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以为苏暮早已死了。
    李牧看见他的时候，觉得很惊讶，这惊讶完全表现在他的脸上，就像大白天见到鬼一般。
    当他确认眼前的这人确实是苏暮时，李牧的心情顿时如春光烂漫，他似乎完全无法掩盖自己内心的激动。
    李牧仍然记得五年前第一次看到苏暮的那刻，那时他还是一个高中生，从小父亲因意外去世，他成了孤儿，八岁起就一直住在京都“阳光孤儿院”。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下午，空气中充满了春日的花香，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打闹着。他做完功课后正帮助院长整理孤儿院的花园，当他弯腰拔完草站起身时，看到从大门口走来一个背着包身着雪白衬衫的少年，嘴角擒着一抹微笑，笑容灿烂就像天上挂着的太阳。
    李牧从来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少年，眼睛如天使般纯净，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主角。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都目瞪口呆望着走来的少年，这闪光的少年一举一动都让他们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从那时起，李牧的恶梦就开始了，原本一直对自己的智商感到还行，却在苏暮的面前被压倒性的碾压。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各种游戏，只要他和苏暮比较，都完全落于下风。特别是在他引以为傲的星战模拟作战这项游戏，更是被苏暮打击得耻辱性的取得九十败十平的战绩。
    那些不眠的夜晚，每当游戏输了后，苏暮总是拍着他的肩膀，以带着点勉励的语气说那一句：“学长，还要努力哟！”然后潇洒离去，徒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分析一晚上的战局。正是在被苏暮的蹂躏中，他总结经验教训，之后才能获得星战大赛冠军。
    后来他考上了南林大学，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孤儿院。又听说苏暮被一个人家领养了，天南海北分割两地，渐渐也就断了联系。当他两年前暑假回到孤儿院，想要寻找领养苏暮的人家，却听到院长叹息着说苏暮失踪有一年了，也许是死了吧。那时他看着孤儿院的花园，看着当初两人星战游戏时的天台，似乎依稀看到那个手里经常拿着书宛如樱花般灿烂的少年还在那里，那声带着玩笑口吻的话“学长，你要努力哟！”隐隐约约地飘荡
    在孤儿院的每个角落。
    那时他才知道少年时期的这个玩伴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下定决心要成为更好的人。从父母去世后，他每一天浑浑噩噩无聊学习着，生活一丝波澜都没有，就想尽快高中毕业后找个安稳工作平淡过一生。但是，他幸运地遇到了苏暮，看到了一个优秀的人，想要成为这样的人，为了那一句：“学长，要努力哟！”他努力磨炼获得星战大赛冠军，努力学习考上南林军事大学。
    但突然得知那个影响他人生的少年死去了，人生第二次他真的好难过。
    到现在李牧回忆以前人生美妙的时光，也许就是在孤儿院与苏暮一起在星战游戏中交战的时刻。
    “学长，好久不见哟！”苏暮笑着打断了李牧的回忆，一如多年前在孤儿院的初遇，那个风般的少年，似乎一切都没变，似乎一切都变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李牧忽然上前几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抱住了苏暮，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苏暮，真的是你！”
    “喂喂喂，李头领，大庭广众下这样不好吧！”却是文森在旁边伸手推开了李牧。
    李牧笑了笑：“不好意思，见到老朋友，有点激动了！”说着拉起苏暮的胳膊，道：“苏暮，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呢，对了，我的星战游戏进步了很多，我们再切磋一局吧，这次看看谁更厉害！”
    “好，我也有话跟学长聊聊。”苏暮笑道。
    两人丝毫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自顾向迎宾大厅的外面走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文森瞪大了眼，向呆立在旁的慕容燕道：“慕容副官，你们这位李长官那方面有问题吗？”
    慕容燕也从来没有看到李牧这样的行为举止，学弟虽然偶尔有点多愁善感，但一直在众人眼前是镇定自若的，没想到还能看到他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大街上，两人信步而走，身后不远处护卫紧紧跟随着，李牧笑道：“苏暮，这些年你都在哪里，两年前我回京都找过你，听院长说你失踪了。”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十八岁了吧，现在应该在准备高考了，凭你的能力获得联邦第一名
    也不在话下。”
    他突然一拍脑袋接着道：“对呀，我忘记你已被京都大学数学系少年班录取了，按理说早该在大学了！”
    “说来话长吧，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早不上学了。”苏暮瞧着大街两旁正在建设的工地，道：“没想到学长已成为了野狼海盗的二号头领！”
    “唉，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才不想当这个所谓的海盗头领！”李牧叹了口气，似乎有难言之隐，转移话题道：“我听野狼星的情报部所知，南域第二舰队新任了一个参谋长也叫苏暮，我一直以为是同名的其他人，现在看到你还活着，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你说呢？”苏暮笑道。
    李牧瞧着他高深莫测的笑容，忽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大喜道：“好小子，果真是你，我就说打败我李牧的人不会这么默默无名的！”
    两人继续又聊了很多，知道了这几年发生的状况。
    “没想到你在一个荒芜星球上独自生活了三年！”当李牧听到苏暮这段经历之时，不由震惊，又听说苏暮驾驶飞船离开的过程，再次惊道：“原来当时那艘小屠号飞船是你驾驶的，本来与风筝舰队势均力敌之际，没想到被你打乱了，也只有你有这个本领了！”
    此时已到傍晚，两人走到了一处塔楼上，塔楼下方是一片脏乱不堪的街道，正是苏暮前几天下飞船时看到的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场景，一队男女像狗一样被拖着前行的场面。
    李牧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悲悯之色，叹气道：“这些都是没有一技之长的南林人，要不就是体弱多病，要不就是曾经的办公室职员，在野狼星无法立足，只能沦为奴隶。我也向大头领提了建议善待他们，可惜在军事上他支持我，在其他方面掣肘得很厉害。”
    苏暮还是面无表情看着面前发生的人间惨剧，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丝毫不能打动他的内心，直到这一队男女消失在远方，惨叫呼声渐渐消失，天边夕阳的彩霞将这一片街道映射得无比殷红，就如那街道中央的一抹血红。
    李牧听到了映照在夕阳里的苏暮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空传来：“学长，你想改变这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