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打发走了那群吃饱喝足的官员,这让林凡清净不少。
因为战事止息,光州军兵也不再大营里多留,很快就在张奇等人的带领下开拔,返回了原驻地。
整个大营就剩下了林凡等申州众人,一下子空了不少,这让营里那原本无处不在的嘈杂声也少了许多。
不过就在三天之后,光州那边就又有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大营。
这次来的也是一批官吏,不过他们不是来要东西的,而是来送东西的。
他们此来带来了一批粮食,总计共两千石。
理由说是申州客军远道而来,帮光州消除匪患,劳苦功高,这些粮食是光州地方上的一点心意。
除此之外,他们带来的还有光州知州写给林凡的一封手书。
手书上除了感谢林凡他们出兵相助意外,话里话外还有着另一重意思。
那就是光州疲弊,已经养不起两支大军,想要林凡他们移军别处驻扎。
反正这一行人来的目的除了送粮食之外,还要送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送客!
林凡召集众人,并让大家相互传看这封信件。
等所有人都差不多看完了信上的内容,他才问道:“关于此事,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安宁最先拍案而起:“他们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当初可是他们求着我们来的。现在仗打完了,就想赶人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虎和陈方舒也是怒不可遏,王虎怒道:“我没有读过多少书,可也知道为人当知恩图报。他们这样做,与忘恩负义有什么不一样?”
林凡平静道:“我们是接到总督衙门的军令才过来的,他们并没有求咱们。如果要说求救,他们也是向总督衙门求救,不是跟咱们。总督府军令一下,你能不来?所以你能说他们不通情理,却跟忘恩负义扯不上什么关系。”
与跟随林凡的老人大多怒气冲冲不同,反倒是邓文通和曾凉他们显得十分平静,显然是对今天的事并不如何意外。
本朝当兵的不受文官老爷们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邓文通他们入军伍多年,这样的待遇,他们可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类似的遭遇,第一次遇到自然是十分糟心,可次数多了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怨气虽然还有,可他们对此习惯了,也看开了。
曾凉先是对安宁他们拱手示意,然后道:“还请各位暂且息怒!”
然后他转身对林凡说道:“大人不必生气,地方上对我军伍之人向来如此。这位知州大人愿意在信上解释一二,没有直接开口赶人,态度已然算是不错了。”
“这也是看在大人同为文官的面子上,他才会如此客气,还给送了两千石粮食过来。这次的领兵之人要换作是我们,他恐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只需一纸公文下来,我们就得乖乖的卷铺盖滚蛋,从哪来回哪去!”
邓文通也道:“而且信上所说光州民穷财尽也是事实,并非虚言。”
“何况如今光州战事已毕,依照朝廷惯例,我等客军确实也无法在这里长久驻扎。否则便有越界之嫌,传出去对大人声名不利,极有可能会被朝中之人弹劾。”
听着邓文通两人的意思都是劝林凡要退让忍耐,林凡还没说话,王虎却先忍不住了:“难道咱们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不成?别忘了,就在前几天,他们可刚从咱们这里捞够了好处。这才过去多久,他们就翻脸不认账了?”
林凡打断他说道:“好了,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少说。再说你说这些也没用,既然他们下了逐客令,我们也不好死皮赖脸的
呆着不走。”
林凡都表了态要走,王虎他们哪怕再生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先暂且忍下这口恶气,看以后是否有机会找回今天的场子。
“大人,咱们是要回申州,还是…?”邓文通疑惑问道。
林凡向他反问道:“回申州干什么?申州有仗打吗?”
随后他又向众人说道:“我接到的军令是堵截贼兵南下和配合中原道官军作战,而今贼兵南下之路虽已被阻绝,但逆贼陈兴隆未灭,我军的任务就还不算完成。”
“光州的仗打完了,我本来也就没想过留在这。接下来我的打算是全军渡淮,将战线移到淮北一带,与中原道官军合力剿杀陈州贼军。”
陈方舒疑虑道:“中原道战事进展顺利,咱们现在过去,会不会被他们认为是在抢功?”
林凡笑道:“就是去抢功啊!咱们现在赶过去还能有口汤喝,要是去晚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开完玩笑,他才正色说道:“陈兴隆是天下贼军领袖,此一战天下瞩目。我军要是能参与到剿灭他的最后一战中去,对于全军将士的前途都有好处。”
与会众人大多都是心思活络之人,这一仗的好处不用林凡多说,他们也能想通其中的关节。
而且在官军的紧逼下,兴王军实力大损,只能龟缩在陈州一地。这次去也不一定有什么死仗、硬仗要打。
白给的军功不要白不要,众人纷纷动心,问道:“那咱们何时出发?”
林凡想了一下,说道:“命令全军结束修整,明日起全军开拔,移军北上。”
“遵命!”众人齐声应到。
然后他又对李青山道: “青山,你去通知地方官府,让他们为我军准备渡河船只,不得有误!”
