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完药,隔壁早餐店老板家的儿子正巧把一袋热乎的包子送到柜台,小陈出去拿了来,问宁竹安吃肉的还是吃素的,她穿好衣服,只要了一个青菜馅儿的,肚里虽然空得进风,她却没什么胃口,咬两下就得停下来喘一喘气。
乔山槐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嘱咐她吃完早饭后一定记得吃药,药盒上有用黑笔写下来的剂量。
“谢谢乔医生。”
宁竹安抬起头冲她笑,乔山槐这才发现对方的下巴上也紫了一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就摸了摸宁竹安的后脑勺,然后叹息着离开了病房。
靠着水顺下包子后宁竹安吃了药,垂下那双因为哭太多而有些浮肿的眼睛,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开始发呆。
逃跑终究只是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要想得到真正的自由,必须得解决掉谭有嚣这个根源才行,否则他在一天,大家的生活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最好的办法是让谭有嚣坐牢,他应得的,并且得是那种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可言的罪名——但她对谭有嚣背地里干过什么事情所知甚少,没问过,感情不够,谭有嚣也不可能主动讲,而且有了这次矛盾,往后想赚取男人的信任只会更难。
宁竹安揉着胳膊,不自觉摸到了小腹,那里还痛着。难道未来就要用身体当筹码,去祈祷他会在欲望里夹杂一丝真心吗?她不想。可没办法。现在她只有自己,只能靠自己,赤手空拳,身体是她唯一能依傍的工具。
突然觉得可笑,有朝一日要自轻自贱到这种地步,竟想利用身体去拉近和一个男人的关系。
大概一期节目快结束,病房门从外面被用力打开,宁竹安默默把身子往里转了点,知道来的人是谁,所以连余光都不舍得落在他身上。
谭有嚣单手插在上衣外套冰冷的口袋里,用脚把门带上时震落了墙灰,他皱眉朝肩膀吹了口气,又拿出手拍拍,方才走到床边坐下。
“还疼吗?”
女孩儿不说话,内心还在纠结。
谭有嚣知道是自己昨晚情绪上头做得狠了,现在宁竹安有小情绪也正常,便想着主动退让一步把事情揭过去,终归是她逃跑在先,这样两个人就算扯平,之后再从头来过好了,怎料刚准备搂上她,宁竹安就打了个冷噤,瑟缩着往旁边挪,摆明是不想被他触碰到的下意识反应。
男人收回手,来之前权御多次劝他少发火,兴许宁小姐吃软不吃硬,所以他有很努力地在控制情绪,是反复多次的调息,甚而试着跟宁竹安没话找话讲。
怎么想到把头发剪了,那么长不会心疼吗,女孩子很在乎头发吧;我是今早五点钟才走的,回了趟花苑,萨婉还想让我把你送到她那里去;国外认识的一个珠宝设计师联系了我,你喜欢项链还是手链,我觉得项链适合你,但我都想看你戴。
宁竹安仿若未闻,眼神全交给电视,实际上是不敢看他,因为还没决定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心中没个具体的底。
这边迟迟得不到一句话的回应,谭有嚣终于是没了耐性,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个傻逼一样在那里唱独角戏,宁竹安的沉默是往他身上泼了冷水又浇了汽油,最后点燃滔天的火,即使没碰到,水蒸气也要把人烫出一身的伤。
宁竹安不吃软也不吃硬,厌恶他是事实。
谭有嚣捂着眼睛,用无名指和大拇指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你知道我在听说你逃跑后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他放下手,捏住宁竹安的脖子把她的头压在了自己胸口上:“我简直——想要把你给一下一下咬碎。”
脖子本就被伤到,这么一捏,宁竹安顿时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谭有嚣还以为她要开口,至少会说个疼字,然而并没有下文,宁竹安发犟,喜欢用沉默代替所有,显得他愈发可笑。
谭有嚣扬起嘴角,下巴蹭着宁竹安的头顶,似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吐出的字眼却变成一根根冰针,扎穿了耳膜:“但谁叫你还有用处呢?我只好找别人来发泄怒火了。”
“第一个是谭恪礼,顺带着还有他的司机和秘书,我用枪杀了他们,如果不是谭恪礼在背地里帮你们家老太婆转院,你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我……第二个是周呈,他还没死,不过也快了,没办法,他一边拿着我的钱,一边想着我的人,假如手下都像他这样,你说我还要不要混了……第叁个,陆秋红……”
宁竹安听他一个个罗列,浑身都发凉,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是把帮助她的人全部连累了个遍。弥天的大错。
这时老征给他打来了电话,是完成指派的任务后来汇报结果的,谭有嚣听着,脸上笑意不减,从鼻腔里溢出一连串嗤嗤的气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再说一遍。”
他把手机换进另一只手,然后贴在了宁竹安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