个品级的丫鬟,但是论大胆直接,不如她远甚。
谢渊听得一晕,心中生出感叹,这要是之前几年,怎么受得住?
不过他只是摇摇头,望着一脸认真的侍剑,平静道:
“你想要什么?”
侍剑抿了抿嘴,道:
“奴婢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什么都不要,只想……”
“这是你唯一一次说谎的机会。你想要什么?”
谢渊又问道。
侍剑一怔,顿时有些混乱,下意识看了一眼云竹。
云竹不移不动,没有回应,只是看了她一眼。不过就是这一眼,侍剑好像明白什么。
她微微低头,道:
“少爷,奴婢想练武。”
谢渊点点头:
“你不是在练么?”
“家族给我等的功法,不管如何贡献,最高的层次也就平平无奇。奴婢想练的,是真正高深的武学。”
侍剑低头道。
谢渊挑了挑眉:
“你练的功法,我在你差不多修为的时候,想练都练不成……罢了,你为何想练武?”
“因为……奴婢喜欢。”
侍剑平静道。
谢渊本以为会听一个血仇旧恨之类的故事,没想到却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不由怔了一下。
说来也是,谢家肯定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进来当侍女。
他没有怀疑她说谎,谢渊完全感觉得到,侍剑说的是真的。
这份情感,他感觉得到。
她的神情语气,和自己有时候如出一辙。
谢渊的神色缓和些许:
“是吗?说说看。”
“奴婢脑子愚钝,打小没有太多的想法。自幼被选入谢家,能吃饱饭,已经十分满足。
“直到接触到武学的时候。
“管事说我根骨不差,可以练武。第一天练,奴婢就比其他的同伴——比如云竹要快当许多。”
云竹闻言,撇了撇嘴,不过没有反驳。
侍剑继续道:
“自那之后,奴婢一发不可收拾,感觉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好像生命中除了吃饱饭,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说来惭愧,我逐渐连丫鬟其他要学的东西都不太上心,一心练武。
“渐渐的,我们能学的武技已经满足不了我,管事破例替我申请了更高一层的功法,但我也很快练好,直到现在,已经远超同期。
“然而管事说我已经不能练更高深的武学了,除非脱了奴籍,或者被哪位主家看上,破例特许。
“这便是所有来龙去脉了,奴婢没有其他心思,就是想练武。”
简简单单,清清楚楚。
谢渊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可以。”
侍剑陡然抬头,眼中爆发出光彩:
“少爷……”
“不管脱籍还是学武,你们都没问题。”
“奴婢对脱籍倒没太大执念,只要能学武……”
“但不是现在。”
“啊?”
谢渊看着侍剑疑惑的神情,微笑道:
“我们认识不久,你想要练武可没这么简单。毕竟你刚刚还想骗我。”
“少爷,奴婢……”
“不过我已经原谅你了,看在你也喜欢武道的份上。还有,以后不要自称奴婢。”
谢渊笑了笑:
“但不管是脱籍还是练武,还得过段时间再说。或许很快,或许很久,但是有机会的,看你表现。”
侍剑眨了眨眼,感觉有些听不明白。
看她表现……看什么表现呢?
她侧头看了看云竹,不明所以。
谢渊也看向云竹,微笑道:
“我刚刚说的对你也同样有效,不管你想脱籍还是练武,或者其他东西,等过段时日,或许我要离开谢家之后,都能满足你们。”
云竹浅浅笑道:
“云竹就想在少爷身边侍奉,哪儿也不想去。”
谢渊笑了笑,没当真,但也没计较她说不说真话。
侍剑更是困惑,少爷离开谢家?他不是刚回来吗?刚找到自己的家,这么好的身世,要去哪里?
谢渊接过云竹递过来的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
他感觉这两个丫鬟的确是精挑细选的,十分不错,但到底行不行,还得日久见人心。
而若是两人都证明了自己,既然跟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一场相逢,那谢渊肯定不会亏待自己身边的人。
谢渊又想起接下来的计划。
挑战者们没什么好顾虑的,谢家之内应当不愁有人暗施阴谋,明刀明枪的切磋不失为磨练自身的方法,谢渊欢迎之至。
至于修行,大金河功突破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提升;重心当更挪到血气境界上来,毕竟宗师之前,这才是武者的根本。
配合谢家的众多秘药,以谢渊的天赋,金钟罩想必可以很快的提升。
只是在境界逐渐深入三变境之前,还是想办法换一个佛门属性的更高层次硬功为好……
谢渊沉吟,想到了盛名远扬的谢氏武库。
相传里面囊括了天下功法,除了各家的秘传,便是许多宗门基础一些的特色功法,这里都有记载。
如果能进那里面一观,那想必更好的外练功法是一定有的,虽然不一定能适合他,但至少有机会。
佛韵虚无缥缈,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怼满了也不一定有自己想要的,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只不过谢奕虽然提供了所有的东西,但功法方面一直没有说谢渊如何有特权,更没说他能进入谢氏武库,甚至连试炼考核都没许。
可能相比一些外物,这才是谢家的核心,谢渊初来乍到,还需要再过一段时日才行?
