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冰川融雪
    合作的背后需要考量的事情有很多。
    种种诸般错综复杂的牵系。
    岳含章相继求学于覃林辉和商师的经历，他出身城市暗面棚户区的跟脚，他前世今生累世阅历叠加之后对待世家的态度。
    以及他已经走在，并且持续要深耕的天都道院顶尖道途【玉都太常】的修行。
    这一切，命定的一切，都早已经在暗中为岳含章标注了方向。
    以及在岳含章的眼中。
    不可避免的在更长久时间尺度上，道盟如斯衰朽陈腐的沉疴难愈。
    这是一艘早昔年北海国内附之前，很多有识之士就已经判定了即将在迟缓的过程之中沉没的大船。
    而今岳含章的看法也是如此。
    否则，不至于燕北九关破，不至于江河大闸破，不至于一郡之地陆沉。
    要么，如同忒修斯之船一样，在既定的框架之上，甚至包括框架本身，从上到下的更替使之焕然一新。
    要么，便如同昔年天都道院先哲所做的一般，另起炉灶，在北庭天都道院，酝酿着再造乾坤的力量。
    甚至正是借助着这一力量的存在，显著的蓬勃壮大，以倒逼着道盟的一切人，硬着头皮进行第一种选择，进行由内而外的“忒修斯之船”更替。
    只可惜，北庭都护府，罗刹北海国，天都道院……
    他们都差了一口气。
    否则，今日或许岳含章所见、所经历，便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气象。
    而伴随着这一股再造乾坤的力量的覆灭，原本有所转圜的道盟，也不过是多续了一口生气而已，很快，这老朽的道盟又在蝇营狗苟的世家贵胄的主导下，重返原本的方向。
    并且再无掣肘，大步疾驰，头也不回。
    相比较于一个小小的医科项目，一个为了大成武夫和改造修士谋求超凡道途门径的项目。
    这个，才是天都道院的先贤们，留存在世上的，最大的，未竟的事业。
    那短暂的沉默之中，如斯种种繁杂的内容相继在岳含章的脑海之中有所翻涌。
    但是最后。
    做出决定来，只需要一闪瞬间，只需要岳含章一个念头的浮现。
    一切精神世界的风起云涌便咸皆烟消云散去。
    不是女大公和叶伊水说服了他。
    而是她们恰到好处的出现，让岳含章意识到了一个其实他早就做出了决定的事情。
    从岳含章拒绝了姜家的深度合作。
    从岳含章在擂台上掌毙了铭鸿张家的贵胄子弟。
    从此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与腾霞朱家之间的那些不愉快。
    有些事情，有些选择，早已注定。
    但谈合作，并不止仅仅只这一念敲定了想法就是结束。
    岳含章罕有的，很是郑重的看向叶伊水。
    “但是，学姐，我这儿还有几个拓展开来的想法和思路。
    这第一，是保密工作，有些人不想看到救亡会入场，不想看到齐州成为桥头堡，不想看到北庭都护府重建，不想看到那个天都道院的法统像是幽灵一样回归。
    也不想看到已经做下如此种种诸般的我，脱离他们的罗网掌控。
    所以先期的保密工作，是必然要做好的，如何细化的一步步的细节上去，这是救亡会的智囊团需要考量的。
    但我觉得，在真正交叉控股，真正宣布允许企业组建战营，真正能够达成这些既定事实之前。
    你我双方，不要走漏丝毫的风声。”
    这一点，岳含章自己懂，他觉得在齐州生活多年的叶伊水也一定同样能懂。
    他只是怕女大公以及救亡会的智囊团，会对齐州，对世家的蝇营狗苟，有太过于乐观的估量。
    闻听得此言时，叶伊水笑了笑。
    “原本还是有些盲目乐观的，只是救亡会在中州稍稍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便已经知道了身处在道盟的真正境遇，真正处处掣肘的境遇。
    真论及那些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的蝇营狗苟算计，中州的老油条们，手段只怕还在齐州的诸世家之上。
    毕竟，这儿是北地，大家多多少少，行事还是粗犷了些……
    放心，救亡会已经有了认知，我也会再转达一下你的担忧。”
    听得叶伊水这样说，岳含章也不禁咋舌。
    有时候，齐州世家的种种举措，岳含章都已经觉得腻味了。
    他是真的无法想象，手段还在这之上的阴私鬼蜮算计，又该如何让人觉得恶心。
    妈的。
    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道盟呢！
    暗暗地啐了一口之后。
    岳含章又看向了叶伊水。
    只是这一回，他的目光不似是刚刚时那样的专注。
    大抵是大方向上顺利的敲定，这会儿叶伊水的心境也从紧绷转而变得松弛起来。
    她还是头一回做说客呢。
    这会儿，叶伊水才不像是谈正事儿，更像是在跟岳含章叙旧。
    于是，她的坐姿也逐渐变得松弛起来。
