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梧沉默地走上前,在她背上安抚地顺了顺,低声道:“……走吧,别辜负了亦澜的牺牲。我们总会重逢的。”
带着腥气的风从大开的窗户外涌了进来,秦夺走到窗前,率先踏上了这座由尸体搭成的桥。
这一路走来已经牺牲了太多人,他们没有在这儿耽搁的道理。
只能拼尽全力,去搏一次重逢。
老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哼唱一首调子诡异的丧歌:
“桥上风大——行人小心——”
众人一个接一个走上了桥,带着血腥气的风劈头盖脸地打在他们身上,脚下尸骸堆积而成的桥路坎坷难行,稍有不慎,便会一脚滑落。
这一路走到这儿,他们先是放血吸引怪物,又是牵制蜘蛛的注意力,身体都已十分疲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伤,但从没有人有过任何一句异议。
桥上横风肆虐,他们彼此之间挨得很近,打足了精神互相照应着往前走。终于,在腥风满面的尸桥上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一扇漆黑的大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门头上写着一行红字:生命交易所-第十八层。
就是这里了。
秦夺停下脚步,推门走了进去。
这一整层只有一个空旷的黑色房间,房间左侧的墙上竖着写了一句话:“一切有生之物,皆可进行交易。”
右侧是四个大字:“诚信为本”。
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正前方的墙壁上长满了各式各样的嘴,秦夺才刚一进门,墙上的嘴便乱哄哄地吵嚷起来。
“来人了来人了……”
“十八层都多久没客人来了,外面的新桥搭好了?”
“后面还有人呢,嘻嘻,好多人……”
“好新鲜的人味,要他们的什么部位好呢……”
“心脏吧!心脏最好吃了!”
一片吵闹的声音中,中央那张最大的嘴缓缓开口道:“嘘,你们别吵到客人了。”
它一出声,其余的嘴纷纷安静了下去。
虽然这些嘴都没长眼睛,但秦夺还是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接着便听中间那张最大的嘴悠悠问他:“这位客人,你们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交易要和我做吗?”
秦夺言简意赅:“我来拿钥匙。”
“哦,这样啊。”那张嘴微微一顿后,笑了起来,“钥匙确实在我这里,但我们这里是生命交易所,你们要拿钥匙,得用你左边那个人的心脏来换。”
听到这个要求,秦夺瞳孔倏地一缩。
站在他左边的人是云梧。
所有人瞬间如临大敌地将云梧护在了正中,秦夺盯着那张嘴,一字一顿道:“他不行。除了他,谁的都可以。”
“别人不行哦。”那张嘴笑道,“是主人点名要这个人的心脏,主人的意思,我左右不了。”
他口中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从上一局游戏结束一直积攒到此刻的愤怒与无力,让秦夺心脏一下一下地扯着疼,他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你主人要云梧的心脏,是吗?那就让他自己滚出来跟我说。”
“不行哦,主人在忙着训狗,没时间见你。你们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请尽快决断。”
“那好。”秦夺脸色冷到了极点,缓缓说,“这把钥匙,我不要了。”
说完这几个字,他转身就走,身后墙上的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挽留道:“诶,等等!”
秦夺脚步未停。
“你拿另外三个人的心脏来跟我换也行!”墙上的嘴语速飞快,“你也不想你们辛辛苦苦走到这里,最后却白费一场吧?”
秦夺冷笑一声,微微侧过头:“你一个怪物,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心了?”
墙上的嘴向下瘪了瘪:“怪物也要讨生活嘛,能吃到三个,总比一个也吃不到好。”
秦夺没有吭声,一旁的江欲燃拽住他的胳膊,率先站了出来:“我同意,拿我的心脏吧。秦夺,一路走到这儿不容易,别在这儿放弃。”
秦夺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什么,任泽序却已经笑嘻嘻地把她推了回去:“欲燃姐,你还是算了吧,你还得留下来保护会长呢。
“还是算我一个吧,我一个技术人员,说实话,继续跟着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反正到时候等秦夺把司予的意识拉回来了,会长再把我捞回去就行,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叶仲微站到了他身旁:“我和他一起。”
“对,江副部长你留下吧,你武力值高,留下来也许还能帮上忙。”陈端洋也走到他们身边,“我一条咸鱼,能苟到这儿也累了,想先挂会儿机。我也一样等待着你们的好消息。”
江欲燃眼眶通红地看着他们,任泽序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干嘛呢,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会长的安危就交给你和秦夺了啊,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会长,现实世界见!”
江欲燃用力点了点头,墙上的嘴懒洋洋地问:“怎么样,决定好了吗?”
任泽序朗声道:“决定好了,要剐剐要杀杀,完事儿了赶紧把钥匙交出来!”
“好啊。”
它话音刚落,一张巨口骤然出现在三人脚下。那张嘴咧得极大,内里漆黑一片,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就已经将站出来的三人一口吞了下去。
吞噬了三人后的巨口重新沉入地下,三个活生生的人便这样消失在原地,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甚至没有给人太多伤感的空间。墙上的嘴打了个饱嗝,居然真的信守承诺,慢悠悠伸长了舌头:“我一向很讲究效率。喏,你们要的钥匙在这儿。”
那把钥匙就放在它的舌尖,秦夺垂眼看着刚才三人消失的地方,又把目光移到那把精致小巧的钥匙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的静默后,他才终于在倒计时即将清零前,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钥匙的触感微凉,还沾着一点润湿的唾液。然而他刚把它握进手里,右边的眼皮就突然没有缘由地跳了一下。
与此同时,面前的嘴像是终于达成了目的,恶意满满地笑了起来:“啊,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了。我向你们收取了我保管钥匙的报酬,不代表我的主人不会收取他要的报酬哦。”
随着这句话出口,某种利刃刺穿肉/体声音毫无预兆地传到秦夺耳侧——
秦夺心脏重重一跳,猛地回过头,对上了身后云梧不可置信的脸,和那支从他后心处贯穿胸口的飞镖。
大片的血色从他心口处溢了出来,他的脸色因为剧痛在瞬间变得惨白,低头摸到自己胸前的血时,眼里仍旧写满了茫然。
……尽管沈淮珏说,司予现在已经是个六亲不认的怪物;尽管之前在电梯里,他看到了那些末日般的场景;尽管他一直很清楚,“病毒世界激化剂”究竟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
但直到他的心脏被飞镖贯穿的那一刻,他都依然对司予抱有一些毫无道理的信任。
相信司予不会真的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他的身体变得很重,眼前的视野也开始一阵阵发黑,整个人踉跄着倒下之前,依稀听到耳边传来江欲燃撕心裂肺的呼喊。
而在他的身后,一道修长的剪影逆光站在门口,手里还把玩着一支飞镖。
冷银色的飞镖在司予白皙的指尖转动,他掀起眼皮看向站在门内的秦夺,眼尾微微向下一弯:“秦夺,我告诉过你的,不要跟我讲条件。我说要谁的心脏,那就是谁的。
“毕竟要是让云梧一直活着的话,那其他人的死,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不是吗?”
第156章最后一局游戏
秦夺仿佛骤然坠入了冰窟里一般,浑身上下每一寸血管都被冻住了。
云梧胸口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流,他竭力仰起头,看着秦夺的方向,断断续续道:“咳咳,秦夺……”