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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 殒
    黄巢一面在渭桥布置重兵,作最后的抵抗,一面派孟楷率三万大军控制蓝田道。
    再派黄揆、黄思邺顶在华州一线,试图牵制诸道兵马。
    不过梁田陂大败之后,这种挣扎只是徒劳的。
    李克用与王重荣合军,发动零口大战,大破草贼。
    西路、北路唐军趁势而进,围攻长安。
    宦官曹知悫屡次从狗洞水门钻入城中,神出鬼没,弄的草贼人心惶惶。
    忠武八都与神策军猛攻渭桥,三战三捷,贼军退守长安。
    二十余万各路兵马直抵长安城下。
    “克复长安!”吼声一浪接着一浪。
    当天夜里,黄巢纵火焚烧宫阙,率十五万兵马退出长安,故意将金银财宝散落在地上。
    诸道兵马一拥而入,争先恐后争抢财货。
    城中遍地都是白骨,没有几个百姓,乱军冲入皇宫之中,争抢宫女……
    原本大火只在皇宫中肆虐,诸路兵马入城后,半个长安城都燃烧起来。
    仅有的百姓也为乱军所杀。
    有些兵马为争夺财货竟自相残杀起来,种种乱象不一而足。
    陈玄烈暗自寻思,若是草贼故技重施,杀个回马枪,必定有所斩获。
    不过黄巢遭受重创,已经没这个心力,仓皇向东南逃窜,长安已经是座死城,击退唐军也没什么意义。
    骁儿军、摧锋都只拣取地上的金银,对烧杀的兴趣不大。
    与其他兵马大相径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入关这么长时间,整日唱着军歌,听着鼓手、角手的三国演义,就算是头禽兽也该有些人性了。
    舆论宣传之力,身为穿越者的陈玄烈最清楚。
    运用得当,能轻易颠覆一个国家。
    “五郎,为何不入宫?”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回头,却是杨复光,一脸的萧索之意,杨守亮、杨守宗等一众义子也不知去向,估计是去劫掠了。
    长安是他生长的地方,如今却变成这副样子。
    其实这时候皇宫之中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抢,进去还要跟其他人马争抢。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末将乃外军,不敢逾制。”
    杨复光下马,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仿佛在与晚辈说些家长里短,“如今长安收复,但草贼仍有十余万挺进中原,忧患仍在。”
    草贼几次被打趴下,流窜个一年,又会生龙活虎。
    这是大唐的两百多年的痼疾,绝非人力可解。
    除非……大唐倒下了。
    “忧患岂止草贼。”陈玄烈指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胡须浓密的沙陀人。
    杨复光驱虎吞狼之计,变成了引狼入室。
    李克用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朝廷肯定少不了封赏。
    梁田陂一战,沙陀铁骑打出了赫赫声威,即便朝廷不给,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去拿。
    “总算收复了长安,这大唐还能再延续二十余载,是非成败自有后人评说。”杨复光抬头吐出了一口浊气,望着黑烟弥漫的天空,眼神深邃而悠远。
    陈玄烈忽然感觉今日他有些不一样。
    平日一向沉默寡言,今日却这么多话。
    “都监凭此功足以名垂青史。”陈玄烈奉承了一句。
    杨复光脸上的萧索之意更甚,“可惜呀……”
    可惜,就是还有遗憾。
    “关中算是平定,黄巢返回关东,中原势必大乱,汝州为中原腹心,必首当其冲,你休整几日,尽快返回汝州,入关战功,某皆上报朝廷,不日将有赏赐下来。”
    “谢都监。”
    陈玄烈心中一喜,总算要返回汝州了。
    “五郎他日若有所成……”话说到一半,忽然又咽了回去,自嘲的笑了笑,翻身上马,在一众心腹的护卫下去了。
    陈玄烈有些懵,不知道杨复光今日为何迥异于往常。
    不过他的心思不难猜,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匡扶大唐……
    按自己这么走下去,返回忠武,迟早拿下忠武。
    陈玄烈扫了一眼狂欢的神策军,这大唐还有半点希望么?
    劫掠持续了五天五夜,直到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抢,诸军这才作罢,此时黄巢已经逃往商州休整,没有一路兵马追击……
    朝廷的赏赐诏令也下来了,加封李克用为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东节度使,李国昌为雁门以北行营节度使。
    如此一来,等于将整个河东道拱手让给沙陀人了……
    赐河中镇护国军号,以王重荣为护国军节度使,因功被拜为检校太尉、同平章事、琅邪郡王!
    升陕虢二州为节度使,以王重荣之兄王重盈为节度使。
    朱温因血战之功,朝廷大为感动,受封宣武军节度使。
    杨复光开府仪同三司、同华制置使,封弘农郡公,赐号“资忠辉武匡国平难功臣”。
    如果仔细深究,就会发现杨复光拿到手的都是虚的,唐时的制置使也就安抚百姓维持一方秩序,完全跟杨复光的功勋无法匹配。
    连西路监军西门思恭都封了一个神策军中尉的实职。
    其他鹿晏弘、王建、韩建、庞从等人到手的也是虚职,军中一片怨言。
    陈玄烈如愿以偿拿到了忠武军节度副使。
    天下形势从今日起进入一个新阶段。
    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唐也如这长安城一般,残破不堪。
    军营外,摧锋都、骁儿军兴高采烈的收拾行囊,准备返回汝州。
    每个人多少都得了一些金银财货。
    刚收拾好东西,庞从就一脸铁青的带着几十人闯入,“五郎……大事不妙,杨都监……昨夜暴病而亡……”
    “什么?”陈玄烈一惊。
    怎么就这么巧?
    这年头凡是暴病而亡,都大有蹊跷……
    杨复光生活极为自律,不好酒,也不近女色,时常舞枪弄剑,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就暴病而亡了?
    庞从道:“今早被杨守亮发现,尸体现在还收敛在中军大营之中。”
    陈玄烈忽然想到几日之前的那场谈话,似乎杨复光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
    长安一收复,他就成了关中声望、功劳最大的宦官。
    而关中还有几万神策军,必然会唯他马首是瞻。
    无论是南衙还是北司,都不愿见到一个强敌的崛起……
    杨复光得罪的人太多了。
    他赢了明面上的大战,却输了私底下的暗战……
    田令孜、王铎、王重荣,还有王建,几个月前就蠢蠢欲动,一直拖到现在。
    追究是谁动的手,没有意义,对方处心积虑,谋划了许久,也根本查不出。
    查出来又能如何?
    敢动手的人,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这个荒唐而混乱的年代,还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么?
    “都监……”
    隔壁营垒之中,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愁云惨淡,令人神伤不已。
    杨复光暴病而亡,一个新的问题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