    一个冰山一样的冷艳美人儿，以一种心境上没什么防备心态的坐在你的面前，摆出一副她常年以来坚冰气质之外的慵懒姿态。
    那种气质上似有似无的反差感，实在像是猫爪子一样挠着人的心思。
    想要让人无端的生出某种“破坏冲动”来，想要将坚冰融化，让她彻彻底底的展露出可能有的另一面来。
    而同样的。她一旦略显得慵懒的坐起来，匀称的身段配合上饱满到极致的曲线，生是将宽松的练功服都撑起了姣好的轮廓。
    这是旁人比不了的异域风情，这是旁人所不具备的罗刹族的独特种族优势。
    而这一刹岳含章眼神的变化，也被叶伊水所捕捉到。
    无端的，她想到了女大公所说的那番“醉话”。
    下意识地，叶伊水身形稍稍有所绷紧，紧接着，原本慵懒闲适的身姿，略略带了些手足无措的味道在里面。
    可也正是这电光石火间的反应，更衬出了她万仞冰山之下的另一面存在。
    反差感愈发浓烈。
    而也正此时，一念浮现在了叶伊水的心思之中——
    说客是说客，我仰慕一位天骄豪杰，是我仰慕天骄豪杰。
    这本就是两码事。
    不好被那醉酒的疯婆子乱了心境！
    这样想着，叶伊水的身段复又松弛了起来。
    仿佛那一闪瞬间的反应，不过是岳含章眼中的错觉，是梦幻泡影一样。
    而下一刻。
    岳含章持续说起的话，又将两人全都从微妙的“交流”之中拉拽回了现世人间。
    “第二件事情，‘星散计划’的第二阶段，执行的太小家子气了！
    大公这是在防着我？还是觉得我岳含章会因为太多人的加入，而防着罗刹族人？
    不！大家伙有一个共同的方向，而彼此之间的利益又不存在有矛盾和侵占。
    要合作，就真正深入合作！
    我缺的只是产能和更多的项目细节吗？
    先哲未竟的项目，我一个人能做出来？缺的那些产生，我若默认自立世家，跟在三司后面吃肉喝汤，别人也不会太多阻拦我。
    我需要的是更多的人才！
    能够顺延着道院先哲的项目细节，继续探究下去的人才！
    真正医科领域的人才！军需领域的人才！宣传领域、网络领域的人才！
    学姐，还请转告大公，如有必要，‘星散计划’的执行上，我可以提供一部分骆家的人才轮转渠道，以遮掩耳目。
    不要奢望着像是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执行‘星散计划’了！
    当我与救亡会交叉持股的那一刻起，在明面之下的暗流之中，在不直接出手针对的情况之下，这三家公司，会成为世家企业眼中的众矢之的。
    救亡会也会同样成为众矢之的！
    要相信世家的想法和行动能力，他们不会再给救亡会‘钻空子’的机会了。
    要么不做，要么就只有一次聚集人才的机会！”
    话音落下时。
    叶伊水一时间未答。
    她直直的，像是审视，又像是在欣赏一样的，多看了岳含章两眼。
    能够支撑着救亡会走到今天，女大公已然是心思智慧颇高的人才了，可如女大公这般，也只是将救亡会勉力维持。
    叶伊水有时候也在想，所谓救亡，是不是真的会是最后徒劳一场梦？
    可是在岳含章的身上，她看到了女大公身上所缺乏的东西。
    和才情智慧无关。
    那性格与气质有关，那是一般人所没有的“贪婪欲念”，那是某种无所顾忌式的豪迈勇气。
    或许，这回救亡会选对了人！
    罗刹族人的故土，真正有希望了。
    而一想到这里。
    无端的，女大公曾经的“醉言醉语”再度翻涌在了叶伊水的心头。
    就像是被人用轻飘飘的一句话种下了心蛊一样，每每思绪翻涌时，便总是要翻腾起这些话来。
    可这一回。
    叶伊水没能够驳斥那番醉话，更没能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仰慕情绪开始随着思路的顺畅而膨胀。
    仿佛女大公饮下的酒液隔空映照在了自己的体内激发出了醉意一样。
    眼耳热中。
    叶伊水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胡乱的应了一番，说是要帮忙转达，便慌慌忙忙的起身道别了。
    他没看出来，我是落荒而逃吧？
    没看出来吧？
    又两日后。
    加快了进程的擂台赛进行到了酉组，当岳含章再登台时，他所面对的，正是按照他的“规则”，可以安排对垒的玄府众。
    这是酉组所有玄府众的宿命。
    没有施展已经可以完全元素化的【九宫易相】，甚至没有复刻那天的人形喷泉。
    面对着早已经自己吓破了自己胆子的黑莲府修士。
    岳含章仅仅如此前时一样，【万象法眼】干扰形神，【两仪真形】统御雷火，以干脆而且干净的方式，果断的以分生死的方式定胜。
    相比较于旁人的提升，旁人提升之后越发精彩绝伦的擂台斗法。
    岳含章的胜利显得是那样的无趣，那样的毫无新意。
    混同在这一场场顶尖天骄的搏斗之中，实在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
    低调的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