谢渊摇摇头,如若不成,只有再出去想办法了。般若寺就在虞州,去那里找慧觉,他鬼点子多,说不定有什么法子,或许直接领悟最后两道佛韵也说不定。
而后【先秦方士手札】,一直没什么动静,谢渊虽然时时默读,但收效,连甚微都算不上。
或许这一切都跟修为有关,只要修为提了上去,也许都不是问题。
谢渊默默点头,无论如何,最后都还是回到根本问题上。
先修行吧,过一段时日,静观其变。
谢渊吩咐云竹去药房支了几样养血至宝,便又一头扎入了练功房中,让还想着要比拼侍寝的两名贴身丫鬟面面相觑。
谢家的药库。
几名锦衣玉袍、气势不俗的子弟站在楼上,默默目送云竹拿了东西快步离开。
“这个月的龙虎金血丹被他拿走了。”
“我之前还想兑换,说是配额已无,原来留在这里。”
“哼,明明我更需要这东西,结果非要留给那谢渊!难道要全族供养他一人不成?他配吗!”
这人明显气性火爆,不过任谁被抢了资源,显然没有好脾气。
“他配不配的,还不是上面的长辈说了算。”
有人阴阳怪气道。
“也不是没有长辈有意见。”
“毕竟是家主钦点的,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别人不好说,让他自己说就行了……”
“哪有人会自己舍弃这么多好处的,你会吗?”
一人反问。
那人幽幽道:
“我不会,但我被打了可能会。如果丢人丢大发了,哪怕他自己不愿意,想必上面的也看得出来他到底值不值。”
“他自己退出自然好,但重要的是让上面的人彻底看清楚,他就算是大宗师的儿子,也不见得就值得这份付出、值得牺牲我等的前途!”
就在这时,一个气势惊人的身影从一楼经过,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几人中一直没说话的那人低着头,缓缓道:
“谢维,你刚刚有在偷听吧?”
谢维嗤笑一声:
“谢惇,谁喜欢听你说话?怕不是癔症犯了。”
“那你说我们说得对吗?”
谢惇问道。
谢维笑了笑:
“我是你,我就不会去惹他。”
谢惇挑了挑眉:
“你不是没听?”
“想也知道你们在嘀咕些什么。”
谢维呵了一声:
“最近大家都在看热闹呢。”
“那你觉得这热闹最后会怎么收场?”
谢惇又问道。
谢维呵呵一笑:
“我说过了,我是你就不会惹他。”
“看来你是在万妖山里被吓住了。”
谢惇若有所思:
“我就说了,那名额应该给我。”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是你心善吗?是你大方吗?”
谢维无情嘲讽道。
谢惇眼皮跳了跳:
“不要以为你侥幸赢了我半招就真胜过我。靠一个刚刚突破的年轻小弟才能活命,让人发笑。”
“你再这样下去,很快就知道谁才是笑话。”
“你呢?你的份额,同样被抢占了吧?其实修为差一点的受的影响不大,他这些时日用的东西,全都本该是我们得的。”
谢惇缓缓道。
“他有这个资格拿……罢了,你眼高于顶,倔牛一样,说了也不信,懒得理你。”
谢维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自己去药库支东西去。
谢惇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从二楼的角度再也看不到,才目光一闪,轻声道:
“我倒不信,他真有那么厉害。”
又过了几日。
谢渊没有再像突破那时没日没夜的闭关修行,每天还是要出来放风。
近几日有两拨人来找过他,修为和谢昀差相仿佛,被他当做修行之外的热身活动,聊以解乏,轻松打发。
这两拨人过后,他的大院顿时消停许多。整个谢家都知道了,谢渊不是浪得虚名,一般的人的确抵不过他,不用再来自取其辱。
但谢渊不认为这样就彻底安静了,反倒更像是风暴前的沉闷。
没有一场吸引全族目光的大战,恐怕这事引发的争议不会结束——谢渊听谢灵韵隐晦的讲了,谢奕给他的待遇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可以想象得到。
“但我可以不要,你们不能抢啊。”
谢渊挑挑眉。
其实他也没打算不要,毕竟用过之后都说好。
先用着,以后再付账。一家人嘛,不说两家话。
谢渊正在大门口靠着,漫无目的的瞎想,算是修行之余的放空自己。
大院前的内部路走过一排杂役,许多人抬着一个盖着布的东西,这么多人仍然十分吃力。
谢渊有些诧异,定睛一看,发现从罩布的一角隐隐透出了灿烂的金光。
这是……纯金佛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