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泰山郡守薛兰,他便一反常态,近段时间以来,不断派兵围剿,还封锁了商路,导致整个泰山地界过往商旅都少了许多,显然是在不停地压缩泰山寇的生存空间。
山里头看似安全,但产出低啊,人数超过一千,就难以养活自身,只有不断劫掠和勒索过路商旅以及周围村落才能生存。
可如今对外掠夺的路子被薛兰斩断,日子一长,山寨内部免不了进入内卷状态,越来越多的人吃不饱饭,一群人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知道了吧,我们惟一的生路,就在徐州。”
昌豨这一刻,再次变回了过去那个野心勃勃的绿林豪杰,他的目光充满贪婪,他的笑容狰狞恐怖:“兖州反正都已经待不下去了,我们不如去徐州找找机会,以你我兄弟三人的本事,何愁不能杀出一片新的天地?呵呵,祁侯想要利用吾等当棋子,吾等难道就不能借他的力,在乱世中谋一块地盘吗?”
昌豨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吴敦和尹礼,用充满蛊惑意味的语气对他们说道:“难道汝等打算一辈子当个贼吗?如今大乱之世,天下大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我们就不能靠着手里的刀,打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一番话,满是煽动的语气,直接说到吴敦和尹礼的心坎里了。
打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种事,他们以前都没想过,也不敢想。
但是如今昌豨提起来,他们仔细思考了一番,却觉得大有可为。
“好,既然昌霸老大这么说,咱们就干他娘的一票!”
昌豨则是心中冷笑,两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看到有好处,就又叫自己昌霸老大了?
这塑料兄弟情,真是不要也罢!
虽然心中这么想的,可昌豨也清楚双拳难敌四手,凭他一人之力,想要打徐州那就是去送菜的。
因此眼下暂时还是得认吴敦和尹礼这两个小老弟,兄弟三人拍着肩膀搂着背,再次变回了以往“哥两好啊”的状态。
徐州北部,东莞郡。
又是平静祥和的一天,徐州的百姓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的刺史陶谦是个有能力的人,将全州的七个郡国都治理得井井有条。
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受到多少战火的侵扰。
但是今日,这份宁静祥和,终于被外来的力量给打破了。
“杀进城中,抢钱抢粮抢女人!”
昌豨高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亲自率兵来攻,很快就让将东莞郡闹了个天翻地覆,将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徐州,治所郯城。
刺史府邸,陶谦正在滋滋有味的读书,忽然孙观从门外进入,心急如焚地禀报说道:“主公,东莞被破,昌豨、吴敦和尹礼三人率兵入寇!”
“岂有此理!”
陶谦闻言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兴许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他血气上涌,脑子直接一麻,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孙观上前扶住了陶谦,担心他的身体:“主公!”
陶谦摆了摆手:“吾还能撑得住,继续说说战况。”
孙观只得继续解释:“青州黄巾众退走后,我军在东莞郡并无太多兵力布防,以至于被昌豨等人有机可乘。”
说完战况之后,孙观直接单膝跪地,向陶谦请战:“主公,给我五千兵马,我必能夺回郡城,将贼寇逐出徐州!”
五千丹阳精兵,只要指挥得当,完全可以利用军阵和兵法来击败昌豨这群乌合之众,泰山寇打打地方乡勇还行,面对丹阳兵只有被当猪宰的份儿。
孙观本就是泰山寇出身,因此对于泰山寇的内部状况和整体实力,自然是一清二楚,因此他才会有如此自信。
然而陶谦却没有立即答应:“敌情尚且不明,不宜仓促出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虽然任用臧霸和孙观,但陶谦内心深处,对两人的出身还是有些芥蒂,只是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
孙观大急,但陶谦不愿派兵,他也无可奈何。
陶谦很快召集麾下文武,在刺史府的议事大厅商讨策略。
其中世家出身的将领曹豹,虽然实际领兵作战的能力毫无亮点,但就因为他的背景,使得他深受陶谦信赖。
下邳相曹豹显然没把昌豨等泰山群寇放在眼里,大言不惭地对陶谦说道:“主公何必忧虑,一群贼寇罢了,趁我军不备才得以攻破城池,只要给我精兵三千,我杀之如杀一鸡。”
“哈哈,下邳相果然不愧是我辈楷模,这等豪气,当真是叫人心折啊,此战亲自领兵,必可打破贼军,扬威立万。”
“好说好说。”
曹豹受人恭维,拱手抱拳,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了。
孙观和臧霸见了,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孙观因为也是泰山寇出身,而且早年还是昌豨的“小弟”,因此眼下的场合不适合开口说话。
没办法,臧霸只得自己开口劝说陶谦:“主公,昌霸横行泰山十数年,无人能制,此人多次击退朝廷官兵,其能力不容小觑。更何况泰山群寇全都是些亡命之徒,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活,想要破敌,绝不可掉以轻心。”
“哼,臧宣高,你说此话是何居心?”