“是,我这就去办!”李青山俯身应是。
地方官府只想着让这群当兵的赶快离开自己辖境,所以准备起渡河事宜来不遗余力。
仅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他们就把林凡全军上下三千六百余人,全都送过了淮河。
过河之后,林凡他们算是正式踏上了中原道的土地上,进入中原道地界。
而就在林凡他们渡河的时候,陈州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兴王军全面败退之际,陈兴隆为了挽回颓势,稳定城内的民意军心,决定与军中大将刘清源联姻。
刘清源在兴王军中的地位和实力都仅次于陈兴隆,在义军中根基颇深。
当年陈兴隆起兵之初,原本为地方豪族的刘清源就是他的坚定支持者。
刘清源变卖全部家产,为陈兴隆提供招兵买马的本钱。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刘清源,陈兴隆成事不会如此之快,兴王军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或许就连陈兴隆自己,说不定也早就死在了官军的某次围剿之中了。
正因为如此,兴王军中的大小将领,有不少都是刘清源的班底。甚至很多人对陈兴隆的王命都不怎么搭理,却对刘清源唯命是从。
当初在草创阶段,两人还能做到亲密无间。而随着他们打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基业,两人之间也就渐生龃龉。
兴王军的势力越发壮大,而刘清源在军中的势力也就越让陈兴隆感到忌惮。
在陈兴隆陈州称王以后,他表面上封了刘清源一个大将军的头衔,看似地位尊崇,实则是剥夺了刘清源的兵权。
刘清源也识趣,一头扎进了大将军府里,从此闭门不出。就是他原来的部将前来看望他,他也一概不见。
据大将军府里的下人们说,刘清源每日里只是在家里修心养性,从不过问外界之事。
反正大家看到的就是如此,至于刘清源内心里是如何想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此事之后,按说陈兴隆应该高枕无忧了。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刘清源在军中的威望不降反升。有更多的人在暗地里为刘清源鸣不平,认为这对他太不公平。
陈兴隆不是没想过清楚刘清源在军中的势力,然而官军步步紧逼,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
而眼下局势已经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步了,陈兴隆就更不可能这样做了。
因此这次的联姻之举,既是为了稳定人心,更是为了向外界表态,他们两人之间的嫌隙已经消除,刘清源再次成为了兴王军的统帅。
联姻若成,军中属于刘清源派系的那些人,也就没有了继续闹事的理由。所有人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渡过这次难关。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陈兴隆想要让自己的长子,也就是兴王世子迎娶刘清源的次女,以拉拢这位义军第一大将。
刘清源对这个婚约也没什么意见,他的女儿成了世子妃,那她诞下的子嗣就会理所当然的成为王世孙。
如此一来,未来会坐上那个位子的人,也会有一半他刘家的血脉,那他又何必去与陈兴隆相争。
虽然眼下说这个还太早,但刘清源深懂唇齿相依的道理。为了渡过此次危机,将两家绑在一起,同心同力应付此劫,也没什么不好。
可此事偏偏事与愿违,刘氏次女已倾心于军中一年轻将领,不愿嫁给生性风流的兴王世子。
刘清源无奈,哪怕他原来也对那名年轻将领很是看重。但为了大局,他也只能棒打鸳鸯,禁止两人来往,将两人拆散。
奈何刘氏女依然不从,刘清源只能将女儿禁足家中,想要让她回心转意。
却不知兴王世子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遣人将那年轻将领诓骗入王府,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其拿下,刑讯至死。
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刘清源长叹一声。他并无隐瞒,如实的把消息告诉了女儿,希望她能死心。
为了让伤心欲绝的女儿不再难过,他解除了她的禁足,并让亲兵和侍女陪着她多去街上走走,散散心。
然而心有不甘的兴王世子竟然趁她上街之时派人在路上堵截。刘清源的亲兵势单力薄,奋力拼杀也阻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人抢走。
刘氏女被强掳至王府内,兴王世子兽性大发,竟然将其奸污以泄愤。
刘氏女本就因心上人之死对此人恨之入骨,而今自己静又遭毒手。她不堪受辱,绝望之下悬梁自尽。
刘清源得到消息太晚,等他赶到王府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陈兴隆得知此事也是勃然大怒,他亲手打断了世子的腿,并不住的向刘清源道歉。
然而不管陈兴隆如何说,刘清源都一言不发。
他只是默默的抱起自家女儿的尸首,离开了王府。
这一日,受此大辱的刘清源与陈兴隆彻底决裂。
一番火并之后,刘清源最终落败。他带领忠于自己的数万大军离开陈州,向朝廷中原道总督周畅投降。
而兴王世子的这番作为,也让不少的军中将领寒心,对陈兴隆和兴王军感到失望。
这样的局面下,刘清源的离开,对陈兴隆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后,官军围攻愈发猛烈,陈兴隆再回天无力,陈州城破或许已在旦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