“就是说啊,你是看不起下邳相吗?”
臧霸和孙观,在陶谦帐下,多次击退来犯的黄巾军,可谓是屡立战功,因此惹得不少人眼红,平日里就没少针对他们二人。
如今涉及泰山群寇,更是让他们找到了发难的机会。
尤其是作为徐州第三把手的曹豹,他就看臧霸非常不爽,因为臧霸的到来,威胁到了他在陶谦面前的地位。
此刻有机会发难,曹豹自然毫不客气:“臧宣高,你休要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泰山群寇真要有能耐,之前也不会差点就被王景剿灭了。”
“下邳相所言甚是,听闻当时王景身边只有燕云十八骑,并无大军随护,仅仅凭借着筑路队的民夫,就打的昌豨等贼人溃败奔逃。照我看来,这群贼寇,并无多大能耐,传闻不过是无知小民的谣言罢了。”
“没错没错,只要下邳相一出手,什么昌豨昌霸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被众人如此追捧,曹豹一阵得意,尤其是在战功方面,他觉得自己完全不弱于臧霸和孙观,这次必须好好表现一番,让所有人都知道,徐州名将,舍我曹豹其谁!
臧霸见曹豹等人如此轻视对手,心中大急:“主公,还请三思啊!”
孙观也是一样,心知若是让曹豹领兵,怕是此战必定大败,因此不得不再次向陶谦主动求战:“主公,某愿领兵,十五日内,必可收复东莞。”
然而陶谦却是有意平衡内部的各个派系,并不愿意臧霸和孙观继续坐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因此拒绝了孙观的提议,依旧选择让曹豹领兵。
不过陶谦也知道战事无小事,因此对曹豹说道:“我与你六千精兵,此战务求全胜,不容有失。”
“属下明白!”
离开刺史府,刚走出大门,曹豹就志得意满地看向臧霸和孙观:“就凭尔等卑贱之人,还想领兵?莫不是你们暗中和昌豨有所勾结吧,否则昌豨又怎知东莞郡兵力空虚?也就是陶使君仁慈,不治你们的罪,否则我早就让人把你们拿下严刑拷问了。”
“曹豹你!”
孙观怒极,还想动手。
臧霸及时拦住了他,同时冷着脸看向曹豹:“下邳相,还请注意你的言辞,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是谣言,你若是没有证据,这件事情就算闹到主公那里,我们也是占着理的。”
“哼,是与不是,我心中自有分寸,咱们走着瞧!”曹豹显然不敢把这些话当着陶谦的面说,也就私底下喷两句发泄发泄,见臧霸一副要把事情闹大,他当即偃旗息鼓,不敢再造事端。
孙观一拳猛击身旁的墙壁,整个人气得是浑身冒火:“主公为何不让我等出战?明明我们更熟悉敌人的情报,掌握更多的信息,此战若是交由你我二人指挥,何愁不能大胜?”
臧霸却是叹气:“主公也许有主公的考量,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比较好。”
其实陶谦的心思,臧霸又如何看不透?
但身为下属,君臣名分已定,他即使知道了陶谦在猜忌自己,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甚至要努力自证清白。
怨言什么的,更是一点也不敢有。
孙观大恨:“这种日子,真是让人憋屈!”
他有些后悔了,来投奔陶谦,也许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当初面对黄巾军的威胁,陶谦还能对自己二人礼贤下士,如今没了外部威胁,立刻就有了狡兔死走狗烹的苗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有器量的明主,连优秀的属下都不能容忍,都没有自信驾驭,这样的人真能在乱世中开创一番基业吗?
孙观不禁想起了昌豨说的话,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哪怕立下再多的功劳,也不过是对方的一条狗罢了。
徐州,彭城。
震天的喊杀声,余音犹在,城头上代表陶谦的旗帜,却已经被人换下。
王景打着“剿匪”的旗号,突然从任城出兵,一路星夜疾驰,穿过豫州北部的沛国,直击彭城。
似乎是被东莞郡的战事吸引了注意力,彭城的守军毫无战争准备,仅仅三日,就被王景强攻破城,占领此地,还俘虏了守将张闿。
“入城之后,不可骚扰百姓!”
“遵命!”
王景三令五申之下,自然是没有多少人敢于违反军纪,就算真有,那杀了便是。
“这里就是彭城?”
入城之后,王景被彭城的规模所震惊:“此地之繁华,怕是还要超过昌邑。”
能让王景说出这样一个评价,那可不一般。
要知道昌邑城可是兖州治所,聚集了一州之地的资源和财富,才蕴养而出,可谓是人文荟萃,堪称经济和政治的中心。
但把昌邑城摆在彭城面前,却是明显的被比了下去。
随军出战的谋主荀攸,笑着为王景解释说道:“主公有所不知,从战国时期至楚汉争霸,楚义帝熊心、西楚霸王项羽、楚王韩信、楚元王刘交等,皆相继建都彭城。经过无数代人的积累,才有今日之景象,非一朝一夕能够超越。”
很显然,彭城的历史底蕴,超过了昌邑太多。
古代的城镇建设,因为生产力低下,采集石材和木材的效率不高,因此往往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建设时长都是按照百年来计算的,不是一代人就能追赶的。
而在六千多年前,彭城的先民就已经在此地定居建设,生息劳作了。
到了原始社会末期,尧更是封彭祖于彭城,号大彭氏国,为五霸之一。
昌邑与之相比,在历史底蕴方面便多有不足了。
不过王景并不气馁,有了水泥,建造城市的难度直线下降,昌邑城在自己的治理下,想要追平甚至赶超彭城,根本不需要百年,甚至都不需要十年。
“奉孝,五年之内,我就能让昌邑的规模超过彭城,你信是不信?”
王景站在城墙上,俯瞰着眼前这座堪称宏伟的古代城市,心中却有一股不服输的意志,汹涌澎湃。
郭嘉心有所感,笑着对王景说道:“主上天纵之资,自然是能人所不能,嘉便拭目以待好了。”
君臣二人遥望徐州,自有一股冲天豪气。
四月十五日,王景没有在彭城停留,而是率领一万青州兵,渡过淤黄河,直往下邳城而来。
占据都演变到了这个地步,一万兵马,如此规模的行军,自然是没有丝毫掩饰行迹的可能了。
王景就在军,也晓得这个道理,按照行程来说,三日时间,必可抵达下邳城外。
彭城一战,青州兵于夜间攻破张闿军的军寨,进而拿下彭城,此战可谓出其不意。
假使陶谦安排的守将张闿能够紧守城池,反而能多坚持几日,王景亦要在此处付出更大的代价,可惜张闿根本不是对手,于自家军寨之火起之时举兵出城营救,结果却是恰巧被枕戈待旦的太史慈所部抓了正着,一击而破。
张闿在乱军之中如丧家之犬,被太史慈趁乱夺取了城门,还擒下作为俘虏,彭城更是因此而破。
王景留下五百兵马在彭城收拢看押俘虏,便马不停蹄的渡过淤黄河,直奔下邳而去。
如此快速进逼,就是为了要让陶谦顾此失彼,难以镇压昌豨这群泰山寇,然后坐看事态向着对徐州不利的情况演变。
都到了这个地步,彭城被攻破,下邳城告急,王景自己反倒是不怎么着急了。
这是青州兵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对外作战,虽然是打着“剿匪”名义进行征讨,实际上就是为了报复此前陶谦对兖州搞的小动作。
报仇练兵两不误,王景指挥若定,这也是他麾下的青州兵第一次在天下群雄面前露出头角。
虽然首战告捷,王景麾下的这些青州兵,看着下邳的城墙,额头也是微微见汗,心情颇为紧张。
接下来他们所面临的场面一次比一次艰难,王景但凡路过村镇便是停歇,表现得有条不紊,实际又有谁晓得,他的内心深处根本就是慌得一逼啊。
青州兵全是新军,而且训练时间不长,指挥起来十分费劲。
于彭城一战,暴露出来的问题同样不少,这连日来,对部下士卒尽量优渥以待,内部王景却连续召集屯长以上的军官,不断商讨修正进兵方略。
单单是彭城一战之,青州兵就损伤千余人,还大多都是在攻坚之时阵亡,如今又留下了五百人守住彭城这条后路,现在真正出征下邳的,其实只有剩下不到七千士卒了。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青州兵缺少攻打城池的经验,平日里在兖州境内剿匪,多数情况下都是攻克贼寇所修筑的山寨壁堡,正儿八经地攻击拥有城墙的坚城,打彭城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若是攻城器械足够,那还好说,关键是这次出兵务求一个“快”字,巨石炮的运输和组装太费时间了,根本没有带来,只能靠堆人命去打。
不过相对的,陶谦对此应对不足,而守将张闿也毫无准备,因此开战之后,守城的一方压力很大,被王景一番虚虚实实的进攻,最终还是拿下了彭城。
青州兵作为新组建的军队,细节问题不少,其中最麻烦的就是粮草运输。
这些投降的青州兵,以前可都是黄巾众出身,他们的后勤体系混乱无比,很多时候压根就没有后勤,没粮了就去抢。
而为了纠正这些错误,王景可是费了不少精力。
王景倒是想过水路运输,而彭城不乏河流,但王景还未建立起水军,出征前甚至连民船都没有准备,导致现在只能靠着陆上运送粮草。
单单是民夫,就征调了三千多人,对于百废待兴的兖州来说,实在是增加了一大大的负担,戏志才为此已经向王景抱怨了数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